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比试,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他很刻苦, 只是有时候修道之途,并非刻苦就可以登顶, 谢良的天赋并不能算得上是顶尖的那一波, 不过他能攀上师长老, 自然也算是他的运道, 否则这长虹门的大师兄,怎么也不可能轮得到他。
他成为首席大师兄后,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弟子,他也没有刻意去针对他们,但是若是有人还想欺负他,这位大师兄也一改之前的懦弱忍让, 仿佛成为了大师兄, 或者说拜了师长老当弟子后,他整个确实是变了很多的。
当然,谁都知道大师兄是师长老的弟子, 但也难免有些人眼红挑衅,最开始那些人还能在这上头占到一些便宜, 但是那些挑衅的人无一不败于其刀下。
有些人,最开始他可能确实打不过他们, 但是耐不住谢良对自己狠吶。
谢良在这山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练气初期之时越阶打败了一位筑基后期的弟子。
练气初期和筑基后期两者之间相隔天壤。
那人辱他, 他便任其辱骂,只是但凡他的伤口稍稍痊愈, 他能拿得起刀剑,他便会向其宣战。
他从不是天才,或许天道也不怎么宠爱他。
他赢得并不轻松,出来之时身上几乎筋骨碎裂,浑身都是鲜血,闭关结束赶来的师长老当时脸色难看的让人不敢直视。
在此期间,他向那人挑战了八十八次,最后才终于赢得了胜利。每一次失败都是遍体鳞伤,但他不怕羞辱,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师钰告诉他,他要有自己的脊梁。
只要自己不弯曲,谁也无法打断它。
那位输掉比试的弟子出来后看着谢良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八十八的比试,谢良几乎摸透了他的所有招数,也几乎预判了他的所有技能,就算最后赢得了比试,也并非因为他身上爆发了什么超出修为的能力,他靠的是八十多次的汗水血泪,靠的是他无与伦比坚韧的心智。
那些挑衅他的人,都被他一次次宣战,一次不胜便两次,两次不胜便三次,他几乎打遍了小半山头的人,最后所有人都对他服气了。
他对别人能狠,只是一般你不招惹他,看不到他这样的一面。
近几年他在门中威望愈高,众人便几乎只能看到他君子似的温文尔雅的一面了。
此番悬门大赛,他却不同于之前,招式凌厉,整个人仿佛开了鞘了刀剑。
众人都惊奇,只是以为他是重视这次比试。
但是……说好的开始要藏拙呢!
这才第一场比试啊!
大师兄你昨天才说的话,今天就忘记了吗!
看着台上的凛凛刀光,台下长虹门众人心中也是疯狂吐槽。
然而看到师兄获胜后便去寻了一旁的师长老,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众人心中好似便又明悟了些什么。
而那边,只见师钰对他获胜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微微一颔首,但是谢良却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有些雀跃的气场。
众人:……
大师兄你人设崩了啊!
今日一连三场,谢良都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唰唰几次对手便败下阵来。
长虹门众人只觉得,他们师兄这不像是在比试,像是在表演展示!
看那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最后一场比试也结束后,师钰看着走向自己的少年,脸上总算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浅笑。
“不错。”
方才因比试而有些薄红的脸颊此刻好似更热了几分。
谢良看了师钰一眼,又很快挪开,他看着沉稳,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但是脸上只有自己知道的热度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师钰看着他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身躯,像是一株青翠的竹子,此刻在他面前恭顺地低垂着柔软枝条。
谢良一向是听话的。
只是不曾察觉,他真的已经长大了。
师钰最近一直都还沉浸在谢良已经长大了的这个事实中。
见他长大后清俊的面庞上还带着少年的朝气和清正之气,师钰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欣慰。
这样的谢良,和他记忆中那一个“谢良”相差太多了。
他没有成为记忆中那样邪肆狂妄、放诞无畏……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仙门弟子一样,此刻最大的小心思,最傲气的张扬,也不过是让自己师父夸夸自己漂亮的战绩。
但是哪怕是这点小心思,他也时刻记着自己的教导的礼仪,只是巴巴站到他面前,不曾有什么狂悖之举。
但是师钰心思通透,自然没有错过谢良眼中亮晶晶的神色。
让师钰不由得想到那些求人抚摸的小狗。
见他的弟子还是恭顺地低着头,不曾看自己,但分明全身上下都在说,想要他夸夸他。
师钰对他说:“过来。”
谢良看了他一眼,更上前了几步。
师钰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谢良低垂着的脑袋,师钰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良一时愣住了。
“谢良,这些年你一直做的很好,为师都知道。”
谢良身体僵直了几分。
“你是个努力的人。”
“是个好孩子。”
谢良没说话。
师钰知道这孩子从来心性敏感,他想了想又说:“你如今赢了初赛,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谢良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师钰这才发现他满脸通红,似乎被这师徒间难得的亲昵弄的有些无措,又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这次可以得到这样的夸赞。
说到底师钰对谁都冷冷淡淡,这样举动已然是罕见的亲近之举。
