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下是个锦鲤池,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前几天又下了雨,成了污水沟。
沧渊眉头一皱,心道还有哪个人在照料将军府吗?
一出门却见左扶光摔得浑身都是淤泥,醉醺醺地兀自骂道:“操!怎么不是干的?”
将军府和固宁王府,其实也就隔了两道墙而已。
左扶光挣扎着想从池子里爬起来,脚底却蹬到青苔,再次坐了回去。
沧渊站在原地,冷冷道:“不是说你我早已分道扬镳了吗,还来我府上做什么?”
“渊儿弟,拉我一把。”左扶光狼狈地撩起衣摆,“我就知道你在生气,不和你说好了我睡不着。”
沧渊:“……”
好奇怪,左扶光说的分明是在乎他的话,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挺重的。
天色阴沉,落了点秋雨。沧渊走过去,低身把左扶光架了起来,自己也染了一身的臭水沟味儿。
他屏住呼吸,觉得难闻。左扶光浑身酒气,喝高了,脚底下都是虚浮的,走路也走不稳。
不过他自己可不那么觉得,张开黑黢黢的五指就朝沧渊脸上抹去,一边还说:
“你惹到我了,我就说了过分的话。你知道我向来是这样的,睚眦必报,别往心里去哈。”
沧渊嫌弃地呵斥道:“别把泥摸我脸上!”
左扶光听到以后却逆反了,两只手捧着沧渊的脸糊了一遍,一边往他身上凑,一边道:“脏死你、脏死你!我都从来不嫌你脏,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行吗?”
沧渊终于把人带进了门,他也想和以前一样,可是他怕自己把握不好尺度。
如何做到把喜欢的人视为兄弟,继续跟他不分彼此,还不越过那道红线?
这像一场酷刑。
左扶光脑子有点不清醒,进屋观察了一圈,忽然扑到木桶边上,惊喜道:“原来你把水都晾好了啊!”
他直接抽了沧渊干净的毛巾揩脸,三两下卸掉一身脏衣,朝里跨的时候脚下不稳,又摔在了浴桶旁边!
沧渊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左扶光赤条条地倒在浴桶边上,摔痛了腰,自己胡乱抓了几把也没扶住什么,反而快把浴桶扳倒了。
沧渊本来在默念心经,看到摇晃的水,赶紧一个健步冲过去扶住大木桶,然后把左扶光朝上捞。
这人醉了比睡着了还难缠,直接抱的话他还推拒。
沧渊一摸到左扶光的皮肤就觉得心火炽燃,顺着手心一路烧到四肢百骸。
他闭上眼睛把罪魁祸首搂起来,然后重重地丢进水里。
如果不是想着左扶光白天对他说的话,只恨不得像饿虎扑食一样也跟着栽进去!
左扶光呛了满口的水,头发也打湿了。
那水就只到成年人腰线,很浅很清澈。可他愣是在里面扑腾了好一阵,像落汤鸡一样悲惨,咕噜咕噜喝满了肚子,也没爬起来。
“行,你把这缸水喝光,也就算洗完了。”沧渊双手环胸,冷傲地睨视着,没准备帮忙。
左扶光叫也叫不出,差点溺死在浴桶里,鼻腔中传来进水的那种疼痛,才仿佛清醒了几分,伸手朝桶沿抓去。
沧渊看他喝得差不多了,一手把住左扶光的手臂,准备把他扶稳。
没料到下一瞬间,左扶光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样顺着他的手臂拉,半身出水紧紧抱着沧渊的腰,带着哭腔说:“我错了、我错了渊儿弟!救救我,太烫了——”
他此时一身醉红,被烫得像个煮熟的虾米。腹部紧绷着,薄薄的肌肉轮廓格外紧致。
沧渊试了下水,手摸着不烫,不过左扶光皮肤嫩些,应该是被烫惨了,这才大发善心地把人抱了出来……
左扶光像个猴一样攀在他身上,双手环过沧渊的后脖颈,两腿圈在他腰间。
水烫、皮肤烫、心里烫,哪儿都是烫的。沧渊抱孩子似的搂着人,准备把他扔床上再找浴巾。
“别再把我扔水里了!”左扶光哭似的不肯放手。
沧渊解他手脚,可他偏偏紧紧维持原姿态。两人隔着沧渊的衣料贴在一起,薄薄一层布早就润湿了,简直……
沧渊有一种窒息的错觉,快被他逼疯了!
