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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给出的条件虽是三日之内携玄武印入地囚谷，可镜润利用辰微垣弟子不只为了得到玄武印，还是为了……”伤你……
沐汀落一滞，楞楞地盯视着覆在他身上的气定神闲的尉影晰，待缄默良久后，仍然没有将自己无尽的担忧说与尉影晰听。
不过尉影晰读懂了这对清渟眸眼里窖藏的惧怕，他安抚似的轻捧沐汀落的脸，继而含笑触了下妖尊唇角，然后故意摩挲至妖尊耳根旁的敏感处，毋庸置疑地重撩起了妖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念，以至于这段有待商榷的入谷大计堪堪等到翌日辰时才得以重议。
但沐汀落兀自没有辩过能言不能武，却能刨坑种树的猫大爷。尉影晰连哄带撒娇，硬是让堂堂妖尊退了一步，并让其依着自个儿这个代理妖尊的吩咐，暗自让晴天去寻千夜，沐汀落则暂回辰微垣。
千夜作为啸林城少城主，尚能调动城中一些妖族门徒，而宿桀更是舍得拔毛相助。至于其他妖族……
“就算那些妖族门派会答应赴谷，但如此兴师动众，虫族那边肯定会有所察觉，”宿桀趺坐在蒲垫上，愁闷地打量着自己雕刻的萝卜样木雕，却不知该如何把削掉的那半个木头脑袋补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树友如此坦然，可是有办法让他们短时间内聚集地囚谷？”
尉影晰支颐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但心里兀自盘算着忽悠众妖族的办法。他走南闯北接触过不少门派，更知这些大小妖族门派平时虽气势昂扬，力求诛讨虫族，可一旦要他们出钱出力，个个便都唯恐退避不及，定连绵薄之力都不愿贡献。
因深知妖族人情世故，尉影晰才不肯费力与他们浪费口舌，且不说这些门派中难保不会有与虫族私通者，单想想那些推三阻四的嘴脸，尉影晰也生怕自己压不住火气，再毁了沐汀落妖尊的名声。
思及此处，尉影晰眯了眯精明的眸眼，贼兮兮地问宿桀：“老凤凰，我听说凤族鸟妖满天下，是妖界消息最灵通之地，那你家的这群鸟……”猫大爷顿了片刻，凑到宿桀身边，压低声音问，“知不知道各个妖族的祖宗灵位安置在哪儿？”
妖逝后虽魂和体皆荡然无存，但后人为了留个念想自会修坟冢建祠堂，像尉影晰这种漂泊无依的穷妖，顶多为自己亲人垒一个衣冠冢，而那些有门有派的妖族大家则会将祖灵供奉在风水宝地，以求祖宗庇佑千秋万代。
现下尉影晰突然打听各族祖宗的牌位，宿桀一听，不免有些诧异，恍惚以为猫大爷想借祖灵的名义感动说服那些门派。
不承想，尉影晰摸着下巴细细想了想，然后不怕折寿的大言不惭道：“挑一些妖族门派，尽快确定他们祖宗灵位都放在哪儿，等我去地囚谷时，你就让群鸟带着你的令羽去各门派逛游一圈，顺爪再拿一下牌位，之后呢……”
“等等等……”宿桀一惊，忙不迭地打断越说越离谱的猫大爷，随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悲催的老脸问，“树友的意思是，让妖卫拿着我的令羽，然后去……偷牌位？？”
“嗯额，”尉影晰毫不在意地点头，并好心解释道，“像那些贵族妖门肯定会有防护的咒法，你好歹是活到王八岁数的万鸟头子，打着你的招牌怎么也好办事，等拿到灵位后，就往地囚谷引他们，不过一定要选一批飞得快又机灵的鸟，我估计只要咱敢带这些祖宗们上天兜风，那些好面子的妖族定会玩命地想揍死我们，到时候溜快些，可别被抓了。”
