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含羞带怯地看他一眼。
“当然是衣服尺寸啦。”
洛君望：“……”
他不敢看坐在旁边的韩归远，暗暗磨了磨牙。
——你小子最好今晚两个眼睛轮流站岗。
——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第三十九章 荷包
迫于韩归远的压力，弟子们就“尺寸问题”也仅仅是一笔带过，但气氛仍然陷入了一种微妙尴尬的氛围。
洛君望懒散地瞥了眼神色兴奋却又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韩归远，欲言又止的弟子们，思忖了片刻，转头望向他。
“师兄，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未处理玩的公文。”他笑了一下，“你不必管我们，别因为这些耽误了大事。快跟屈怀一块去处理了吧。”
韩归远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自己的寝殿里还能被赶来赶去的。
但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带上屈怀一起出了寝殿。
只是走之前，在弟子们“盟主慢走”的欣喜声中回头瞥了一眼洛君望。
洛君望：“？”
洛君望被这一眼看的一激灵，心说这怎么有点像看负心汉的眼神，就听见弟子们雀跃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盟主终于走啦。”
“就是就是，盟主在这，我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他一个眼神过来，说我污染了朝清殿的空气。”
“还有屈怀统领，也真的好吓人呜呜。”
洛君望伸了伸腰，懒懒撩起眼皮。
“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那群弟子话音一顿，连忙堆满笑容。
“当然是来看望你的呀小师叔。”
洛君望哼了一声，靠在轻纱细裹的栏上，眸光淡淡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那群弟子起初还扛得住，但慢慢的后背后开始冒冷汗。
难道是跟盟主一块生活久了，连小师叔的眼神都那么有威慑力了吗？
他们忽略那些不太现实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们来，其实也是想问一下当时那个秘境具体情况的。”
洛君望轻轻颔首。
懂了，来刺探情报的是吧。
不过也正常，凭空蹦出一个血海神像出来，还跟他言语纠缠……也就只有韩归远敢毫无芥蒂地把他放在身边了。
洛君望叹了一口气。
“桃源村……没什么好说的。我之所以认识那尊神像，也是因为之前跟随师父在凡俗除魔时见过他。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邪魔作乱，这次才发现与血海有勾结。”
洛君望已经成为了那群弟子们心目中的新一代的领袖，听他这样说，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心中还在抱怨着自家的父兄师尊，怎么能怀疑小师叔与血海有染呢？
“不过。”洛君望突然话锋一转。
他眸光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流云和孤松，阳光落下来，在他侧脸镀上薄薄一层光纱。
弟子们纷纷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
洛君望笑了笑，眉宇间却有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别往外瞎跑了。”
弟子们一愣，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小师叔明亮的和双目，突然想到了柳曲那句“最近不太平”。
他们憋了半天。
“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小师叔？”
洛君望摇了摇头。
“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并且将我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你们的师门就行。”
弟子们被看穿了刺探的真相，有些脸皮薄的已经涨红了脸。
“哪有……”
洛君望直接摆了摆手。
这都不算什么。
空气一时间又陷入尴尬的氛围之中。
有一位圆脸杏眼的女弟子看了看周围不说话的弟兄们，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染着杜若清香的荷包，怯生生地递给洛君望。
“小师叔，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里面放了安神定魂的药花，对你的伤一定有好处。”
洛君望低头看着递到眼前的嫩绿色的精致荷包，又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姑娘，总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接了这个荷包。
身旁弟子一见这情景，也不管刚刚的尴尬了，扯着嗓子起哄。
“小师叔一定要收下啊，这可是徐师妹的一片心意。”
“一定要日夜挂在床头啊哈哈哈哈。”
洛君望：“……”
在血海那么个民风彪悍、大胆示爱的地方呆久了，他都忘了人域还有个赠荷包以示相思的传统了。
可惜。
他自认自己命数多坎坷，将来生死还不一定，又在血海那个污秽的地方泡了百年。
实在是配不上他们这些活在人间明亮处的人域骄子。
更不配当他们的良人。
洛君望扬起礼貌又抱歉的笑，刚要想一个万全之法推了姑娘的荷包，就听见有声音穿堂而来。
清冽温和，宛若微风拂面。
“诸位这是在送荷包？”
洛君望：“……”
完了。
坐着的弟子连忙起身。
“秦月师叔。”
易容的韩归远踏步而来，青色袍角在光下扬起，只是少了日月徽纹。
他看了看那枚精致小巧的荷包，又看了眼僵住的洛君望，挑了挑眉。
“怎么不收？”
洛君望：“……”
明明韩归远也没有用质问的语气讲这句话，但洛君望就是觉得心虚，非常心虚。
他捏着被角，想现场找个洞给自己埋起来。
他张了张嘴，看着重新坐下的弟子，和红着小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徐师妹，脑子打了个结。
“你听我解释……”
“啊不是，不用跟你解释。”
“呃我还是解释一下吧。事情是这样的，呃，就是……”
“无妨。”韩归远又重新坐在洛君望旁边，朝他温和一笑，“知慕而少艾，可以理解。”
洛君望一抖，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弟子们看着原本懒散恣意的小师叔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肩膀，不敢跟秦月师叔对视，眼里的心虚都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头上缓缓浮现了一个问号。
弟子们：“？”
小师叔不是和盟主……？
怎么看起来又跟秦月师叔……？
他们三个人……？
？
