阮淮舟把江竹一路抱回到正房,把江竹放到榻上后说道:“我去给你拿碗解酒汤。”
“不必。”江竹只是指尖钩住阮淮舟的衣袖,阮淮舟便半步都走不动了。
江竹抬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阮淮舟的模样,看到阮淮舟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才问道:“阮淮舟,我们认识多久了?”
阮淮舟愣了一下,不知道江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蹲下来与江竹视线齐平,开心地答道:“快三年了。”
“不对。”江竹说。
下一秒,江竹就把他扯了过去,被江竹吻上了双唇。
阮淮舟觉得江竹这个吻,与其说是在亲吻,简直是在撕咬他一般,血腥味在唇间弥漫。江竹这么凶是在生气吗?阮淮舟有些迷茫,但他感觉江竹现在不是在生气,看他的眼神还有一种怜悯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但阮淮舟还是顺着江竹的动作,由着江竹把他带上床。等双唇分开时,已经变成了江竹跨坐在阮淮舟身上。
江竹轻喘着气,微眯着眼抚摸过阮淮舟的脸,好像是在再仔细地看他的样子。江竹说:“我这段时间看着白湄时总是在想,你以后要跟她娶妻生子,我怎么办?我又算什么呢?”
阮淮舟瞪大了双眼,想要说这实属是惊天误会,他根本没打算跟白湄发生什么关系。
“嘘——”江竹的指尖抵在阮淮舟的薄唇上,温柔地说道,“你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我只能接受。但这里是不讲道理的。”江竹用指节扣了扣自己的心口。
他垂眸看着阮淮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浓浓的酒气在两人之间弥散。
阮淮舟也不知所措地望着江竹,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江竹的指尖紧紧按住。江竹以为他想娶白湄这件事,如果是以前江竹或许会跟他大吵一架.惶恐不安的情绪在阮淮舟心里蔓延,为什么江竹会这么平静。
江竹突然说:“其实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真正刺激到江竹敏感的神经的,还得是那次他看着阮淮舟跟白湄相谈甚欢,心下不满的江竹便上前轻松地把他们的话题岔开。当阮淮舟的目光只落在江竹身上时,他洋洋得意地瞟了白湄一眼——就在这一瞬间,江竹陡然意识到他在用芍花馆教给他的东西,争夺阮淮舟的宠爱。这个认知让江竹直接疯了,如果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目标还是要获得“阮淮舟”的宠爱,那他受的那么多折磨,这么多挣扎究竟有何意义?
于是一切回归江竹当初给自己的假设:如果有朝一日遇到“阮淮舟”,他要怎么办?答案一直只有两个字:杀了。
这段时间江竹总是在挣扎,看见白湄时嗅到她身上那属于芍花馆的香味时,想把阮淮舟杀了的冲动便越来越浓;但是真见到阮淮舟时,阮淮舟又好像变回了江竹所认识的那个周淮,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又近在眼前。心中爱恨的拉扯再加上肉体饱受欲望的摧残,江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一丝理智都维持得难如登天。
所以当他觉得就连他所认识的周淮也在滑向白湄的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出遏制自己杀心的理由了。与其看着阮淮舟跟白湄隔三岔五地调情,最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一起,还不如让阮淮舟就这么死了,起码这样周淮在他心里的形象不会落得太差。
但是这些江竹都不会跟阮淮舟说,他只是笑了一下。
这段时间阮淮舟每次见到江竹,江竹不是面无表情,便是一脸愤怨,少见江竹笑得这么开心的模样,当下不由地看痴了。
但就听身上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黑得像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睛盯着他,轻飘飘地问道:“我的周淮不见了。你怎么还能在这里?”