听完猫大爷心思缜密的一番布局，宿桀良久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一直以为自己有时的所作所为已有很大的可能让火熙阁由衰走向更衰，没想到尉影晰直接以一己之智慧，一招竟让火熙阁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将各大妖族的祖宗牌位送到地囚谷，八成带着牌位上天遛个弯都能受到万众瞩目，继而沦为千古罪妖。
“没意见吧？”尉影晰自顾自地问。
宿桀咽了口气，怔得咳嗽了两声，急忙摆了摆手，示意猫爷此举还需思量，然而由于其一口气不顺，一时没给出答复，却听尉影晰一拍桌案，掷地有声道：“好！那咱就这样决定了，你先去想办法偷牌位，我去暮池摸会儿鱼哈。”
宿桀：“……”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暮池里有鱼？？
在温暖如春的暮池里摸鱼的猫大爷翌日一大早便赴约去了地囚谷，暗中随他前行的还有他那一花一草俩徒弟，而晴天则在替宿桀完成不要老脸的遗愿，当真依着尉影晰要上天的做派，去偷祖宗灵位。
虫族族长镜润料到如今四大妖族皆需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其他妖族更是一盘不成气候的散沙，再者他手里还有白虎印，各妖族若敢讨伐虫族，他必然让一部分妖民陪葬。
所以他这个时候趁火打劫，便笃定妖尊会独赴地囚谷，于是颇安心地待在万虫窟中静侯着，直到有小妖急报了谷外的异象，他才慌促来到谷口，然后大吃三惊地扫了眼堆在谷口的坟墓状的牌位，接着拧眉望着慵懒地杵在牌位堆前的尉影晰，并随着谷外传来的嘈杂的喧嚷声渐渐沉下了惊愕的脸。
“世说妖尊举世无双，原也是荒唐之辈，这么大阵仗，却不知妖尊以何诚意赴约至此？”
“荒唐？呵，老毒物，本尊年龄虽大了些，但耳朵很是好使，别以为本尊不知你在谷中埋伏了多少虫妖，你那点诚意早就被你备下的大阵仗碾成渣了吧……”尉影晰扬眉一笑，那副妖尊学不来的倨傲孟浪相被他颇自然地表现出来，再配上妖界至尊的头衔，倒是有种脸皮厚得癫狂的横行妖性，“你只说让本尊独自带着玄武印进地囚谷，又没说不准带人来这谷口，再说了，既然是交易，那就得公平公正，万一本尊一个人来这儿，再被你豢养的这些蠹虫欺负了，岂不要得不偿失？”
镜润面色僵凝地盯着嬉皮笑脸的尉影晰，见猫大爷耍赖耍得如此大义凛然，愣是被噎得无话可怼，若不是尉影晰亮出了妖魂，镜润一时竟觉得这散漫的妖尊就是一冒牌货。
许是意犹未尽，尉影晰又稍稍侧身，拂袖指点了下“江山”，接着妖畜无害地笑了笑，感慨道：“托你的晦气，众妖族来此纯属个人恩怨，本尊向来顺应民意，也管不着呀。”
说白了，这些妖可不是猫爷我叫来砸场子的，都是你个老毒物招惹来的，谁让你抓了有群妖荟萃之称的辰微垣弟子，既然你把一锅粥都搅乱了，就要做好会被当成耗子屎捞出去的准备。当然，猫爷我也只是借了他们祖宗的东风，稍稍做了一次推波助澜的搅屎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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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猫大爷入虫窟
凤族岐黄之术虽不及与世无争的蛇族，但好歹是与辰微垣并辔齐骋的妖界老族，况且还归属四大妖族行列，阁主凤皇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逼得众妖族集体指天骂鸟。
可现下拜尉影晰所赐，本应悬壶济世，受妖爱戴的凤族却成了悬碑冲天，百妖唾骂的贼鸟，而老凤凰宿桀更是晚节不保，甚至被妖怀疑得了什么老妖痴呆症。以至于宿桀结识猫大爷之前，常絮叨的一句话是，“我有种子，谁帮我种树呀！”，而如今却是，“我有病，谁帮我治呀！”……
