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这秘境灵力充沛,是极佳的修炼之地。”他拍了拍洛君望的肩膀,拉上身旁还没缓过神的郑晖,昂首挺胸地朝秘境而去,“小师叔,我们先走一步!”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秘境入口处,身后见证洛君望瞬间跃升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和弟子们呼啦一下全跟了上去,连杜子美几人都妒恨地望了他一眼,扭头跟上黑压压的人群。
那速度之快,连片衣角都没给原地的洛君望和韩归远留。
洛君望:“……”
他颇为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始终站在他旁边的韩归远,有气无力道:“走吧,吃一堑长一智,让他们吃吃亏也好。”
韩归远并不急,与洛君望并肩而行,看见身旁人侧脸秀丽,似乎是随口一问,“这里面很危险?”
洛君望一脚已经踩上了秘境的入口,闻言转头定定看了韩归远一会,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他抿了抿唇,低着头伸手。
韩归远挑了挑眉,也跟着低头。
洛君望细长手指拽住韩归远的衣袖,袖口处挺拔的翠竹锦纹被他捏的有些褶皱。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大胆移开手,握住了韩归远的手腕。
细腻温凉。
韩归远一愣,却没躲开,他看着那面颊微红的少年姿容俊秀,拽着他手腕的手极紧。
洛君望挪开视线,寒松落雪的冷香浮动,他眸色若星辰熠熠生辉。
“是很危险,不过我会保护你。”
事实证明洛君望拽着韩归远的行为是对的。
他们踏入秘境的一瞬间,原本旭日高照的天空突然暗下来,眼前一片漆黑,极静极黑的暗笼罩了每个角落,落针可闻,唯有手中的温热的触感仍在。
干燥又安心。
洛君望眨眨眼,什么也看不见,他尝试捏诀生火照明,却感觉体内灵海干涩。
洛君望深吸一口气,在极度的黑暗中环视灵海。
——与他在血海复生时的修为尽失不同。他灵力仍在,却用不了了。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抓紧了手中唯一的倚靠。
黑暗中,只剩两人的脚步声和……洛君望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缓缓开口。
“师兄……”
“我在。”
韩归远反握住洛君望的手,声音透过黏稠的黑暗传到洛君望耳侧,清冷的宛如昆仑山巅上那捧终年不化的雪。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在。”
洛君望垂眸,抿了抿唇。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远远透过一丝光亮,那光不偏不倚正正照入洛君望眼中,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生理性的泪水涌满了眼眶。
他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韩归远,嗓音又哑又低。
“前面应该就出去了,卫子桓他们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等出去了再找找他们。”
然后他就看见了韩归远有些犹豫的眼神。
洛君望没懂过来韩归远在犹豫什么,继续道。
“看刚刚那情形,咱们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还不如……”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韩归远在洛君望疑惑的眼神中,伸出那只没有被牵着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眼睫上那滴挂着的泪珠。
手指在动作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
凉的。
洛君望:“……”
他瞪大眼睛后退一步,听见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骤停一瞬,下一秒开始疯狂地跳动,浑身的血液突破层层关隘不要命的往上冲,连带着灵府激荡。他的脸颊以韩归远触碰的那一点为中心,热度极速向周围蔓延。
洛君望不负众望地成了个红透的番茄。
洛君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韩归远收回手,看着指尖一点晶莹,敛眸笑了一下。
“不必哭,万事有我。”
洛君望:“……”
感情这位是以为他害怕来着?
