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似乎快醒来,若秋赶紧躺回到了于鹰怀里,没想到动作幅度过大,头一下磕到了地板上。
痛!
眼角瞬间沁出了泪花,若秋痛到蜷缩起身子。
于鹰估计是醒了,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眼角,若秋一动不动,眼睛不自觉地睁开了条缝,于鹰的手指正在眼角缓慢地挪动,直到拭去了眼角所有的泪水。
绝对不能在现在睁眼!
若秋再次将眼睛紧闭,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开始抖动。
“痛吗?”
于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猝不及防,撞到了心里,若秋睁开了眼,看到于鹰正沉静地望着自己。
原来他全都知道……
若秋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还好,不痛。”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于鹰的手离了脸庞,绕到后脑勺轻轻地揉了两下,动作像在安抚小动物。
手机的震动声停下,不一会儿再一次响起,若秋安静地缩在他的怀里,也不知道是被抓现行的尴尬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家里明明没有开空调冷得像冰窖,他却脸颊发烫,一直延伸到了耳朵。
过了许久,于鹰终于注意到了手机,便坐起身接听电话。
“我知道了,你放在门口就行。”
电话那头依稀能听到周辰的声音,房门口有了些响动,有重物被放在了地上。
“周辰把你的东西都从安阳家运过来了。”于鹰打开了房门,周辰已经离去了,门口是一只硕大的纸箱。
“那我整理一下……”若秋快速从地上爬起,这本该是于鹰感到尴尬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自己尴尬。
于鹰把纸箱搬到玄关,直起身将领带从领口扯下,“昨晚抱歉,是我喝多了。”
“没事……”若秋盯着他那条领带,经过一晚上的蹂躏,原本被熨烫直挺的领带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拆箱子的小刀在抽屉里。”于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朝着浴室走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从浴室传来了水声。
若秋从玄关的边柜里找到小刀,在箱子前蹲下,将上面的胶带小心划开。
箱子里一半是画具,剩下一半是衣物和零碎的小物件。
安阳还算细心,一些易碎的颜料罐都用泡沫纸包裹了起来,甚至连速写本都装了文件袋。
若秋认出那是他从国内带到日本的速写本,牛皮纸封面上还写着中文“速写本”三个大字,过了这么多年,速写本的纸页已经泛黄,若秋翻动了几页,一张照片从夹缝中掉落,飘在了地板上。
那是还在黎远画室的时候,学生们一起去山林里写生时拍的合照,照片胶了塑封,鲜明的色彩被保留了下来。
若秋把照片拾起,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那个时候他才高一,穿着校服,脸庞青涩,身高也没长,看起来无比稚嫩,尽管照片的清晰度不高,却还是能看到自己因为拍照而故意睁大的眼睛,懵懂,但是清澈。
和自己同样表情的人还有很多,若秋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单马尾女生,她也把眼睛给睁大了,她背着一只帆布包,上面是一只布偶猫的图案,也瞪着大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
看着看着,若秋觉着这只布偶猫无比熟悉,他把照片凑近,忽然想起这个女生就是当初的同班同学,跟自己一起在黎远的画室学画画。
缺失的记忆凿开了一个口子。
若秋拿起手机,点开许久未使用的QQ,又是答题又是验证,大费周折才把QQ密码给找了回来。
登上号,展开高中分组,若秋快速浏览着那些QQ号的头像,很快一只布偶猫在眼前闪过,他停止滑动屏幕,将视线挪到号主的备注名上。
【王纯伊】
王纯伊的头像灰着,是只可爱的布偶猫,跟帆布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点滴的回忆开始流淌,一些记忆画面在眼前闪过。
没错,王纯伊,他记得这个人,因为在画室经常一待就是一天,王纯伊是在课外跟自己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如果是她的话,会不会知道一些自己高中的过去……
