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抖,一坨奶油没抹平,若秋握着刮刀,回想起那天的牵手,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所谓的艺术家第六感跟年老失修的天线差不多,频率不知偏移到了哪个频道。
“话说你这几天已经做了几个蛋糕了?”叶琼棠靠在岛台边上,语气慵懒,“前几天的几个我已经送给这里的物业了,他们都说很好吃。”
“今天这个再怎么样也都得交差了。”奶油死活抹不平,若秋吁了口气,干脆用画岩彩的手法,带了些笔触,把奶油抹到蛋糕胚上。
不一会儿,一只带着纹理般的蛋糕底胚便完成了。
“你动手能力还真不赖。”叶琼棠眼前一亮,“我都有点羡慕于鹰了。”
“只是临时抱佛脚而已。”若秋用镊子夹起蓝莓,小心地在蛋糕上缀成一圈,再用薄荷叶做装饰,全部完成后,他退后几步,像审视图稿一样审视着这个蛋糕。
经过了反复失败和调试,面前的蛋糕精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若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机8点的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他赶紧转身打开冰箱,连带着托盘把整只蛋糕送了进去。
“你定闹钟干什么?”叶琼棠惊异地看着他忽然利索起来的动作。
“于鹰要回来了!”若秋把桌上的器具麻利地放进洗碗机,扯了块桌布抹干净厨房岛台,又端出一只锅架到灶子上。
“他回来这么准时?”叶琼棠被他准备充分的样子吓到,“于鹰以前不是不在公司待到10点不回家的么?”
“他最近都是这个点回来。”岛台上还有一坨奶油,若秋刚用桌布抹完,大门的密码锁就发出嘀嗒一声,于鹰开门走了进来。
叶琼棠一脸诧异地看向门口。
于鹰在玄关换完鞋,抬头看到叶琼棠的反应,有些迷惑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我跟若秋正在做晚饭呢。”叶琼棠回过神,连忙伸手拍了拍岛台。
岛台上炖着的牛腩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哦。”于鹰扫了一眼厨房,转身把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哦什么啊,你压根没信吧!”叶琼棠嗔怒。
于鹰走到岛台边上,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如果这是你做的晚饭,我跟若秋可能活不到明天。”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叶琼棠撇了撇嘴,“若秋,你干脆别把蛋糕……”
“牛腩再收个汁就好了!”若秋大声打断她的话,“剩下的菜都在蒸炉里热着,叶姐你能帮我端一下吗?”
“好好好。”叶琼棠心神领会,放下酒杯去端菜。
若秋松了口气,他把灶台的火开大,取了只勺子,耐心搅拌着锅里的牛腩和土豆,不让它们糊底。
身侧的于鹰双手撑着岛台,认真又安静地看了会儿沸腾的锅子,随即绕到了身后。
若秋原本以为他也是去端菜,一双手却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他被于鹰圈在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吻便落在了侧颊。
“辛苦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若秋浑身一颤,亲昵超过了阈值,他整个人就跟断电似的定在了原地。
“嘿,看看这男人。”叶琼棠端着盆柠檬虾从岛台前路过,“叶姐我离婚前做了那么多顿饭,也没有人个人对我说一句辛苦了。”
第三十四章 雾蓝
“叶姐你还是别做饭的好,负责吃就行了。”
于鹰的手松开了,若秋还是没敢动,直到汤汁都快收干了,他才关了灶子,稍稍侧过身,去看身后的于鹰。
于鹰像个没事人一样,从蒸箱里取出剩下的几盘菜,放到托盘上。
“不过你确实要好好谢谢若秋,之前几年你不在,我连若秋做的饭都蹭不到。”叶琼棠在桌前坐了下来,朝着若秋的方向挤眉弄眼。
若秋知道她又开始故意撮合自己跟于鹰了,赶忙接话道:“我只是一个人而已,随便吃点就好了。”
“怪不得这几年体重没见长,反而还瘦了。”于鹰把托盘放到餐桌上,看着桌上的菜若有所思。
“哟,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啊。”叶琼棠双手抱臂,摆出一副审视的样子,“我也不是想说你,前几年多回来几趟不就好了,又不是去了外太空,回来几趟有什么难的。”
“所以我现在回来了。”于鹰轻飘飘地说了句,转身去洗碗机里取餐具。
“态度敷衍不行啊,要矫正。”
叶琼棠还在碎碎念,若秋看着于鹰取餐具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恍惚。
眼前其乐融融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场景就跟搭建完善的舞台没什么两样,他知道于鹰的演技一直很好,在外人在的场合随心所欲,然而在私下的时候,每次他觉得自己稍微靠近了于鹰一点,于鹰就会退远,继续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份演技里多少是故意多少真心,他怕是猜不透了。
“若秋?”叶琼棠的声音传来,“在那干嘛呢,等下菜都冷了。”
“来了。”若秋回过神,端起锅子,朝着餐厅走去。
窗外是一片深雾蓝色,暮色已经降临,大雪没有要停的趋势,静静地下落着。
“这么说起来,明天就年末了,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叶琼棠吃了几筷子菜,故意挑起了话题,“可惜叶姐我明晚有约了,不然还真想继续蹭饭。”
若秋预感不祥,瞪了她一眼。
叶琼棠看到了,却当做没看到,继续“煽风点火”,“话说于鹰,你生日也快到了,明天约你的人不少吧?”
