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戳他,“怎么?我们不可以一起走?”
李从舟摇摇头,他当然想和云秋一起走,只是——襄平侯的势力太广,除了京城附近他不敢伸长手,天下哪里没有他的人、他的眼线。
“……我只怕给你招来杀祸。”
云秋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他狡黠地冲李从舟勾了勾指尖,“我倒是有个绝妙的主意!”
李从舟没多想,凑过去听他讲。
结果云秋才讲完,他就骇然地后退一步,断然拒绝说了个,“不成!”
“怎么不成啦?”云秋贴过去,“成嘛、成嘛,这种事情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的,再说了——他们跟踪的是你又不是我,明显是你伪装更有用啊!”
李从舟:“……”
几日后——
云琜钱庄门口早早停了一辆马车,钱庄里面的小云老板难得起了个大早,从他们店里扶出来一位穿着粉红绸缎裙的高大女子。
那女子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看身量是牛高马大、肩宽背厚。
偶然路过一个买早点的小贩,都要忍不住发出“嚯”地一声。
而云秋扶着那女子上车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他一坐进去就笑,先是闷闷笑,然后就忍不住大笑,最后腰都笑弯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慢条斯理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等车铃叮咚开始往外走时,“她”才突然出手、一把将云秋拽过去。
然后毫不客气地,在云秋脖颈明显处,狠狠印上了带着红色口脂的一圈牙印——
第092章
跟云秋着女装不同, 在李从舟身上套裙子,当真十分怪异,从后面看是个虎背熊腰的女壮士, 从前面看又觉着是个凶神恶煞的夜叉星。
云秋被咬得哀哀叫了一声,好容易捂着脖子坐起来, 却瞥眼看见李从舟的口脂:
殷红的一抹飞红斜洇在唇角,配合上他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倒多少有点像被人轻薄的大姑娘。
噗嗤一声,云秋忍不住, 又乐倒在车厢上。
李从舟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直觉答应云秋这胡闹要求的自己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也做成那种——相好说什么就做什么的蠢汉子。
马蹄达达, 带着他们出东城门至析津渡。
点心早早雇好了大船, 船上乌影、远津还有张伯等人一并恭候。
与此同时, 南城门外——
一队银甲卫与前来送行的官军拱手, 领头的太监还关切地问了一句:“世子身体无恙吧?既是病了,为何不多休息一两日再走?”
“深秋天寒, 到时候官道上落雪结冰也不好赶路,”为首的银甲卫亦拱手, “世子爷想赶在初雪之前到江南,路上养也是一样的。”
太监满面动容,冲着那关得严丝合缝的马车拱了拱手, “世子爷高义, 老奴一定会去禀报陛下,要他也知道您这份心。”
银甲卫首领又与对方客气了几句, 着人送上赏钱后,就拨转马头走带着一队人走陆路南下。
十月初冬季节, 路上两旁的树干上已有霜雪凝结。
银甲卫的铠甲上也结了亮亮一层霜露,随着他们骑马的动作又化成水,滴答往下坠入泥土中。
同时——
这边云秋扶着李从舟上了船,然后又吩咐点心和远津先不进来,自己帮忙李从舟脱了身上的裙子。
剥到仅剩中衣后,云秋怕他冷,先拿了床大被子给李从舟披上、裹成一个粽子,然后才推着他坐到铜镜前,拆他头上的发鬓。
看着镜子里瞪着他的恶罗刹,云秋先拿了块帕子来给李从舟擦掉唇畔和嘴巴上的口脂,而后撩起他的下巴挠了挠:
“哎呀别恼了,瞧瞧,你这样闹得好像我轻薄了你似的。”
李从舟由着他摆弄,只是听着轻薄两个字后,勾了勾唇角,就那么看着他轻声问:“哦,所以官人负责么?”
