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抱拳拱手,“是公子厉害,我服了。”
小陶和陆商不知道云秋在这里打什么哑谜,都疑惑地看着他。
而云秋笑眯眯地一拍手站起来,看看陆商又看看小陶,然后在正儿八经道:“巧了,我也有件事儿,要与二位商量。”
当陆商得知云秋包下了桃花关、预备给他做善济堂,又买下了雪瑞街上那间茶铺准备改建成药局后,他看着云秋,竟然慢慢红了眼眶。
小陶也长大了嘴,瞪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怎么样,”云秋一手挽住陆商,一手搂住小陶,“算不算惊喜?”
陆商抖了抖嘴唇,吸吸鼻子转过头去抹泪。
而小陶抹了一把脸,先将那张金灿灿的皇家庄票从怀里掏出来拍到云秋掌中,然后转头就跑。
“诶?小陶你去哪?”
“我去叫他们把宫里的赏赐都变卖了,全部换成银子给你这个大傻蛋!”
云秋:“……”怎么还骂人呢!
莫说宁王府不会办这种丢人的事儿,就算是要办、宫廷赏赐怎么能随意变卖,最后——云秋可不想引来王爷王妃还有王府的人。
他忙叫点心拦下小陶,告诉他自己另有一番打算:
“铺子重新装潢需要一段时间,桃花关上重新翻修也要几个月,小陶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就在京城里住下来,你那杏林妙手的招牌、红马褂,可对老爷子的善济堂有大用呢。”
桃花关上村民的房子能用的不多,尤其是昌丰村里损坏很多。云秋的计划是就近请浑山镇的工匠来实地丈量,然后重新修建统一的制式、外面围上院墙。
至于细节上需要多少栏柜、药碾,以及怎样布置学堂、住宿的房间这些都由陆商和工匠们商量。
“那钱我来出!”小陶像个陡然而富的土财主,立刻举手嚷嚷。
云秋掩口偷乐,“别急别急,钱不是这样用的,我还没说到你那些钱和赏赐呢——”
浑山镇不在京城,用工用料没那么废钱,这银子云秋还出得起。惠贵妃赏赐了许多古本的医书,倒正好可用作是善济学堂里的第一批藏书。
至于药碾、银针、戥子等物,可以用作是给优秀医师的嘉赏。
剩下的金银古董赏赐,云秋让马掌柜和小钟帮忙,分别找到了愿意出高价钱购买的藏家,以及一些珍宝斋、古玩行。
最后换成的银两以及那百两黄金,云秋都叫小陶存到了他们云琜钱庄账上,“我按三分利给你算,存个五年的定存,你不方便来,我就叫人给你送到江南。”
小陶眨眨眼,半天都没明白,为何他什么都没干,到手的银子就突然每年多翻出了几十两。
“老爷子出力费神,往后还要请他担任院长,所以将来挣钱了,他得其中之四。小陶你出了最多的钱,还有御赐的匾额,算你三份,剩下的我占。”
陆商对这配比没什么意见,反是小陶非常不赞同,“我将来是要回江南的,只是因为出钱就给我这么多我良心不安,你多占点!”
他好像是在市场讨价还价那样,说得激动了,还用手肘撞了撞云秋,“何况你刚才不是说,每年会给我寄钱吗?那个不算呐?”
“银子的利钱是利钱,善济堂的盈利是盈利嘛。”
“那若是亏钱呢?”一个声音忽然问。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它亏的。”云秋这般答。
“天下没有只挣不赔的买卖,小云恩公。”那声音笑,众人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云琜钱庄里的人,一齐回头看过去,发现——
来人一席青衫坐于轮椅上,他膝上盖着张绒毯,修长手指交叠放在绒毯上,星目剑眉、长发簪玉冠,脸上挂着抹浅笑。
“林大人?!”是万松书院的林瑕,如今户部的正三品都事。
云秋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近日正好在浑山镇上推行籍册改革之事,听闻桃花关挂牌,原本是想买下来重办万松书院,正在找同僚筹措资金时,却听闻已经被买了下来。”
林瑕的语气有些遗憾,但看向云秋的眼神很客气,似乎并无责怪。
“原谅我方才偷听了几句,”林瑕笑了笑,“原来是老先生要办善济堂,小云公子的想法妙,但生意还是有盈亏。”
“正巧前几日我筹措重建书院之时,寻着一位能记账撰文的人才,如今既无用武之地,不如转介绍给小云公子?”