洛君望的那点子旖旎心思瞬间就炸了个干净,扯了扯嘴角,拽着韩归远大步向光而去,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嘟囔囔。
“谁哭了,我那是被光照的……”
韩归远无奈地笑笑,任由洛君望扯着他,抬眸时正看见一片田园瓦舍。
他愣了一下,旁边的洛君望也停下了脚步。
二人终于走出那极黑之地,双脚踩在湿润灰褐的泥土上,耳边是鸟鸣人声。远处间间屋舍俨然,烟囱里青烟袅袅升起,不知名的野花香混着农家的腊肉咸香一同涌到洛君望鼻端,瞬间勾起了他对烟火人间的向往。
洛君望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看已经消失不见的秘境入口,又看了看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憨厚农夫和挺着肚子的妇人,说不出话。
“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韩归远挑了挑眉,没答洛君望,只是目光定定看着某处,半晌才一笑。
“应该没来错。”
他们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绕着这村子走了一圈,发现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见了鬼了。
洛君望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上一处小土坡,暴露在村民的视野里。
堂堂仙首盟盟主和血海之主被鬼打墙给困住了。
远处的村民已经发现这两人了,年轻一些的姑娘脸颊通红地偷偷瞥着,一些大胆的汉子从田地里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泥水,瞥了一眼二人交错的影子,又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穿着。
这二人,一人青袍磊落,眉眼温润含笑,怀中抱剑,眼神移转间却若山巅冰雪,春水融冰。另一人素袍裹身,面容俊秀,唇边含了丝若有若无的懒散笑意,抬眸看来时,让人无端想到了血海里的荼蘼霜花。
总的来说,看起来都不像什么正常人。
“你们是何人?”
洛君望抱着一种打入敌人内部的心态抬手抱拳。
“我们是从南边来的旅人。”洛君望咧嘴一笑,“本来是想参观西方的风土人情,却不曾想迷了路,辗转至此地。”他看向韩归远怀中剑,“兄弟勿怪,这位是我兄长,会些功夫所以才随身带着剑。”
那汉子长相魁梧,人却如一张白纸般清澈见底。他听了洛君望的话,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眼底的戒备一瞬间全部消失,还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啊……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你们了。”那汉子爽朗一笑,“我叫张大,就住在村西头,你要问路直接问我就行。”
洛君望点点头,正要开口,旁边的韩归远却说话了。
“我与家弟游历天下,本意是想写出一本博物志传扬天下美景,”韩归远笑笑,“今日偶然来到这里,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就在这里暂留几日,记录一下本地风土人情再走也不迟。”
洛君望挑眉望向他。
张大面露难色。
洛君望马上体贴道。
“不方便也没事的,我们兄弟俩一直辗转各地,无人收留,”他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又被赶一次而已,也没什么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清朗眉宇间显出几分落寞,声音也低了下来,看的张大有些不忍心。
张大张了张嘴,看着垂着头的洛君望和低声安慰的韩归远,终是下了决心般叹一口气。
“也不是不收留你们,主要是我们村子里从没来过外人,”他为难的挠了挠头,“这件事还是得问过村长才行。”
没来过外人?
洛君望一皱眉,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表示他们兄弟二人可以跟着张大去见村长,让村长做决定。
在去的路上,张大一直在跟洛君望两人讲述村子的情况。
“我们村子叫桃源村,祖上就住在这里了,”他极为骄傲的一挥手,“这里环境很好,依山傍水,在这里的人都很长寿,乡亲们都很喜欢这里呢!”
洛君望抬眸望向草屋旁偷偷看他的姑娘,毫不吝啬地回了个笑容,惊得那姑娘红了整张脸,掩面娇羞,跑走的时候差点撞上一旁走路的孕妇。
洛君望挑挑眉,心想他这魅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结果转头对对上了韩归远的视线。
那眼神温柔和煦,可洛君望无缘无故觉得有些冷。
他打了个阿嚏,抱紧双臂,跟着张大进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洛君望四处观望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
按理说一村之长的屋子,理应是全村地段最好、采光最好的地方。可是这间屋子……洛君望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正好跟一只老鼠大眼瞪小眼,他扯了扯嘴角,在心中下了判断。
这屋子,风水不好。
常年的阴暗潮湿沤出了一股子腐烂朽败的味道,正堂处摆着的两张黄花梨雕花木椅已经不知道是何年月的了,漆黑破旧,纵使是村长这样瘦弱佝偻的老头坐上去也发出吱呀的刺耳声音。
那村长佝偻着背,肩胛骨高高耸起,像是要刺破枯槁皮肉。他拄了一根木仗,颤巍巍走到漆黑无光的椅子上坐下,终于掀开满是褶子的眼皮,阴恻恻看了洛君望两人一眼。
“外乡人?”
