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该是灯红的人,费时宇接过茶,抿了一口,“这么……临危不乱,倒是有胆色。”
“过奖了。”陶树不像费时宇那么斯文,直接端起茶杯一口闷了,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我查过你留在灯红的身份证,是假的,”费时宇找了第一个突破口,“你不叫许飞,你叫什么名字?”
“不重要,我叫什么名字,和今天我们要谈的内容无关,也改变不了我做过的,和要做的事。”陶树绕着话,争取着最小的暴露。
“这么藏着掖着啊?”费时宇点头笑笑,“行吧,你说的也没错,但你宇哥可比你风光月霁,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叫费时宇。”
陶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费时宇看似坦荡,实际上陶树只要去灯红的客人名单上看,就能看到费时宇的名字,灯红虽然对员工的审查没那么严格,但对明面上来的客人却按照酒店的管理标准,都是实名登记消费。
费时宇有一小会儿没有再开口,就在陶树想着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听见他石破天惊的一句。
“包你一晚上,多少钱?”费时宇盯着陶树的眼睛问。
陶树原本以为费时宇要问他和田鹏私底下交换东西的事儿,哪知道费时宇一张口居然问出来这么句话,这是要干什么?
“宇哥,你怕不是看上我了?我是直男。”陶树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撒谎。
“怎么,你一个直男,在灯红这种按摩店上班?”费时宇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继续用话撩逗面前还不肯坦白从宽的小狐狸。
“只做鸭不做0啊?”费时宇越说越露骨,也半真半假地绕起来,“你既然上了这个班,怎么对客人还能挑三拣四?你不是应该做好准备随时面对我这种湾仔的爱吗?”
“我不做鸭……”陶树觉得自己快被费时宇的荤话辣到眼睛流泪睁不开了。
费时宇哈哈大笑起来,笑止不住还咳了两声,笑得陶树毛骨悚然。
“我不爱叫你的假名字,”费时宇看着陶树难堪,对于自己的主导很满意,话又绕回了名字上面,“上次不是说要取花名儿吗?取了没有啊?”
“宇哥不是给我取了吗?”陶树发觉费时宇难缠,自己只能顺着他的圈子绕。
今天的事情绝难善了。
“小狐狸……小狐狸啊……”费时宇翻来覆去地念,语气暧昧,声音却沉沉的好听,极具迷惑性,让陶树产生了暧昧的奇怪错觉。
但眼前的实际情况却拉扯而危险。
“那你这个小狐狸,到底要在灯红做什么呢?”费时宇玩够了,才慢慢又开始正题。
“我无意干涉费总和陈旭之间的事,您要怎么收拾陈旭,甚至收拾灯红,对我来说都是别人的事,”陶树避开问题的重点,妄图把“我要在灯红做的事”引向“费总要在灯红做的事”。
“我和外面的人交换了什么,也……”陶树还没说完,费时宇重重地将杯子磕在了桌子上,打断了他的话。
“昨天你们被孙红罚了,罚的什么?”费时宇不耐烦听陶树来来回回的保证,说了半天,一点实质也没有。
陶树怔了一下,下意识又顺着费时宇的话回答,“搜身了,红姐怀疑是我们拍了陈旭,搜完罚站,站一个通宵。”
“也是蠢得够可以的,”费时宇嘲笑着,事到如今,他捏着小狐狸的尾巴,也不瞒着照片是自己找人拍的了,“陈旭也是慌了,要是动点脑子,就能看出照片不是在店里的视角拍的。”
费时宇在心里思忖着陈旭的行为,没有注意到陶树的脸色有变。
陶树一晚上都被费时宇的气势打压着,被他牵着鼻子要挟,想着自己差点暴露,百灵到现在也不见踪影,玲玲的晕倒,剑兰无端受辱骂,再感受着现在全身的酸痛,听着费时宇轻飘飘的一句“蠢得够可以”,怒火蹭一下地就窜了上来,语气也冲了。
“费总,你们神仙打架,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受这些无妄之灾,怎么?在你看来,只要你达到了目的,我们这些蝼蚁渣滓是死是活无关痛痒是吗?”陶树问地愤怒,情绪上头,话音颤抖,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他兀自强忍着,不愿意在费时宇面前示弱。
“哟,怎么还这么激动了?”费时宇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小狐狸气成这样。
他虽然一向态度玩世不恭,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陶树这一出,搞得他好像在幼儿园里无端欺负哭了别的小孩,竟有些罕见的无措。
“陈旭要发这个疯,我也没想到啊,”费时宇弯腰去看陶树微微垂着的头,“何况,你也不是灯红的人,你有别的……目的嘛。”
“费总,你不是要睡我吗,”陶树激愤之下,抬头看着费时宇,不管不顾地赌,“我跟你睡,我也保证不会干扰你那无论是什么的计划,睡了,你就不要再干涉我在灯红究竟干什么了,行吗?”