呀。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云秋连连谢过林瑕,林瑕却眨眨眼,笑盈盈说他这忙可不是白帮,想借了陆老先生和陈家大郎、二郎、小邱几个过去,问问他们对籍册的看法。
“还望各位知无不言,”林瑕拱拱手,“若小云公子能帮我找到桃花关上那些灰户的家眷,在下更是感激不尽。”
实际上,桃花关闹出灰户这件事,对林瑕的打击也大。
再加上韩硝、陆商之间的四十年关于医署局的博弈,让林瑕也隐约看到自己推动籍册改革的决心和外公的阻拦,相似、又不尽相似。
他也想细问问,到底百姓能接受多少、民间又是作何想。
灰户的家眷?
云秋一听这个就想到了许珍,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正在众人说话时,门外小钟他们几个却突然跑进来,“东家,门口来了个信使,还……还带了好多东西!”
“信使?”云秋在心底笑小钟,一个信使能带多少东西。
然而等众人走出云琜钱庄后,才发现小钟并没有夸张:
恒济解当和云琜钱庄门口停了两辆板车,车上整整齐齐码着十口大箱子,而那信使恭恭敬敬将一沓厚厚的信递给云秋。
云秋眨了眨眼,一指鼻子,“给……我的?”
信使点点头,止不住地擦脑门上的汗,“是一位姓李的公子从凤翔府寄来的。”
姓李的公子?
云秋一下惊喜地瞪大眼睛,借着手中厚厚的信札,又跑过去围着那些大大的箱子连转了两圈,然后他回头、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冲林瑕傻乐:
——谁说天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这不就狠狠赚到了?!
不仅赚了小和尚喜欢他,还赚了小和尚会给他写信、寄东西了!
天呢,他这可终于盼到回头钱啦!
第073章
吩咐点心看赏, 云秋叫人给箱子先搬到解行,再三谢过信使后,云秋宝贝似的给信札贴身藏好, 这才回去给众人继续谈善济堂的事。
小陶坚持自己并没出什么力,所以最后定下来:分红陆商还是照旧占四成, 但小陶的份减少到一成,改为云秋占大头的五成。
权责划分上,买卖盈亏由云秋负责,学堂教授由陆商负责。
等桃花关上的学堂修缮完毕, 陆商还得负责找来医学、药学各科的教授博士, 云秋则是给他们备齐所需用物。
至于之后的学堂、医馆和药局的运行细则, 可以参照万松书院来——万松书院原是庙宇, 虽为朝廷出资改建, 但后来的盈亏也全权归院长。
林瑕提了很多建议:如大宗买卖要投选, 即是由提出人陈词、书院各院长、祭酒不记名投签, 唱票半数以上才准行通过;又如书院各项学用损耗、桌椅折旧应当如何从田里出等等。
而相应的,钱庄和解当行上的众人也给了林瑕不少籍册上的建议。
只可惜, 云秋派小邱去慈云观时,许珍正巧被衙差叫走问话, 似乎是为了处理昌丰村里包大留下来的东西。
林瑕倒不急于一时,他还要引介原本准备用来做书院管事的人给云秋,之后, 应该还有好些相见的时机。
“总之, 谢谢小云公子,”林瑕弯弯眼睛, 拍拍自己的绒毯,示意身后的小厮带他离开, “晚些时候,我再送人来给你见工。”
云秋点点头,亲自送着林瑕离开了钱庄。
就在他以为的晚些是三五天光景时,林瑕离开后没一个时辰,给他推轮椅的那位小厮就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青布衫的男人来到了钱庄上。
“云公子,这位是沈敬、沈先生。”
“云老板。”男人抱拳拱手、躬身与云秋见礼。
在云秋还礼前,一直在外柜上埋首算账的朱信礼齐了齐算盘,发出的声音整好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朱先生迎着众人的目光冷冷抬眼,在视线扫过来人时,脸上竟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沈敬?”
沈敬看见他倒无吃惊,反是笑了笑,“义仁兄,暌违了。”
义仁是朱先生的字,这是亲近熟悉之人才会知道的。
云秋看看沈敬又看看朱信礼,“原来沈先生和朱先生认识呐?”