手指轻微发抖,若秋抬头望向浴室,水声还在继续,于鹰还没有洗完澡,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聊天窗口,给王纯伊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发完表情后,他顺手点开王纯伊的空间,空间动态从高三之后就再也没更新过,最后一条说说只有四个字,“我不后悔”,看起来意味不明,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估计再没有使用过QQ。
回忆断了线,若秋望着这个空壳账号,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高中那会儿微信还没普及,大家用的都是QQ,后来QQ用得少了,微信里高中同学没加全,大家就都渐渐没了联系。
现在QQ里只有没几个高中同学的号还亮着,若秋不抱希望地挨个问了一圈王纯伊的微信号,就把手机搁在了一边。
他把照片重新夹回到速写本里,浴室的门开了,于鹰从里面走了出来。
“箱子里的东西我整完了。”若秋假装镇定,用了个稀松平常的语气,他把速写本放回纸箱,合上一半箱子。
“好,明天我让周辰寄回国。”于鹰系完浴袍的带子,走到箱子边蹲了下来。
若秋本想把箱子的另一半也合上,看到于鹰在看箱子里的东西,他合也不是不合也不是,就这么让箱子半开着。
于鹰看了会儿,伸手从里面拿起一张卡片,若秋看到那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学生证。
“原来你那个时候长这样。”于鹰看着卡片上的一寸照,嘴角微微扬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鱼粮海星和评论~
第二十八章 桃色
若秋愣神半天,才伸手去抢自己的学生证,于鹰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手一抬把学生证拿远了。
重心不稳,若秋没来得及调整,身子往于鹰身上倒去,慌乱中,他甚至还扯开了于鹰系在腰间的浴袍带子。
于鹰却不慌不忙地把手往后挪了点距离。
“你给我。”顾不上两人挨近的距离,若秋伸长了手臂,想把学生证拿回来,于鹰浑身带着洗完澡后蒸腾的水汽,这些水汽氤氲在四周,让他脸上的温度升腾。
“我还没看完。”于鹰脸上是揶揄的表情。
“没什么好看的。”手还是没法够到,若秋想退回到安全位置,撑在地上的手一滑,脸颊贴到了于鹰的胸膛,从于鹰发尖顺下来的水珠滴到了脖颈,痒痒的。
“是吗?我觉得还好。”于鹰把卡片拿到另一只手,一手环住了他的腰,看似好心地帮他稳住了身子。
现在这个角度,学生证上的照片明晃晃地到了眼前,若秋迅速撇了一眼。
美术学院的人多特立独行,烫头染头是日常,奇装异服的人也很多,当时他被班里的人怂恿留了个齐肩发,还绑了个半丸子头,本来是稍显叛逆的发型,却因为和清淡的长相严重不搭,反而傻得有点可爱。
“现在看完了吗?”若秋终于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他撇过头端坐在一旁,于鹰却伸出手,手指从右侧梳着他的头发,他只能被迫把头转回来。
小指撩过耳后,是足够让人上瘾的带着麻酥的触感,只是现在他是短发,手指很快就梳到了底。
学生证被放到了手心。
“明天我让周辰把这个箱子寄回去。”于鹰站起身,又恢复了以往清淡的语气,若秋攥紧手心的学生证,心想这人怎么能在瞬间就隐藏捉弄人的顽劣。
于鹰淡然地系着浴袍带子,一边走回了卧室。
若秋把学生证丢回箱子里,快速把纸箱合上。
纸箱被顺利寄回了国。
从纽约回国后两天,QQ里终于有了些动静。
回复他的是高中同寝室的哥们,他用了一连串的问号,又加了个“离谱”的表情。
【你是说王纯伊?????】
【她不是在我们升高三那年转学了么,谁知道她微信是什么。】
寻找王纯伊的线索到这里彻底断了,却诞生了新的线索。若秋看着“转学”两个字,本就稀薄的记忆没有一点水花。
他居然连王纯伊转学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那些碎片的梦境时间线是正确的话,高一在山里写生的记忆还算清晰,之后就又模糊了,刚好是梦里的那个浑身刺青的男人出现的时刻。
记忆的分界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被斩断成了两半,每次他往前回溯,总是会在那里断掉。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们是恋人?他以前真的爱过这个人吗?甚至为了他不惜跟老师求情?
一切都荒唐得可怕,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心里竟泛不起任何涟漪,比无风时的湖面还平静。
若秋放下手机,望着摊在地板上的画框,起草的画面已经有了雏形。
这几天于鹰回归了他早出晚归的日常行程,叶琼棠依旧在下午三点到访,从日本到美国走了一圈,那几天好像只是一个梦境。
“那是长颈鹿?”叶琼棠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上飘了过来,“拼贴画里的也是长颈鹿?”