费时宇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慌了。
他刚刚说要睡陶树,不过是想激着他说出点儿实情,没想到陶树能当了真。
他多年留学,什么样的奇葩情侣组合都见识过,并不是保守的人,却从来都是谈女朋友。
但陶树微红着眼睛说出“我跟你睡”的瞬间,他首先想的竟然不是拒绝,而是应该怎么睡?自己也没睡过男的啊。
“说你是小狐狸还真没说错,”费时宇的慌张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顽劣,还是一样从容,“别想着说一句睡就能唬住我,我要整陈旭,你清清楚楚,你要干什么,我却不知道,这么看来吃亏的是我吧?”
陶树一言不发地看着费时宇,一双眼里都是戒备。
费时宇向后靠进了椅背里,和陶树拉开一些距离,他退而求其次。
“这样吧,你的名字,或者你到底在灯红做什么,选一个告诉我,我就保证再也不干涉你。”
陶树眼睛盯着对面的人,思忖着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费时宇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以他的能力,稍微一查,就能查到自己的学历,陶树以前拍过发布的作品也都有署名,等于是完全暴露给了对方,他很快就做了决定。
“我在做社会调研,拍按摩女的生活,”陶树还是在说法上稍做了改动,“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在干这个。”
费时宇万万没想到话题会向这么正经的方向改变。
他以为陶树可能是其他和陈旭或孙红有仇怨的人安插过去的钉子,甚至想过陶树是不是偷偷在做违禁药品的生意,但居然是这个解释,那自己岂不是拿着污言秽语去侮辱了人家正儿八经的学术?
费时宇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陶树,但他问了,对方答了,不管说的什么,都已经算是给了答案。
“那你和别人交换的东西是什么?”费时宇问。
“我既然说了有拍摄,”陶树也学着费时宇的样子,微微靠着椅背,“那自然是拍摄用的摄像头。”
“那陈旭还真没怀疑错你啊?”费时宇惊叹,“你要是想拍他,倒是真的可以拍。”
“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拍摄,”陶树猛然抬眼,警觉地看着费时宇,“我说了不妨碍你,但是也不会从任何方面帮你。”
“想哪儿去了,”费时宇摊摊手,“陈旭已经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我今天来,只是好奇你……想干什么罢了。”
“既然费总解了惑,那我可以走了吗?”陶树无意再和费时宇坐在这里相互试探,自己已经“坦白”了,他觉得费时宇也应该放心了。
“着什么急啊,饭还是要吃的,来都来了。”费时宇按了按呼叫铃,“这么远把你‘请’过来,我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管吧。”
服务员很快从九拐十八弯的不知什么地方出现在了他们桌边。
“按之前的配套上一桌,”费时宇吩咐着,说着又抬头看了陶树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汤上一个清火的,给对面这位降降火。”
陶树无奈,只好安静坐着,等着吃饭。
“脸上怎么了?”费时宇点完菜,等服务员又走了,问坐在对面心不在焉的陶树。
他其实从陶树出现就发现他脸上有一道不太深的口子,只是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到现在才有闲暇问一嘴。
“刮了。”陶树神经还紧绷着,并不多说。
“指甲刮的?被甩了耳光?还是……床上刮的?”费时宇却已经放松下来,嘴就闲不住的要犯贱。
陶树看他一眼,埋头倒茶喝水,不想理会费时宇的撩拨。
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费时宇笑笑便不再问,只等着上菜吃饭。
虽然谈话不怎么愉快,但这一顿饭算是陶树从进灯红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了,菜都清淡,调味却恰到好处,食材也新鲜,难怪这餐馆能在这个地段占这么大片地方,还能开得这么高冷。
吃完饭,费时宇再没什么理由留陶树,两人便一起顺着餐馆的小路往外走,准备送陶树回去。
来的时候是费时宇开的车,回去的时候助手已经来了,陶树和费时宇并排坐在后座。
助手上车递给费时宇一个小袋子,“费总,您刚刚吩咐我买的东西。”
费时宇接过来,直接扔到了陶树腿上,“拿着。”
“这是什么?”陶树问着,顺手打开了袋子。
里面是一管小小的软膏,盒子上写着外伤消炎祛疤。
“你……”陶树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费时宇是什么时候叫助手去买的软膏,也不知道费时宇给自己买软膏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小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车快开到灯红,陶树突然接到了玲玲的电话,他原本吃得有些饱,正发着饭晕,看到来电提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马上接通电话。
“你在哪儿?”玲玲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在……车上,正在回来,”陶树下意识看了费时宇一眼,不打算把玲玲再暴露给费时宇,“出什么事儿了吗?你别急,慢慢说。”
“你先别回来,”玲玲急急地说,“你不在,红姐知道了,我和红姐说你不舒服去医院了,红姐正要查灯红的纰漏,说要查你在哪儿,现在灯红和家门口都有人看着,我说你在医院吊水,估计一晚上不回来,你找个地方过夜,回来的时候记得装病,装像点儿!”