“嗯。”于鹰耐心地剥着虾,语气不咸不淡。
“这回你难得回来了,就干脆在自己家过得了。”
于鹰把剥完的虾放到一只小碟子里,又拿起一只,“伯母说要聚餐,庆祝老爷子出院,顺带给我接风过生日。”
“你是说楚颜?”叶琼棠冷笑了一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风是接的西北风吧,还过生日呢,以前也没见她这么积极张罗这事。”
小碟子里的虾仁已经堆满了,于鹰把碟子往边上挪了挪,若秋低头一看,于鹰把碟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老爷子放话说让我和若秋一起过去。”于鹰抽了张湿巾擦手,“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哎呀,那可就麻烦了……”叶琼棠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若秋从未见过于江沅,但之前从于栗和于鹰的交谈中,他大约能察觉到于鹰的爷爷是个威严的人,是于家掌握绝对话语权的人物。但奇怪的是,他和于鹰明面上结婚已经过了三年,这期间于江沅安安静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于鹰回来了,反倒说要见他,怎么想怎么奇怪。
想起三年前在医院听到的护士们对于家的闲谈,加上至今都未弄明白自己坠楼原因,若秋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了:“老人家好不容易出院,而且之前伯母也说要见我,我们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若秋,你也太懂事了。”叶琼棠一手托腮,长长地叹了口气,“要真只是接风宴就好了。”
叶琼棠的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若秋不知道她对于家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于鹰听罢只是在一旁笑了笑,笑容凉薄。
雪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停。
路上有些堵车,原本提前出发,最后到于公馆的时候却是踩着时间点到的。
于家的宅子在城区中心,是一栋带园林的老洋房。这个片区的房子都被划为了历史建筑,门口就是繁华的岭安大街。
若秋认出那栋老洋房就是这一带颇为有名的于公馆,曾经他在门口路过几次,每次都会感慨这栋建筑物的优雅美丽,不过像今天这样坐着车子进门,还是头一次。
在洋房前迎接是管家模样的人,跟于鹰貌似很熟悉,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了闲聊,若秋接不上话茬,在一旁默默地跟着他们进了房子主厅。
主厅一侧嵌着直到天花板的彩色玻璃窗,在雪景园林背景的衬托下,整个屋子宛如童话里的仙境。
于鹰把外套递给管家,随口问了一句:“有点来晚了,没耽误时间吧?”
“没呢,老爷子刚从医院回来,现在还在楼上休息,大家都还在等着。”
管家的话音刚落,主厅的茶桌边就有个女人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来。
这个女人看着年近中年,应该就是叶琼棠昨天说的楚颜,面庞保养得年轻,衣着织金套裙,佩戴的首饰以珍珠为主,和老洋房复古华丽的风格一致。
“这就是若秋吧。”楚颜在面前站定,脸上是亲切的笑容,“于鹰一直藏着掖着,我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之前我去留学匆忙,没来得及而已。”于鹰的脸上也堆起了微笑。
一看于鹰的样子,若秋就知道他又开始演上了,他礼貌地叫了一声伯母好,楚颜的脸上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赶紧招呼他们到茶桌边坐下。
坐到沙发上后,若秋才发现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个男人,看着比于鹰年长,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这是我儿子于绍。”楚颜向他介绍道。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于绍把手机抛到茶桌上,隔着桌子伸出手。
若秋看着他比于鹰还冷漠的脸,心里有点发憷,但还是伸出了手。
例行公事握完手后,于绍立刻就起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这人就这样,有点怕生,你不要介意啊。”楚颜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你上去干什么?等下就吃饭了。”
“别烦我!”
