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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男人(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3-11-21 10:14:29  作者:烟猫与酒
  只有言惊蛰的潜意识知道,他一个人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不是……”但对上段从的眼睛,言惊蛰还是条件反射的想道歉。
  他没有想指责段从的意思,段从本来就不该分担他一团糟烂的人生。
  段从还是没应声。
  这次他看了言惊蛰更久,久到眼底的寒意几乎如有实质的溢出来,然后他拧拧门把,示意言惊蛰在门外放开手。
  “滚。”
 
“和好吧。”
  拽合门板捎出的风声让人害怕, 言惊蛰本能的缩回手,指头还是被夹了一下。
  他脸色猛地一白,段从没有丝毫犹豫,家门“砰”的关上了。
  言惊蛰左手攥着右手的指尖, 控制不住的佝偻起身子。十指连心的感觉可不好受, 他在地上蹲了好几分钟, 嘴唇都咬到麻木了, 才从眼前发黑的疼痛感里缓过来。
  他抬起手背抹抹脸, 水淋淋一片, 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
  段从在玄关站了会儿,压了口深呼吸,目不斜视的从可视门铃前转身回到客厅。
  不知道多少根烟蒂丢进酒杯之后,他手机响了两声。
  言惊蛰:对不起,还生气吗?
  言惊蛰:不生气的话可以开一下门, 听我解释吗?
  段从狠狠闭了下眼,用力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把手机扔进沙发里。
  隐约的脚步声透过门缝由远及近传来, 言惊蛰连忙站好, 重新擦把脸,又拽拽衣摆袖口, 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但是门一打开, 迎上段从的视线, 他的鼻腔就汹涌的酸楚起来。
  “我……”
  言惊蛰张张嘴, 喉咙发胀,说不出话。
  段从朝他半蜷的右手上扫了眼, 面无表情地问:“刚夹手了?”
  “……嗯。”言惊蛰吭了声。
  见段从沉着脸不接话,他小心地接了句:“不疼。”
  段从回身往屋里走, 言惊蛰跟着进去,轻轻把门带上。
  他不敢说话,段从不知道去找什么了,他就杵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凌乱的酒瓶与烟头。
  “手。”段从拎了小药箱出来。
  言惊蛰习惯性地要开口说不疼,想了想,老实地闭了嘴,把手伸过去。
  刚才那一下夹得不轻,甲床上的压痕已经淤紫了,指头红肿了一圈,言惊蛰疼到了麻木,这会儿只感觉热腾腾的发麻,手却不断微微发着抖。
  段从拧药水的动作一顿,脸色变本加厉的黑了下去。
  “去医院。”他把药水放回箱子里。
  “真没事。”言惊蛰蠕动着嘴唇,鼓起勇气攥攥段从的手臂,“看着严重而已,我能感觉到,我心里有数。”
  他朝段从翻开掌心,活动几下五指,示意没有伤到骨头。
  段从看了会儿,轻轻捏了下言惊蛰的指尖。
  被段从甩在路上、关在门外,被门夹手的时候,言惊蛰都能忍住,可段从捏这么一下,却把他近期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给捏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他重新开始解释。
  “照片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当时过马路,我都没感觉到,没想到这么巧。”
  段从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言惊蛰闭上嘴。
  其实言惊蛰仍然不清楚段从为什么生气,他在人家家门口嚷嚷“我连朋友都不能有吗”的硬气,被一门板就给摔散了。
  他习惯承受情绪、隐藏情绪,从小就习惯。
  但段从不行。段从应该是最骄傲的那一类人,已经在他这里委屈太多次了。
  淡淡的烟酒气息在沉默中发酵,最终,段从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是想喝酒吗,”他拎起一听鲜啤,食指轻轻一弯,单手就把瓶口打开,塞给言惊蛰,“喝吧。”
  “我没想喝。”言惊蛰有些无措,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的,握着酒瓶又开始观察段从的表情。
  “我家没酒吗。”段从问。
  言惊蛰一愣。
  “心情不好,想找人说说话,不会联系我吗。”他望着言惊蛰。
  “我连个朋友都不如?”