他想走两步去拿干净毛巾,却发现腿都很艰涩,迈不出去。
浑身的血都好像聚在了一个地方,忍得隐隐作痛,略微躬了一下身,沧渊呼出几口浊气。
身上这个“醉鬼”明显不知道他思想里的疯狂争斗,感受到人不动了,便把脑袋搁在沧渊肩头。
黑发凝结在一起,水珠一点点落在地上。左扶光竟就这样盘着人,半昏半醒地迷糊了过去。
沧渊:“……”
他在原地呆了好久,等到水冷了,左扶光不哼唧了,才能把铁钳一样的腿脚弄下来,人放到被褥上。
沧渊终于找来了干净毛巾,给他把头发擦了一遍,身上也打理一遍,才将人裹成铺盖卷挪到一边,自己则胡乱换了套睡衣,躺在了距离左扶光一丈远的地方。
第二十三章 咱俩啥事儿也没,你别讹我!
沧渊想——
左扶光喝醉了来找他,还在他身上睡着了,一定是很信任他吧。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在京城呆久了,突然间回来,会不会被王爷父子怀疑。
结果固宁王让他住家里,左扶光也对他毫无防备,一定是他想多了……
考虑完了正事,他就发现自己无法睡觉,总是不能忽略左扶光正裹在被子里,躺在身旁这个事实。
小时候他们俩也常常一起睡,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对着脚。只要大人一走,就会钻进同个被窝说悄悄话,分享零食。
可他不是小时候了,脸颊犹然发烫,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沧渊起身吹灭灯火,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抵着额头,冷静了好一会儿。
终于还是忍不住挪了回去,看着朦胧月光里左扶光的侧脸,暗暗想……捉弄他一下,不过分吧?
左扶光的唇瓣微微抿着,这样看上去格外清冷,还很薄情。
沧渊一边用干毛巾揉着他的头发,一边靠近了一点,低头……轻轻地碰在他的唇珠上。
不同于昨天那个惩罚式的亲吻,这一次不被左扶光所知,自然就没有抵抗。
沧渊在他嘴上辗转须臾,然后吻过下颌线,朝下……落在了脖颈侧面,吸|出一个吻|痕。
左扶光嘟哝了一句什么,满嘴都是酒的味道。
沧渊听着自己失控的心跳,然后以绝佳的自制力阻止了继续的想法。
他把对方脑袋搭在自己手臂上,避免左扶光枕着湿发,兀自捣鼓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天快亮时沧渊把自己也给扒了,紧紧贴着左扶光,疲惫地眯上眼睛……
没过多久,他听到一阵极凉的抽气声。
左扶光醒来就发现自己和沧渊*身*体的纠缠在一起,还被无处安放的青春抵着,昨天后半夜断片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浴桶那边一片狼藉,好像经历了大风大浪,水都洒在外面。
左扶光的手不自觉地朝自己后边儿移去,蹬着腿试了试灵活度。似乎还不错,身体没有异样,这才放心。
然后他退了一点,又悄悄往外钻了一点,准备找套衣服穿着溜掉,沧渊却在此时醒了。
左扶光愣了一下,沙哑地开口:“呃……渊儿弟,谢谢你昨晚照顾我啊。”
沧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那么大一个硬汉,竟然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问:“你不记得了吗?”
左扶光瞪大眼睛,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你别讹我!咱俩啥事儿也没有!你你你,少这样看着我!”
实际上他有点心虚了,沧渊这次回来处处针对他,格外强势,他都难以想象这种被欺负了的表情会出现在对方脸上!
怎料到,沧渊眨巴了一下眼睛,极为失落地说:“好吧,既然你不承认……”
左扶光真的蹦了起来,在晨光里扯过被子大声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你休想——”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沧渊身上。
沧渊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泛出健康光泽,但是腰上怎么有一个……被狠狠抓过的巴掌印?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沧渊羞赧地退了一点,一手捂住前面,一手扶着腰,低声说:“你当然没感觉,因为是你把我……”
被空出来的那片被单上,赫然呈现出斑驳血迹!!!
沧渊把自己蜷起来了,喑哑道:“左扶光,你真的是个混账……”
左扶光:“!”
救命——我没有!!!