“我…… ”谢良嗫嚅了一下嘴唇。
最后下意识攥了攥拳头,他说:“我想让师父抱…… ”
他想要师父的一个拥抱。
一个拥抱,就像是寻常人家亲人之间的那种。
但话还没说完他便又咽了回去,只觉得这样不太庄重,自己也未免有些贪心不足。
然而下一刻,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冷香的怀抱中。
师钰的清冷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但是谢良却只感觉整个人仿佛身在梦中。
“是这样吗?”师钰根本没等谢良说完话,他听到那个抱字,便直接抱住了自己的小徒弟。
谢良怔住了。
他只感觉自己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是……是的。”
师钰并不知道这样的怀抱有什么用处,但是他的小徒弟想要这样,他便就这样做了。
而谢良此刻的心情却比师钰要复杂多了。
第51章
在悬门呆了几日后, 孔承安送来的飞鸟落在了师钰的窗前。
飞鸟传信,带来了关于师钰命他寻找的那位魏管事的下落。
师钰给谢良留下一道传音,告知自己有事先离开了, 然后就按照孔承安所言前去找那位魏管事了。
在路上赶了一日后,他找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师钰想了想,上前敲门, 里头出来一位老。
师钰表明来意, 想要拜访这家主人。
却不料这仆人说自家主人日前就出门了, 并未归家。
御史虽然检察天下事, 但是也难免没有时间差。
大概查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魏管事还在住所,如今却已经出门了。
这魏管事行为谨慎,大概有意隐匿自身行踪,师钰施法也并未探得其踪迹。
师钰无法,只得在一旁客栈住了两日。
他消除了仆人的记忆, 也未免给有心人留下把柄。
这日傍晚, 他看到魏管事的住所来了一伙穿着赫衣的侍从,各个身穿盔甲,却又头戴巾帽, 看上去威武不凡,各各修为不低。
赫衣上熟悉的纹饰让师钰一眼就认出这是荀家的持刀伙计, 专管底下阴私之事。
师钰皱眉,见那伙人在屋内搜查了一番, 而后又押走了屋内的一众仆从。
师钰跟在他们后面, 进了附近的一处山林。
他们在找什么人。
师钰根据他们的路线,在一个雨夜里在山洞找了躲藏着的魏管事。
魏管事已经气息奄奄。
师钰连忙上前为他运气, 但是只可惜魏管事已然回天乏术,师钰为其运送再多灵气,他也像个摔碎了的罐子,无法储存,只能任凭生机流失。
师钰想了想,说:“我可许你一则心愿,你须得告诉我罗纱玉如意的下落。”
魏管事在濒死之际见到师钰,那磅礴的灵气,浑身的气度,恍惚中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真仙。
可怜他从前为荀氏兢兢业业,如今却难逃为荀氏所杀的结局。
他本发誓不会背叛主家,但是阴山荀氏负他,况且人之将死,他却有一桩心事难以放下,于是他也再无什么顾及。
魏管事沉思一阵,便开口,气息微弱,说:“这位仙长,我却有一事所求,若你能应我,我便做那背信弃义的背主之人也无妨!”
“我此番身死,只放不下少夫人……恐她在阴山荀府内,孤苦无依,被众人欺辱。”
魏管事抓住师钰的手,颤抖着咳出一口血,说:“请您救救少夫人…… ”
说着,他从怀内颤颤歪歪拿出一封密信。
写信的人落款孟惜娆,大概就是那位少夫人的名讳。
这封信是以这位少夫人的口吻写的,大概是说,自先夫身亡,也就是阴山荀氏那一脉唯一的嫡系少爷死了以后,她因身份卑微却占据少夫人的尊位,当年和荀少爷又没能留下子嗣,如今在荀府受尽锉磨,平日在荀府无法和他联络,此番趁着魏管事回乡述职,她请魏管事再回阴山后,救她出府,她盼望和他一同归隐。
这封信内含蓄却又十分明显的私奔之意让师钰思索了片刻。
字词间,也全然不似一位世家夫人对自家管事的态度。
就算师钰再迟钝,也能觉出两人之间关系不一般了。
这本是魏志心中最大的秘密,但是此番或许是快死了,也或许是为了表露自己的诚恳,让师钰帮他救那位少夫人,他在这个雨夜,将和他和少夫人的点点滴滴尽数讲给了师钰。
原来,他和少夫人竟是从小认识,只可惜,两人虽年幼都贫困潦倒却运际不同,他辗转多次,最后被荀氏看中,当了管事,而后又派到阴山分支,作为检察,而孟惜娆则在年少就被卖入了花楼,多年后成了艳名远播的花魁,此后她被阴山的荀家少爷看中,荀家少爷慕她颜色,宁死也要把她娶回家,于是她成了荀家少夫人。
荀氏素来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哪怕是分支,嫡系子孙的夫人也不绝容如此身份的女人担任。
那位荀家少爷也不知怎么竟真的将她明媒正娶迎进了家门。
想必对她是痴慕十分。
魏管事却只是摇摇头,脸上露出些萧瑟之意:“荀少爷最初确实待她很好,但后来……后来便厌倦了。”
“贵族男子大多喜新厌旧,当初荀少爷为了少夫人敢和老太爷闹翻,我还以为他是真心待少夫人。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
“在娶了少夫人的第六年,荀少爷就纳了一房小妾。他、他宠妾灭妻,打掉了少夫人的孩子!”
魏管事说到此处愤愤又咳出好大一口血来。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有报,少夫人小产后,少爷忽然重病,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这些年少夫人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但是她身处内宅,到底是不是我能管的了的。这封信虽然是以少夫人口吻写的,但是我却发觉这并非少夫人写的信。只是我究竟心中放心不下,于是早早启程去了阴山,原来这一切竟是阴山荀氏为骗我手中监察令故意用少夫人名义作下的局!”
“这信字词间颇有缱绻不堪之言,想来少夫人如今定然不会好过。”
他极力喘了两口气,然后死死抓着师钰的手,说:“他们想取我的监察令,设计害我倒也罢,只恨他们将少夫人牵连其中!”
这魏管事明知那信有蹊跷,却还是只身前往信中所说之地,他如今重伤垂死,但心中最挂念的却是那位少夫人的安危。
可见他一直暗自恋慕那位少夫人。
为何说暗自。
这少夫人和他自年幼一别后,再见面一人是主家派来检察分支的管事,一人已是府内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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