“嗯。”若秋点了点头。
之前完成的拼贴画都被他裱到了画框里放在客厅角落,画幅里的长颈鹿形态各异,有闭着眼睛的,遮着纱布的,盖着婚纱的,几乎都没有把眼睛露出来,除了眼睛,他们的身子都被一堵像高墙一样的东西挡住,有些墙像老旧的城墙,砖瓦相叠,有些墙则是大块的留白。
虽然这些画的色彩极为丰富,又有跃动感,但童话般的色调中却带着一丝神秘,甚至还有一丝诡秘。
“好看是挺好看的,我也就只能看懂这些了。”叶琼棠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她的声音就像是梦呓。
“茶几上是给你带的礼物。”若秋提醒她。
叶琼棠终于活了过来,她伸手把茶几上的盒子捞过来,语气变得欣喜,“你们度蜜月居然还记得给我带礼物?”
“我们不是去度蜜月……”
“是忙生意对吧,我跟你说,于鹰这人就爱找这样的借口诓人。”叶琼棠抬了眼,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他以后还会说,‘我们一起去某某酒店考察什么的’,其实就是想跟你待一起,男人都这样。”
若秋停止搅拌颜料,无语地望着她。
“怎么?不信我?”叶琼棠从礼物盒里拿出一只手包,跳下沙发到全身镜前比划,“你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大脑开始回放于鹰在自己后脖颈的亲吻,若秋浑身一激灵,赶紧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害羞了?”叶琼棠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是正在害羞的表情。”
“没有。”若秋把瓷碟拿起,继续搅拌颜料。
叶琼棠没有继续调侃,自己转了话题,“话说这个包很难买啊,这个稀有色国内都卖空了,是你挑的?”
“于鹰挑的款,我挑的颜色。”若秋回道。
“你俩真有眼光,我得立刻用起来。”叶琼棠把自己原来的包拿过来,把包里的东西都转移到新包里,转移完毕后,她把新包翻来覆去地看,一边叹气,“可惜了,有了新包还没机会背出去。”
“怎么了?”若秋是觉得她今天丧得尤其厉害。
“我除了每天到你这唠嗑就没处去了,岭安的下午茶我都吃厌了。”叶琼棠抱着新包重新躺回到沙发上,“你帮我找找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店呗,不然我都快发霉了。”
若秋把搅拌好的颜料搁置在一边,拿起手机。
他本来想帮着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店,黎远的微信信息却猝不及防在手机上方弹了出来,安静了这么多天,若秋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地指责他些什么,而黎远只是发了个位置定位,让他去那里谈事情。
这次黎远发的位置不再是画室,而是一个商城。
“绿石广场……”若秋读着定位上显示的位置。
“怎么?那里有新店?”叶琼棠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我常去的美容院在那有分店,我可以顺带去一趟。”
“没有,我还没查。”若秋赶紧退出微信。
“还真开了家新店,米其林三星,有中式下午茶。”叶琼棠在手机上翻找了几下,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快!我给周辰打个电话,我们就去那家店!”
从某种程度来说,跟叶琼棠去探店倒是省了给周辰报备的麻烦。
从店里出来后,趁着叶琼棠去美容院的时间,若秋从直梯坐到了楼顶。
商城的顶端是全封闭的一个区域,正在装修,外面遮蔽的广告牌上写着【绿石美术馆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原来绿石美术馆的地址就在这家商城的顶楼,黎远给的地址也在这里。
若秋绕着整个封闭区域走了一圈,看到美术馆的侧门开着,他顺着侧门走了进去,经过一个走廊,来到了美术馆的主厅。
主厅是一个空旷的大区域,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连同在墙上装裱完毕的作品也一片昏暗。
若秋环顾四周,看到与主厅相连的一个展厅亮着灯,他在原地立了会儿,还是迈着步子朝着那个展厅走去。
黎远就在那个亮着灯的展厅里,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副画。
若秋在展厅门口停住了脚步。
展厅的中央就挂着那幅画,他全身赤裸被逼着当所谓的模特的画,美术馆考究的灯光打在画上,竟让画面看起来更为鲜亮,也更为刺眼。
“这个美术馆在圣诞节就会开启,首展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黎远转过身,“我在想开展那天大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现代艺术怎么能没有点噱头,你说是吧?”
若秋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他克制着语气回道:“我已经说过了,布山泽也的画会怎么处理是他的自由,我没资格要求他。”
“所以我怎么处理我的画也是我的自由。”黎远摊了摊手,表示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一些片段在大脑里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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