一听这个,云秋的耳根就有点红,他抽回手打李从舟一下,“乱、乱叫什么。”
怎么平白就叫什么官人……
李从舟却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没想,官人还是个薄情郎。”
云秋:“……”
他麻溜给李从舟脑袋上的绢花绸带抽抽光,然后将人一摁推倒在摆放铜镜的小案上,不等李从舟反应,他就凑过去重重咬了下李从舟嘴巴。
“负责负责,这样成了吧?!”
李从舟看着面前凶巴巴但两只耳朵红透的小家伙,胸中那股闷气终于舒畅了,他舔舔嘴唇,目光深邃地睨了云秋一眼,像是在品咂什么美味。
而后,慢慢地点点头,“多谢官人。”
云秋的脸这下彻底红了,他吸吸鼻子转过去,不理李从舟。
李从舟逗弄够人,也自己掀开被子起身,转头到衣箱里拿出衣服换上,然后站到镜子前给脑后的长发随意一绑,这才敲敲窗子、叫乌影进来。
乌影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进门后先打了个呵欠,“又要问我什么啊?都说了她不理……哎哟喂?!”
他的话说了一半,打眼看见李从舟嘴巴上的咬痕,又看见云秋脖子上明晃晃顶着一圈牙印,眼睛都瞪成铜钱那么大:
“嚯呀,你们这……好激烈呀!”
李从舟和云秋对视一眼,两人还未开口解释,乌影就嗖一下蹿到云秋身边,他上下打量着云秋啧啧称奇:
“小老板,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还挺凶呢?能给他咬成这样!”
云秋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吐吐舌头别开头。
倒是李从舟及时地给乌影拉到一旁,继续细问他柏夫人的事,“你说她……怀孕了?”
乌影点点头,而后又一耸肩道,“孕中多思,这么一来,柏氏她更不可能见我们的人了,所以,这条线我看你是真的很难搭上。”
李从舟眉头紧蹙,沉默了良久。
前世,襄平侯这孩子是在两年前、也即是承和十五年诞生的,也是因为儿子的出生,方锦弦才能放开手脚对付朝廷,先后挑唆起夔州白帝城的民乱和蛮国的侵边。
如今这孩子来得晚,柏氏有孕不能炼蛊、碰毒,方锦弦看重子嗣,即便不甘心,也会为了子嗣暂时推迟他疯狂的计划。
目前他们也就见过噬心蛊,并没听过境内任何一地有所谓白骨杀人的奇闻,所以柏氏多半还没能成功试出能操纵骸骨的蛊术。
前世方锦弦能一下从西南攻上京城,也不是直接于西南起义,而是炸毁了长河上游的堤坝,直接大水淹没浙府三十六城。
以白骨为兵、死尸为军,长驱直入,直取京城。
这也是皇帝诏命让李从舟南下江南巡防堤坝,而他没有拒绝拖延,直接星夜兼程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
那至少在这半年时间里,襄平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正巧这时候点心敲门带着远津进来,想要问他们中午吃什么,于是李从舟拍拍乌影肩膀,让他继续盯着柏氏就是。
云秋要了两样江鱼,一样制成炉子,一样焖做红烧,然后就是水菜和其他串荤。船上一般不做糕点,所以云秋就要了几盅冰糖炖雪梨。
初冬时节的江面上客船少,大多是货船和朝廷的官船。
再过一旬十五日的,京畿附近的河道就要结冰,运河上的漕运就要停,所以云秋他们是吩咐了船家中途不停、日夜不歇地一气儿赶到江南去。
曲怀玉那桩生意是和杭城一位名叫曾泰的布商做,约好按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买暗花纱、天净纱和栗地纱这三种纱各千匹。
前面的事曲怀玉都谈好了,还支付了曾泰一笔五百两的定金,云秋只需跟着张伯到曾泰府上验货、支付剩下的款子拿走货,这事就完了,张伯自然会带着货到关中出售。
验货这事上,曲怀玉信不过旁人,张伯虽跟在他身边多年,但到底年纪大了,曲怀玉也担心曾家拿捏他一个老人,所以才求云秋走这一趟。
曾泰家就在杭城内,倒是也不麻烦。
只是到杭城后,李从舟就得和他们分开、去同银甲卫汇合,然后再见过当地的府衙、由他们带着去查检河堤工事。
江南是水乡,大小河堤众多。
即便是顺利,也要花上一两个月时间;若不顺利,诸如堤坝上有裂纹、有损毁,那这个年李从舟就得挨在江南过。
他说是来查检河堤工事的,实际上就是朝廷钦差一样,地方上的官员对他们多是惧怕,甚者、还有恨的。
如果江南各州府、郡县皆是清官贤达,那面对着朝廷派来的官员,自然是笑脸相迎,但他们当中如有一两只蠹虫……李从舟这差事也不好办。
所以李从舟答应云秋同行,也有一重便宜行事的考虑。
出京城时他就放出消息说自己生了病,到杭城时正可以称病不出避开那些来窥探消息的当地府衙、然后乔装到民间仔细查探。
“想什么呢?”云秋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晃了晃,“船家说前面要过一处绝景,去不去船头看?”