但那些被引来的妖族似是没料到会在地囚谷口遇到与他们祖宗肩并肩的“妖尊”，不过且不论火熙阁阁主发什么疯，单看谷内虫族的架势，这个时候无论哪个族群先撤离，都将背负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骂名，况且妖界至尊还没站相地歪搭在牌位旁，众妖族转悠着眼珠子细细一思量，觉得此时只要不怂便是上计，反正天塌下来有妖尊还有他们高大上的祖宗牌位顶着，若虫族真敢孤注一掷，他们稍稍施展一臂之力，便不至于遗臭万年。
尉影晰早就将这些各据一方却不干正事的贵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笃定这些妖族一旦来这儿，在得到便宜再卖乖之前绝不会擅自离开，只是猫大爷上辈子除了在沐汀落面前维护过自己从不在意的人面形象，在其他妖面前，脸面这种东西便同这一大堆精雕细琢，镶金嵌玉的灵位一般，即使再奢华高贵，如今也不过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沦落之物。
不过这些妖族这么稀罕“面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倒正合尉影晰的意，他弹了弹茈藐色衣袍，接着老神在在地敛了下衣袖，随即轻笑一声问：“老毒物，你这戏台子反正搭好了，不打算请本尊进去坐坐吗？嗯？”
儇佻的语调裹挟着肆无忌惮的潇洒纷落在众妖耳畔，倒令人觉得这妖尊不是前途生死未卜的来谈判，而是风雅生趣的来吟诗作赋。
暗藏在谷中的货真价实的妖尊更是没想到尉影晰能在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妖界贵族，他混在众妖族中，心神不宁地盯着踏踏实实走向谷内的尉影晰，接着扫顾过四周，欲寻一条悄然进谷的密道。
“师哥……”盖逍拍了拍沐汀落肩膀，接着指着他领来的一个豆眼龅牙的冷面汉子介绍道，“这是师尊派来协助我们的。”
盖逍一说完，那小妖当即豪爽地对着沐汀落行了个抱拳礼，随即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漏风，郑重其事道：“在下阿土，擅长挖土，是妖尊五十妖币临时雇的，拿钱办事，挖洞凿山，童叟无欺，保证靠谱。”
沐汀落打量过面前唾沫星子横飞的地鼠小妖，一时语塞，只想问一句，猫爷你还能靠谱点儿吗？
不靠谱的猫大爷迈着悠哉的步子轻车熟路地忽略过镜润，然后分不清主次地径自走向潮暗的万虫窟。然而还不等他走出二十米，身后忽然猛地传来一霎响厉的炸裂声。
不光尉影晰，众妖族看到那堆已被炸成齑粉的祖宗灵位皆是一副见鬼的复杂表情，就连守在自家门口的老毒物镜润都是一脸服毒的惊懵相，显然不知道是谁凭空毁了这些牌位。
而就在这时，妖群中不知哪个二百五大喊一声：“虫族有诈！大家小心！”
话音刚熄，这句话便犹如点燃导火线的火苗，顷刻间，众妖族全部亮出了保命干架的魂器，森然戒备地对指谷中。
不过镜润身边的妖卫也不是迟钝的，对面手持刀枪剑戟的瞬间，他们也已经摆好了应战的架势，而埋伏在地囚谷山头的那些虫妖听到炸裂声后，便纷纷架起了箭弩。
尉影晰没想到一句“虫族油炸”竟将地囚谷变成了随时滚烫得噼里啪啦的油锅，他讷讷地咽了口气，转到一半的身子兀自滞留在原地。但现下两方势均力敌，肯定谁也不想鱼死网破，只要没有什么引子，这油锅定然不会沸腾迸溅。
如此一想，猫大爷稍稍松了口气。奈何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一支利箭便以劈风破竹之势击向众妖族。
随之而来的是惨烈的嘶喊和短暂的凝滞，看着一个妖徒化成了灰烬，一众妖族脸色惶恐大变，而这时，又是一声比搅屎棍还烦妖的一鼓作气声：“冲呀！”