声音嘶哑难听。
洛君望点点头,颔首道。
“我们兄弟俩自南方而来,现在此地停留几日,还希望村长能够应许。”
村长又盯了洛君望一会,瞥了眼韩归远。
“都不是丫头片子啊。”
洛君望一愣,他还未来得及答话,村长忽地挥挥手。
“来者是客,既然是兄弟就住一间房吧。”他枯瘦手指点了点张大,“你们跟着他,他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洛君望二人应下,跟着张大走出屋外。
踏出门的那一瞬间,洛君望微一勾唇,突然转头看向屋内。
村长整个身子都歪在椅子里,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脸上的沟壑随着呼吸不自觉地颤抖,眼睛却极亮,附骨之蛆般紧紧盯着洛君望二人的背影。
像……潜藏在深夜里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丝毫不避讳地与洛君望对视,咧着嘴,露出里面猩红的唇肉,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都不是丫头片子啊……”
第三十章 一柄三尺锋两处痴心人
张大领着他们,穿过半个村子,在村民们警惕和好奇的目光中到了一间茅草房前。
张大伸手推开门,霎时一股陈年老灰飘到洛君望面前。
洛君望:“……”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由得开始想念自己在血海中央的那座奢靡宫殿。
韩归远倒是不在乎这些,帮洛君望顺了顺背,拉着人走了进去。
张大见洛君望止不住地咳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你们见笑了,我们村没什么空余的屋子,只有这样的了。”
韩归远微笑表示不在意,拒绝了张大要帮忙收拾屋子的好意,将人送走之后望向洛君望,见他咳得满眼泪花,眼眶微红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娇气?”
见不着光哭,被灰呛到了也哭。
洛·血海之主·杀人如麻·君望:“……?”
他磨了磨牙,颇为愤恨地狠狠瞪了韩归远一眼,却又不能将他怎么着,视线移到了屋子中那张唯一的床上。
他大步走向那张床,一屁股坐上去,两只手撑开时身体向后倒,仰视着韩归远,像个耀武扬威的小动物。
“今晚你别睡床上了,睡地上好好想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韩归远:“……”
洛君望也迟来地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不对劲。
怎么那么像受气的小媳妇把丈夫赶下床啊?
两人同时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微妙的气氛慢慢扩散开来。
半晌,洛君望生硬地转移话题。
“不知道卫子桓他们……还有那些进秘境的修士们怎么样了。”
韩归远正从柜中拿出干净的被褥铺在床上,闻言垂眸看向洛君望。
“这里很危险,你已经事先提醒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坚持要进来的……把那个角铺平。”
洛君望一言不发地扯平了棉被一角,抿了抿唇。
韩归远见他兴致不高,敛眸坐在他身旁,手指敲了两下床沿,是他惯常的思考动作。
他笑着开口。
“你很担心他们?”
洛君望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们也算是我的后辈,更何况……”
更何况,那是卫恒和柳曲的孩子和弟子。
可洛君望对上旁边人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时,突然就闭了嘴,扯了扯嘴角,一把推开韩归远。
“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韩归远被推得一趔趄,迫不得已站了起来,思忖了一会儿,拿起自己的那把随身佩剑放在床的正中间。
洛君望嘴角抽搐地望着那柄浑身澄澈,宛如秋水的灵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憋出来一句。“你这是……?”
韩归远十分自然地坐到靠外的一侧,拍了拍灵剑的另一侧,十分自然道。
“这地方阴暗潮湿,若是真在地上睡一晚,第二天怕是要腰酸腿疼起不来。”
洛君望:“……所以呢?”
“所以,”韩归远眉眼含笑望着洛君望,“就以此剑为界,我睡外侧,你睡里面,我们互不干扰。如何?”
洛君望“呵呵”两声,又听韩归远的声音响起。
“而且……这地方不对劲。”
洛君望眯了眯眼,倚在木床一角,几缕发丝软软垂在肩头,抬眸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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