不等阮淮舟想清楚江竹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竹便突然发难,双手死死地掐住阮淮舟的脖子。
“江!”阮淮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气音,便说不出话来。身体被攻击下意识地腹部用力弓身子,电光火石之间手便用力地抓上了江竹的手腕,却又在意识到是在抓谁后卸下了能扭断臂骨的力道。
江竹吃痛闷哼一声,但却毫不手软,更是趁阮淮舟力度消去的一瞬间发力把阮淮舟重重摁倒。
阮淮舟难以置信地盯着江竹,他刚刚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江竹是在开玩笑,但是江竹后续这些动作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江竹就是想制他于死地。
阮淮舟的手依然扣住江竹的手腕上,窒息已经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想起来了,江竹当初要杀谁的时候,眼神也是这般漠然。他原以为最危险的时候是刚被江竹俘虏的时候,就连当时江竹也没有想杀他,但是现在却想让他死。
江竹这是在说对不起吗?阮淮舟视野模糊地望着江竹,却突然有点想笑,江竹明明舍不得。
江竹的手一直很稳,就如他当初把那位御史中丞勒死在床头那样,任由对方如何挣扎,手都不送开一下,心底平静得毫无波澜。但不知为何,从阮淮舟放弃挣扎开始,眼泪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若是阮淮舟还能说话,大概会跟江竹说一句别哭,阮淮舟闭上眼,罢了。
在江竹眼眶终于兜不住这么多的泪水,只能由泪珠砸落在阮淮舟脸上时,阮淮舟身上一直抵抗着他的力道逐渐消失,无力地倒下。
江竹怔怔地松开手如梦初醒,阮淮舟这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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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勒死御史中丞的时候是用衣带勒的,脊椎都被他勒断了,所以他不知道,其实窒息人最开始只是晕过去还没死全。
第33章 声声慢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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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茫然地注视着指尖,心里的爱恨好像都被一起挖去,遗留下空茫大洞。
他嘴唇微动,似是想喊阮淮舟的名字,但也分不清这沾在嘴上的名字究竟是哪一个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江竹茫然地想。上次他把御史中丞勒死在床头后,就一直待在房里盯着他的尸体看了一晚上,等着被三法司带走。
江竹不敢再看多阮淮舟一眼,他颤抖着直起身,近乎是摔着下榻。
好像有什么绊了江竹一下,紧接着金石相撞的声音又把江竹吓得一个激灵。
江竹仓皇回头,才看清落在地上的是一把出鞘的匕首——阮淮舟刚刚一直把它拿在手上。
江竹双膝一软,跌坐到地上。无论是阮淮舟后来卸了力度的手,还是这一直抓着的匕首,如果阮淮舟有心阻挠,江竹第一时间就会被扎个透心凉。
他想起当初他想方设法赶周淮离开,少年搂着他的腰,倔强地表示就要跟他在一起,哪都不去什么都不怕。又掰扯了几句,少年还要斩钉截铁地表示命都能给他。
江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当时只道是年轻人妄谈生死。
直到到了院子,江竹发现根本不知道能去哪。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他心里他从来没有想过阮淮舟真会被他杀死,也没想过任何离开阮淮舟后要怎么办。
难道回湘沅吗?但那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人了。举目四望,天地茫茫却无一去所。
江竹眼里一片茫然。
他忽然想起来,这种茫然很久之前也有过一次,就是那时候他跟阮淮舟来到了这里。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往后你想去哪都可以。”
“谋反可是遇赦不赦的大罪。”江竹看了阮淮舟一眼,便已经明了,“你倒是大胆,敢瞒下我的身份,不怕也被株连九族?”
阮淮舟摇摇头,眼里是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试探和期待,他问:“如果你暂时不知道去哪,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临淮?”
“不是,是我在京城的住所。”
江竹心想自己都还没答应原谅他之前为了救龙稷背刺自己的事呢。于是江竹睨了他一眼,说道:“好吧,就暂且跟你走吧。”
究竟是为什么会落个如此收场?江竹跌坐在地,捂面痛哭起来。
阮淮舟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惊醒便是剧烈的咳嗽,刺痛的喉咙里遍布血腥味,无不明确地提醒着他刚刚发生过什么。
阮淮舟惨笑一下,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他见过被江竹亲手杀的尸体,江竹为了保证人死得不能再死,总会在喉咙心脏处补上两刀。
他现在还能睁开眼,是江竹终究心软放过他了吗?阮淮舟脑海里一有这个想法,便马上被自己否决了。
江竹应该是不知道人在窒息的情况下会先昏厥,还不会马上死亡。毕竟把人掐到窒息而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中途可没见江竹有犹豫。
阮淮舟自嘲地笑了笑,人江竹都想要他死了,结果他自己居然恨不起来。他捡起掉到地上的匕首,披上外套向外走去。
江竹没关门,于是阮淮舟一眼就看见了伏在膝上啜泣的江竹。