楼梯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不一会儿,主厅里又走进来一位端着茶壶的年轻女子,长相温婉,或许是因为眼尾比眼头要下垂一些,看着有些楚楚可怜,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若秋,她赶紧把茶壶交给边上跟着的佣人,上来握手。
“我是于绍的妻子秦姝,抱歉啊,我刚才泡茶去了,没来得及出来迎接。”
“一点礼数都没有。”楚颜低声埋怨了一句,这句话声音不轻不响,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秦姝愣了下,边上的佣人把茶壶摆到桌上,眼骨碌一转,赶紧问了句要不要倒茶。
“先这样放着吧。”秦姝尴尬地笑了笑,在楚颜边上坐下,重新把视线放在若秋身上,“很早以前我在画展上看过你的画,见真人还是头一次。”
“那还真是巧了,不会是之前于家赞助的那一次吧?”楚颜似乎想起什么,“我记得当时于鹰也去了。”
“不记得了。”于鹰正在拿着茶壶倒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是,那个时候于鹰才几岁啊。”楚颜掩嘴笑了笑。
如果是多年前,那就是在高一的那个时候。若秋想起了那一次画展,那个时候自己才16岁,是获奖画家里年龄最小的,也就是那次比赛之后,黎远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说起几岁,明天就是于鹰的生日了。”楚颜一拍手,转头对一旁的管家说,“快把我订的蛋糕拿出来。”
若秋愣了愣,随后一只精美的蛋糕被端到了茶桌上,看着有点像黑森林蛋糕,顶上是几朵用黑巧雕刻的干枯玫瑰,边缘用金箔纸点缀,闪得让人挪不开眼。
看着面前的蛋糕,若秋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
如果没有这场家宴,原本他是打算今晚卡点给于鹰过生日的,他想起自己做的那只素得不行的蛋糕,和这个蛋糕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蛋糕我提前两个月定的,找的国际比赛获奖的西点师。”楚颜从管家手里接过切好的一块蛋糕递给于鹰,“听说味道不错,你尝尝。”
“伯母费心了,我不太喜欢吃甜的,喝茶就行。”于鹰接过蛋糕,放在了一边,楚颜的表情僵了僵,一旁的秦姝见状,赶紧打圆场。
“那先给我吧,今天还没吃什么东西,先垫垫肚子。”
于鹰把蛋糕递了过去。
若秋心沉得更厉害了,他完全没想到于鹰不喜欢吃蛋糕这类甜腻的东西,这么一想,自己没能送出手生日蛋糕,反倒避免了一场尴尬,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等了约半小时,管家终于来通知,说大家可以去餐厅落座。
餐厅放着一张红木圆桌,上面已经摆好了一圈凉菜,于栗居然在餐厅办公,把桌子占了一大半。
“你要办公能不能别在饭桌上?等下老爷子来了有你好看的。”楚颜的话音还没落,一位佣人就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上面坐的是于江沅。
若秋回头一看,于栗已经风卷残云般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乖巧地站到了一旁。
于江沅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热菜一盆盆端了上来,一桌人安静地吃着,只剩下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
若秋从未见过气氛如此沉重的饭局,他一边默默吃菜,一边偷偷打量边上的于鹰。
于鹰好像没什么胃口,吃几筷子菜后就放了筷子,拿着玻璃杯喝水。
“拍卖会的事情我听说了,听说布山泽也是你的老师?”
吃了一阵,于江沅忽然发话了,若秋抬头,看到于江沅正看着自己。
“是……”若秋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姑且问一答一。
“之前于鹰去日本是跟你一起去的?”于江沅又问。
若秋不知该不该回答,他看了眼边上的于鹰,发现于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对,我是跟他一起去的。”于鹰放下了水杯。
“怪不得。”于江沅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几声,“江沅中心招标的时候我问林秘书你人去哪了,他说你人在日本。”
于鹰正色道:“招标的事我都提前安排好了,我人在不在都不影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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