霎时间，弟子们好似想通了什么，他们的眼神从震惊、不敢置信、惶恐、疑惑到最后的敬佩，只用了一瞬间。
他们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洛君望。
贵圈真乱啊。
小师叔真勇啊。
洛君望根本没意识到这群弟子们在想什么，更没意他跟韩归远明明只有两个人，却有三个名字的故事，在明日将会以话本的形式流传天下。
韩归远为人向来滴水不露，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个荷包，轻轻笑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床沿。
“孟珈可能不能收你的荷包了。”
那师妹脸色一僵，眸子暗下去，眼里蓄上了泪。她抿了抿唇，还是微哽。
“没，没关系。我也是觉得小师叔为了救我们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也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小姑娘说不下去了。
少女心事本就千头万绪，喜忧参半，这下被一打击，脸色都隐隐发白。
韩归远温和的嗓音响起。
“倒不是不想收你的。”
“只是可能放不下了。”
徐师妹：“？”
弟子们：“？”
洛君望：“？”
怎么就放不下了？
韩归远眸光不动。
“前些时日韩盟主送过他一个。”
全场寂静。
弟子们：“……？！！！！”
卧槽卧槽我磕到真的了？！！！！
洛君望：“……？！！！！”
什么时候？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然而韩归远还没说完，只见他微微垂眸，细碎的眸光落在床栏的吉纹上，笑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送了他一个。”
弟子们：“……？！！！！”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垂着头不看他们，很明显是在害羞的秦月师叔，又看了一眼呆坐在床上，眼睛瞪的溜圆，一脸不敢置信的孟小师叔。
脑中瞬间脑补出了韩盟主与小师叔相遇，情定三生。奈何秦月师叔天降情缘，与小师叔共同经历生死，于学宫日久生情。
小师叔一边哄着盟主，一边暗地里与秦月师叔交首缠绵。
如今真相一朝败露！小师叔不敢置信，后悔至极。
然而盟主与秦月师叔情深依旧，丝毫不介意两个人的故事里插入第三个人。
他们三个人，缠缠绵绵到天涯！
……
弟子们踏出朝清殿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朝清殿气势宏伟的牌匾，梦游似的掐了一把自己，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磕的两对cp都是真的！
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再跟室友掐架，争论小师叔到底跟谁了！
明天！不，今天！
今天晚上就要让这感人至深、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传遍大江南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座高耸神秘、生人勿进的苍南仙山上的旷世绝恋！
……
洛君望靠在床上，看着那群连背影都透露着兴奋雀跃的弟子们，深深叹了口气。
他这名声啊……
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韩归远转头望了他一眼，眸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觉得可惜？”
洛君望扯了扯嘴角，有点不想搭理这个罪魁祸首，却还是回了话。
“是有点可惜。”
“哦？”
韩归远压低了声音。
洛君望丝毫没意识到面前人情绪的陡然转变，语气有些低落。
“我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算是盛名远扬吧。怎么那时候就没人给我递荷包呢？”
韩归远：“……”
他偏头轻咳了一下，眼神躲过洛君望，没再继续看他。
“你若是想要，我改日送你一个。”
洛君望翻了个白眼，栽进软和的床褥里。
“算了吧。人家送荷包那是相思，你送荷包是……”
洛君望突然卡壳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归远忽然抬眼望他，细碎的眸光落在他脸上。
他低声笑了一下，俯身靠过来时冰凉的发丝滑进了洛君望微乱的衣领里。
很深。
很痒。
“是什么？”
寒松落雪，呼吸可闻。
韩归远眸色极暗，他低头，墨黑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扫。
——那头发蹭到了什么地方，洛君望一个激灵。
他几乎是有些战栗地惊喘一声，一把将韩归远推远，自己捂着胸口，扶着木栏连连后退，混乱中将领口扯的更开。
肌肤赛雪。
“——你那头发！”
洛君望仰起头，乌黑的眼睛被晶莹泪水洗的发亮，他眼尾都攀上红。
韩归远直起身，墨发披了半肩。
他看向洛君望散开的领口，眸光晦暗，半晌才哑声道。
“头发怎么了？”
洛君望胸口剧烈起伏，好一阵都平复不下来，又不知道怎么答韩归远的话，只能窝在角落咬着被角。
下次一定得找个机会把他那头发给剪了！
第四十章 温泉醉夜
洛君望住进朝清殿还有一个原因。
朝清殿后山上有一汪天然形成的温泉，被苍南山上的灵气养了多年，连带着温泉水都有了滋养经脉，细润灵神的作用。
洛君望少年时常住朝清殿，对这汪清泉可谓是十分青睐，在血海妄洲那座白玉宫里也引了一池清泉水。
可惜还是没有朝清殿这种天然形成的好。
洛君望取了根鸦青色的发带，在发尾处将头发随意一束，在里衣外披了一件淡青色的外衫，腰际漆黑滑润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韩归远喜静，更不喜旁人近身，鲜少有人能踏足这里。就连前些时日来的那帮弟子，也只不过沾了洛君望的光，止步前室，匆匆一叙便离去。
朝清殿是整个人域神秘至高的代名词。
洛君望背着手，转过一片雅致郁郁葱葱的花丛，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踱步到那池子旁边，伸手触了一下水面，扯开发带，将青衫丢在岸上，踏水而下，被温热包裹的感觉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洛君望坐在温泉内凿出的石阶上，微仰着头，看着天空皎月，风裹挟着温润花香拂在他脸上。
洛君望闭了闭眼，有些困。但马上，他皱了皱眉，不确定似的又闻了闻。
怎么有……酒味。
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
洛君望扶着岸边青石砖站了起来，朝气味的源头慢慢走去。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明月之下，韩归远正靠在一处深色的大石旁，白色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露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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