他们包的是艘大船,船工齐心的话、船行速度很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离开析津渡数十里,在地缘上算,是已出了京畿。
他们走的是运河线,江面很宽、隔绝两岸,附近百姓也不会专盯着船上的人看,李从舟遂揽过他肩膀,“走吧。”
不过出船舱时,李从舟还是让点心拿了件斗篷给云秋披上。
船头破开江水,船身排开白浪。
船家所言的绝境是运河要穿过前方一座山,青黑色的山峦中央、天然形成了一个“门洞”,开凿运河时,又请能工巧匠在门洞顶部雕刻了“天门”二字石匾。
天门附近有个大渡口,应名就叫天门渡,还未靠近,云秋他们远远就听到两岸传来的热闹人声——
这里原本没有渡口,全是因大运河的开凿而逐渐聚集形成。
由来有点像桃花关,反正是闻名而来郊游的人增多了,附近几个村落的百姓也就在天门附近开设野店、茶肆,也偶尔贩售点土产。
如此一来二去,几年下来,反而做成了运河线上较出名的渡口。
渡口酒楼的老板有时还会与客船的船老大打联手,船老大找借口故意停船在天门渡,让船上的客人下船用饭、买酒、郊游,他在从中抽头。
云秋他们包船给足了银,船老大问过他们不用靠岸登天门后,就只是邀请他们到船头看看此境的风景。
“我瞧那两个字可没你写的好看——”云秋裹着披风,靠在李从舟怀里,李从舟站在他后面,双手撑着船舷。
李从舟抬头随便瞥了一眼,好笑地看着他,“那是先帝的字。”
“……先帝怎么了?”云秋别扭地哼哼,“不好看还不能说啊?”
李从舟没和他争,只是仰头看着那门洞石壁上刻下的各种各样的题字、诗词,心想当地还真是下血本。
“到江南后,我办完了小曲的事是直接去找你么?”云秋问,“还是就不等你,我直接先回京城?”
李从舟想了想,“你先回京城吧,江南没那么平静。”
云秋撇撇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堂纷争真是麻烦。
不过大约是想着到江南后就要分别,这一路上两人都黏糊,搞得第一回跟李从舟出远门办事的远津有些紧张,甚至神神经经的。
乌影有一回靠在中舱船篷上躲懒,才眯了一会儿,就忽然听见下面有人在呜呜哭,他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发现竟是李从舟身边的小厮。
——之前叫田什么大的,现在改名叫远津的那个。
远津吸吸鼻子,用手袖擦两把脸,然后又忽然咚地给了自己一拳,吓得乌影险些没从船篷上掉下来。
“你这……干什么呢?”乌影忍不住,一跃跳下来蹲到他对面。
远津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乌乌乌……”
乌影挠挠他的脑袋,“我还咕咕咕呢,哭什么?谁欺负你了?需要哥哥帮你揍他不?”
远津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躲起来哭这个行径有点儿丢人,红着脸转头,“没、没谁欺负我,就是我、我又不小心坏了公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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