“之前在西北有过数面之雅,”沈敬笑盈盈的,“当时我在城内的书铺供职,也是做掌柜,朱先生是我们店上的熟客。”
朱信礼先皱了皱眉,最后绕栏柜走出来,他上下打量沈敬一番,“就说你东家那样经营开不下去,你还偏不信我……”
沈敬脾气好,说话的声音也是温良的。
“东家是寒门出身,自然感同身受,我听义仁兄的话劝过,但东家坚持,我也无法,如今……不就是来投奔云老板了?”
云秋眨眨眼,正好他们庄上到饭点儿。
曹娘子今日定是做了她的拿手菜,远远在外柜上就能闻见一股炒肉的喷香。
他给那小厮和沈敬都让进来,邀他们一同用饭,事可以边吃边说。
“不了云老板,您太客气了,”小厮连连摆手,“既然沈先生同您柜上的大掌柜相熟,我也不用多介绍什么,先生的身契都在他自己手上,有事你们谈,我还要回去伺候少爷呢。”
云秋追出去挽留了两道没能留下人,小厮坚持离开返回沈园去,倒是沈敬留下来见识了云琜钱庄用晚饭的盛况——
他加了张座儿搭到了荣伯、朱信礼那桌,远远看着庄上姑娘小伙子们大动作抢饭:小邱和小钟、小陶打配合,掳走最后一只鸡腿;张昭儿一碗饭菜码得像尖塔一般,两个护卫为着一块粉蒸排骨的归属竟然在划拳……
沈敬捧着碗,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义仁兄在的地方,果然都很有趣。”
朱信礼翻了个白眼,“……猴儿似的,有什么好有趣的。”
云秋瞧瞧他们,这才问起来这两人当初的渊源,“无意冒犯,沈先生,您姓沈……?”
这话听起来像明知故问,但沈氏是京城八大高门之一,林瑕又是沈老爷子的外孙,云秋不得不事先问清楚,免得支使了什么贵族公子而不自知。
沈敬莞尔,明白云秋心中顾虑,也直言道:
“我确实出自沈氏,只不过我家是旁支,云老板不必太介意。”
“什么旁支,”朱信礼插话,“根本就是远亲,跟沈老爷子算起来都出五服了,就算个同姓沈。”
他这话说得不算客气,云秋担心地看沈敬,却发现他只是笑着耸耸肩,“也差不多是义仁兄说的这样,沈老爷子的祖父和我的曾祖父是堂兄弟。”
祖父……堂兄弟、曾祖父……?
云秋想了一会儿,感觉这些关系在脑袋里搅成了一团乱麻,闭着眼睛摇摇头,选择不想了,换另外一件事问:
“那刚才……您和朱先生说的书铺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敬想了想,搁下碗筷、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巾帕擦了擦嘴,才道:“啊,那就要从兴庆府的弊案说起了……”
兴庆府弊案?
这案子云秋隐隐约约听说过,是说兴庆府有个学政,公开在乡试的时候受贿,承诺会给兴庆府几个富商、大员家的公子上榜。
但行贿的人数多,上榜的名额有限,学政分配不均匀,导致那些没上榜的学子聚集到兴庆府的文庙里大哭。
学子哭庙是大事,这放在哪一朝哪一代都要重视,很快就有钦差专门来查,查清楚是地方豪强贿赂学政舞弊后,皇帝震怒、下旨严查。
兴庆府衙就干脆取消了所有那年上榜举子的成绩,并责令当年应试的学子三年内不得参考。
若说榜上都是富贵豪强行贿者就罢了,其中还有不少寒门苦读的书生,本来应试中举就能到私塾谋职、做账房,以回报家里供他读书多年的付出。
结果突然责令三年不许参试,许多人本来谈好的事因此告吹、预支的一些薪水被收回,甚至有人因此耽误了婚事、家破人亡。
沈敬当年在书铺上供职做大掌柜,他们东家就是寒门出身、科考不第,对这一榜举子的遭遇表示书十分的同情,也会暗中接济他们。
不是给他们找一些抄书、代笔的活计,就是让他们来铺里帮忙看店,同时也提供他们吃住,算是给那些穷困的孩子一条生路。
这种行为在朱信礼看来是有些愚蠢的,因为书铺也不是什么特别赚钱的地方,读书并不便宜,还要管吃管住,总有一天会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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