玲玲估计是偷偷找了个空子给陶树通风报信,说完不等陶树回答,便直接挂断了。
陶树捏着手机,咬着下嘴唇发愁。
“你手机通话漏音,你知道的吧?”旁边的费时宇开口了。
陶树当然知道,当初为了成功进入灯红,陶树特意买了一支符合“身份”的山寨智能手机,各方面都能用,就是各方面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毛病,例如通话随时都像开扩音。
“所以,你今晚是没地儿去了?真的不考虑跟我睡?”费时宇笑得十分可恶。
作者有话说:
请观赏费费表演:直男撩弯 以及 逐渐变弯
注:可搭配音乐《2046 Main Theme》伦巴舞曲版食用,风味更佳,感受一下小提琴和钢琴的极致拉扯,曲子一开始,小提琴勾引钢琴,到中后部分,矜持的钢琴逐渐被撩拨,开始和小提琴水乳交融(为什么被我说得涩涩的),乐曲解释仅代表作者个人感受哈~嘻嘻
第九章 心有千结
且不说陶树还能去找田鹏,就算要更找更保险的做法,陶树也可以找一家诊所挂个营养针,还能把“生病”的由头演得更真切些,费时宇这句话实在是没道理。
“费总,我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就这样爬一个见过没几面的人的床吧?”陶树讥讽反问。
坐在前排的助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在调查的人,怎么现在听着就是要和老板上床的人了?
话说老板是什么时候弯的啊?毫无征兆啊!
“你自己说的呀,只要我不把你在灯红干的事儿说出去,你就和我睡。”费时宇临了了还要再逗。
车已经接近灯红,助手察言观色,车上这两个祖宗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非常识趣地开着车在附近兜起了圈子。
“费总,也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告诉了你我在灯红做了什么,就绝不干涉我。”陶树反驳。
“一码归一码,你答应你的,我答应我的呀。”费时宇说着就打开了手机,调出了一段录音,摘下一边耳机塞进了陶树的耳朵。
陶树起先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直到费时宇的手在进度条上划到一个地方开始播放。
“……费总,你不是要睡我吗,我跟你睡,我也保证不会干扰你那无论是什么的计划,睡了,你就不要再干涉我在灯红究竟干什么了,行吗……”
“你录音!”陶树听着自己的声音,感觉耳朵被烫了,条件反射地扯下耳朵上的耳机,气得直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八丈高,头顶直接撞到了车顶,“咚”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疼。
陶树双手抱头蜷缩起来,眼泪都疼出来了。
助手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车肉眼可见地在大马路上拐了一下。
费时宇不知是被车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是被陶树的动静吓了一跳,上半身一歪,右手臂搂住了陶树。
陶树还正在经历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疼痛,根本来不及反应圈过来的手臂,嘴里依然不住地抽着气,斯斯哈哈的。
尴尬又不知怎么办的成了费时宇。
他的手臂僵了僵,但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有安慰和保护的意象了,以至于费时宇下意识地顺着自己的姿势拍了拍陶树的肩膀和背,好像是在安慰他撞了头的惨状。
陶树缓过来一些,头顶尖锐的疼痛变成了钝痛,肿肿涨涨的痛感源源不断以碰撞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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