左扶光尽顾着拼命回忆昨晚了,没有看到沧渊脸上一闪而过的腹黑表情。
他想到了,他翻墙来找沧渊,然后掉进污水里;
他把自己扒了,摔在浴桶外;
他啥也没穿,盘在对方身上……
左扶光的额头布满冷汗,眼瞅着沧渊放在床尾的衣服,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也一把就抓了起来。
他把被褥铺回去,遮盖了“作案现场”的猩红血迹,也把沧渊包了起来。
左扶光套稳身上的衣服,有点慌地说:“我把府医叫过来,给你看看……”
沧渊探了个脑袋,看着他问:“王府不知道你昨夜是歇我这儿的吗?”
左扶光:“……”
“你住将军府,却把我弄成这样……你爹要是知道。”沧渊抱紧被子,“忍辱负重”地说,“别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左扶光一拍脑袋,忙说:“那我去街上请个郎中!”
沧渊惨兮兮地埋住自己,嗓音破碎道:“你每次都是这样来善后的吗?”
左扶光愣住了。
他没善过什么后!
可他不能说。
他早就已经恶名远扬了,举国上下都知道固宁王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自然也有人给他添油加醋,补上些淫词乱事,四处传播。
左扶光索性将计就计,也好显得自己玩物丧志。在皇帝眼里他就是如此,也绝对不能让沧渊知道他在装傻充愣。
总之如果被沧渊试探出了他并非和传闻中一样混账,皇帝就可能知道,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左扶光隐蔽锋芒,懂得生存之道。他还不信任沧渊,所以得继续“渣”下去。
“那个……渊儿弟。”左扶光穿着沧渊的衣服,长了一点,衣摆拖过地面。
他蹲在沧渊旁边的地毯上,极为认真地凝望他,然后慎重地说:“昨晚,是个意外。”
沧渊本来在高兴捉弄到了人,听到这里心里蓦的沉了。
左扶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特别不负责地说:“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但是下次不能这样了。我喝多了确实逮谁都上,不单单对你如此,你要拒绝知道吗?”
好一个“逮谁都上”!比“男女通吃”还说得出口!!!
沧渊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心。
那床上的红色就是墨渍而已,腰上是他给左扶光的手抹了点胭脂抓上去的。
还好什么也没发生,要是真发生了点什么,这样能把他给气死吧!
他昨天怎么就没把送到嘴边的左扶光逮住给办了?反正他也是不在乎的模样。
不就是玩吗?谁吃亏啊!沧渊恶狠狠地瞪着左扶光,咬着后槽牙道:“你滚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上了。”
左扶光:“那郎中……”
“你找谁我就砍死谁!”沧渊狞髯张目、穷凶极恶地低吼,“有胆子你就让他们踏进将军府试试!”
作者有话说:
沧小渊,焉儿坏焉儿坏的。
左扶光,从此失去了互|攻的机会和可能。
唉!
另外:左扶光醒来下意识查看自己,说明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是0,但沧渊却告诉他——你是1!
瞳孔地震。
第二十四章 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吧!
左扶光收手站起来了,这才觉得有点真实。
他刚刚不太相信,可现在沧渊的眼神、反应,确实是愤怒到极点的,而不是“幽怨委屈”,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那你自己记得要去看看。”左扶光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心窝,“你冷静冷静吧,等你能想通了再来找我。”
他怕再呆下去会被沧渊撕了,左扶光自己心里也乱着。慌不择路地闷头跑了,倒是显得更加“始乱终弃”……
出了将军府,迎面吹来一阵冷风,碧澜和翠微都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不是让你们不用跟吗?以后我见沧渊不用随身保护。”左扶光提着衣摆,轻手轻脚往自己家跳,两个丫鬟还是紧紧随护着。
忽然,碧澜开口道:“少爷,你脖子……”
左扶光回头,发现翠微也神色怪异地望着他,指了指脖颈侧面。
碧澜递过来一个女儿家梳妆用的小镜子,照在左扶光面前。
亮堂堂的晨光里,左扶光发现自己玉白的脖颈处有好几个吻^痕,一路拉进衣襟。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想了半晌。一边后悔一边叹气,最后只能——彻底接受了他和沧渊已经“睡过”的“事实”。
“那个……翠微。”左扶光内心艰涩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和碧澜发生了点不该发生的事,你们还能继续做姐妹吗?”
碧澜冷冷地说:“既然翠微是我的好姐妹、好伙伴,就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
7/108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