江竹想杀的人是阮淮舟,现在应该是在周淮流泪,阮淮舟突然想明白了。在江竹眼里,当初背叛他的人阮淮舟,而跟白湄暧昧不清的也是阮淮舟。而周淮,一直是那个能陪在他身边的少年郎。
阮淮舟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江竹。”
江竹惊骇地抬起头,被眼前所见吓得向后躲,却被台阶挡住,哭哑的嗓子颤抖地说道:“你……你……”
“没死,失望吗?”阮淮舟耐心解释道,“人窒息不会马上死亡。”
阮淮舟盯着江竹哭红的双眼步步紧逼,单膝跪在江竹面前,解开里衣,露出精悍的上身。
在江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阮淮舟用匕首在左胸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红得刺眼的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阮淮舟把沾着血的匕首塞到江竹手里,说道:“这里就对着心脏,你把匕首顺着这里插进去,阮淮舟就能干干脆脆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不要……”江竹颤抖着往后躲,手上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匕首跌落在地的声响震耳发聩。
阮淮舟伸手攥住江竹的手腕,用力把江竹扯过来,把江竹的掌心摁在不断往外溢血的伤口上。
“啊!”鲜血粘腻而滚烫,吓得江竹惊叫出身,想抽出手,却被桎梏得无处可逃。
阮淮舟说:“江竹,我说过:只要是我能给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即使你想要我的命。
阮淮舟注视着江竹,他好像被吓得不轻,颤抖得厉害,泪珠也随之滚落。阮淮舟现在只觉得自己心静得可怕,近乎无动于衷。江竹敢掐住他这么长时间,让他一点点窒息而死,现在能一刀解决的事,怎么却不敢了。
阮淮舟抬起江竹的下巴,迎着那双漂亮的杏眼,居高临下地说道:“想好了?你现在不动手,我以后说不定不会这么乖乖让你杀了。”
冰凉的月光投下屋檐的阴影,在满院寒风的呜咽中,阮淮舟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4章 声声慢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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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常一见到阮淮舟,便被阮淮舟胸前一片血红弄得大惊失色。
“少爷!这这这!”
虽然阮淮舟征战沙场难免受伤,但每每让阮青常看见的都是处理好的伤口,这么血淋淋的还是头一次见。
阮青常方寸大乱,说:“怎么伤成这样!?我去找大夫!”
“不必,你把药箱拿来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大抵是跟江竹一起久了,阮淮舟把江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学到了八分,说,“至于这伤口,你可以算作我对他剖心自证——对白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见阮青常瞬时间煞白的脸,阮淮舟内心叹了口气,他还是学不来江竹那样。
阮淮舟打开药箱,熟练的清理伤口,一边包扎一边问道:“白湄赶出去了吗?”
“少爷,她是白总兵的……”
“哦,那请出去。”
阮青常看见阮淮舟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改主意了,一如当初被逐出阮家,也毫不后悔。纵使要怎么跟白总兵交代这件事,阮青常替阮淮舟想想都头疼,也就只好去把白湄“请”走。
“常叔,这种事再有下次,你就回临淮吧。”
“是。”
四下无人,阮淮舟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白总兵那的事,确实难处理,但他挖空心思谋取官职,也不过是为了能跟江竹过得好点。哪曾想却本末倒置,把江竹逼成这样。
阮淮舟拢了拢衣服,决定就算江竹不想听他也要解释清楚。他最开始觉得跟江竹说需要托关系来解决遇上的问题脸上挂不住,结果却导致这滔天误会。
叮嘱完侍女煮碗醒酒汤,阮淮舟一到内院,就看见江竹还坐在刚刚的位置,抬着头不知道看这些,雪在江竹身上覆了一层。
“江竹。”
阮淮舟喊了一声,然后他亲眼看着江竹动了一下,好像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江竹!”
阮青常放心不下找来的大夫,最终用来给江竹看病。结果从天黑到天亮,一口药都灌不下去,高热怎么都不退。
“他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大夫哆嗦了一下,阮管事只是说让他来包扎伤口,可没说有这么棘手的状况啊。再加上阮淮舟虽然无意针对他,但是沙场征伐的煞气让他如芒在背。
又细细把脉,大夫才颤颤巍巍地解释道:“这位公子身子的根基早毁了,即使是受冻怕也是难熬啊。”
“你说什么?”阮淮舟脑子一抽一片空白。
“这位公子的状况……在下怕是无能为力了。”
霎那间变故在场诸人都没反应过来,阮淮舟也是看见溅到江竹脸上那刺眼的红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急到咯血了。
“少爷!”阮青常火急火燎地来扶阮淮舟,却被阮淮舟制止住了。
“牵我马来!我去找洛太医!”阮淮舟急道。洛太医杏林妙手,与他老师有旧,当初龙稷离京时跟他说:如果有什么病痛尽管去找洛太医就好。往常那些伤有军医处理过,阮淮舟也不愿去麻烦洛太医。
如今江竹病危,阮淮舟不顾身上的伤,飞身上马只找洛太医去。
后来江竹能好转,全靠洛太医全力救治,又写了几张固本培元的药方。虽然一直无法根治江竹体内的亏空,但也让江竹不再恶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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