一石既落，万縠难消，尉影晰被众妖族挥斥方遒的捣乱气势骇得后退了两步，他一看双方已动了干戈，不是他一嗓门能吼住的，便索性退到一旁，敌我不分地添油加柴火助威道：“冲呀！我看好你们！”
尉影晰边空喊口号，边转悠着眼珠子环顾过周围，接着避开不长眼的刀剑，趁乱猫着身子往地囚谷深处跑去。
上辈子得到四象印后，尉影晰被逼无奈下，在地囚谷栖身过一段时日，况且他还曾代沐汀落闯过地囚谷，那毒虫聚集的万虫窟就算九曲回肠，他也能摸索进去。再者，如今万虫窟的大部分妖卫都随着镜润留在了谷口，尉影晰这一程虽不算畅通无阻，但猫大爷凭着对大小洞窟的熟稔，也能避开巡逻的虫妖。
万虫窟有一处渊薮，名绝殃，里面散布有镜润豢养的一群尚无人形的妖灵，那些沦为虫族臣虏的妖众要么被困缚在渊底，要么投喂给这些恣睢暴戾的妖灵。
尉影晰俯瞰过黑不见底的深渊后，禁不住在渊周踱着步子，顺带思量如何进入这妖灵肆虐的囹圄。如果他没有与沐汀落互换妖魂，尚且能仗着猫族的影速赌一把，可现在他除了会种树，上树都费劲，若想攀过这种直凛凛的陡崖峭壁简直就是玩命。
不想玩命的猫大爷焦躁不安地寻找进入渊薮的办法，可就在他徘徊在那块刻有“逃不脱”的嶙峋高石侧时，徐徐的跫音忽地自他背后袭来。
尉影晰一怔，当即警戒地转身，不承想，却因脚下的碎石趔趄了下，要不是身边还有个石头供他倚扶，猫爷的一世俊脸肯定能与满地的石子来个碎碎平安。
不过尉影晰仅慌乱了一瞬，便马上稳住了阵脚。他盯视着眼前兜帽遮面的妖，恍然意识到，或许他能顺遂地来到这儿，不只是靠着自诩超过外面那些就知道“冲呀”的妖群的智商，还有可能是镜润那老毒物或者其他妖物故意引他来这儿的，否则以面前这妖藏匿的本事，尉影晰惊觉对方不直接将他推下渊底就已经算是客气的。
而尉影晰不知，这个一直在暗处窥视他的妖正是那位差点将沐汀落困死在青龙漩的尊主。
“妖尊寻什么呢？”那尊主饶有兴致地扯了扯嘴角，隔着一层缭绕的阴鸷黑雾堪堪打量着略显局促的尉影晰，继而不徐不急地道，“妖尊只要交出玄武印，在下保证依诺归还辰微垣弟子，当然，还有那位啸林城的大小姐。”
尉影晰一听这妖候在这儿，原不是替镜润阻他入渊底，竟然胆大妄为地想背着镜润，先一步得到他手里的四象印，如此暗潮汹涌的背信弃义当真顺猫大爷的意。
“你可知如何在绝殃全身而退？”尉影晰没有就着对方的话茬继续谈议这场交易，反而自顾言他的不按规矩问道。
其实尉影晰问这句的时候，心里早就明透如镜，他料到无论这妖在老毒物镜润眼里分量多重，镜润都绝不会将家底平摊在这妖面前，所以这妖应同他一般顾忌绝殃渊底，否则也不会优柔寡断地跟他在这儿费口舌。若这妖当真能游刃有余地进入绝殃，又跟那老毒物一般毒辣干脆，八成会直接把他逼入渊底，等他被一众妖灵嚼巴碎了，再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那尊主似是对这位思维跳跃的妖尊极有耐心，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打趣道：“想必妖尊是不愿沉沦在这绝殃的。”
“呵呵，抬举，沉沦多没意思，如果有机会，兄台大可以随我一道儿堕落，反正我要是一个不小心下去了，啧啧，这玄武印怕是很难入兄台囊中。”
哼！猫爷我胸怀玄武印，金贵着呢，你要是等不及敢动手，我就堕渊给你看，到时候，你不光得不到玄武印，这印还极有可能会落入那老毒物手中。
“妖尊看来是怀疑我没有入绝殃的本事，可这万虫窟万千窟道，总有一条是进出绝殃的，妖尊觉得，那条路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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