  言惊蛰跟他对视着怔了会儿神,表情微微松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
  “……啊。”
  段从没理他,自己又开了一听酒,推开门去阳台。
  跟言惊蛰这种人相处其实挺累的,说他迟钝,一些事情上敏感得不行;说他敏感,有时候又蠢得可恨。
  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段从手臂撑在阳台上,抿了口酒,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上辈子欠的。
  过了会儿,言惊蛰的脚步轻声传过来,停在他身后。
  “你不一样。”
  段从扭过头。
  言惊蛰手里还攥着那听啤酒,半垂着脖子,仍是那副嗫嗫嚅嚅、不会说话的窝囊样子。
  他像是使出了自己全部的表达能力,顶着那自卑的羞耻心,想了想,纠正自己的话:“其他人跟你不一样。”
  段从一边眉梢稍微扬了下,原本带着烦躁的呼吸开始放缓。
  他想再多听一点,但言惊蛰憋出这一句后,就闷着脑袋不吭声,挨了夹的手指头在瓶身上无意识的来回摩挲。
  “什么不一样?”
  段从只能开口问。
  “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言惊蛰张张嘴,望着眼前的段从。
  阳台外是大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从高层往下看,像一片倒映的星海。段从站在夜幕前,像太阳。
  言惊蛰突然又自我惶惑起来。
  “我不想总是在出事后麻烦你,你已经……”
  “问你呢。”段从不耐烦地打断他。
  “问你什么答什么。”
  言惊蛰本来已经麻木的指尖传来刺痛,他眼窝一烫,这些日子以来憋闷在心底的无助和委屈,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了一圈。
  “……我只有你了。”
  他撑不住了。
  “对不起。”
  段从漫长地注视着言惊蛰,看他难掩羞愧的表情,很久很久,浅浅地从鼻腔里呼了口气。
  “喝了。”他朝言惊蛰手里的酒瓶抬抬下巴。
  言惊蛰“嗯?”一声。
  “喝。”段从只是命令。
  言惊蛰确实不想喝酒,他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也觉得不好喝。但段从现在让他喝,他就像喝饮料一样,往嘴里咽了一口。
  见段从没说话,他干脆闭起呼吸,喝药汤似的,分几大口把这听啤酒全部灌下去。
  结果他刚解决完手里的啤酒,段从又把他自己剩下的半听递了过来。
  言惊蛰老老实实地接住。
  “你喝多的时候,说话更好听。”段从说。
  言惊蛰有点莫名其妙,偷偷把嘴巴对准刚才段从喝过的位置。
  “有事儿跟你说,说完还有事儿想做,你把自己灌迷糊点。”
  不知道是酒好劲儿大,还是有所预感,言惊蛰的心口蹦了蹦:“什么?”
  “和好吧。”
  段从说。
  他不想等了。
 
第 68 章
  像是被天上突然掉下的云彩砸了脑袋, 言惊蛰保持着酒瓶举在嘴边的姿势,直直的愣在原地。
  段从等了他一会儿,求和的话终究还是由他说出口,本来就有些不自在, 面对言惊蛰漫长的呆滞, 愈加烦躁起来。
  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聋了?”
  言惊蛰没聋, 他在心跳。
  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句话他在睡前梦里出现过多少遍, 和段从和好的场景他成千上万次的独自演绎过。
  然而真的猝不及防听到段从提出来, 他一时间震惊到只觉得惶惑的地步。
  太不真实了。
  “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这么突然,但话还没说完,他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段从直接捉了过去。
  没喝完的啤酒瓶“叮咣”砸在地上,混合着酒精的麦香气溅了一地。
  言惊蛰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做不成那些事了, 包括段从。
  毕竟在他们曾经认真治疗的那段过程,只能说收效甚微。
  直到今天,他在天旋地转近乎窒息的黑暗里, 被段从时隔多年再一次抵入, 两人都因为他不受控的反应愣了愣。
  “所以,你不是不行, 是因为不是我, 所以不行, 是吗?”
  段从以一种可怕的力度禁锢着他, 喷在言惊蛰耳畔的呼吸滚烫沙哑到吓人。
  “言惊蛰,你真他妈可恨。”
  “说你爱我, 说话。”
  言惊蛰已经完全丧失表达能力了。
  他紧紧握住段从攥着他的手,脑门抵在枕头上无助又难耐的厮磨, 眼泪是从心底涌出来的,在脸上洇得一塌糊涂。
  他用尽全身力气拧过身,打着颤亲了亲段从。
  “我好想你。”
  段从深深地吸了口气,掐着脖子将他捂进怀抱里。
  两个久别的人,一场纷乱的夜。
  谁都没有了节制,在酒精的催化下,一起变身为最原始的动物,一遍又一遍,从阳台到卧室,所过之处全都湿泞一片。
  言惊蛰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结束的、做了多少次。
  等他意识回笼,浑身酸痛得睁开眼睛,只感觉脑浆都被晃散了,天旋地转的发着晕,连思考都费事。
  和好了。
  这是苏醒后,完整出现在他脑子里的第一句话。
  紧随其后的就是“咚”起来的心跳,与那令人羞耻的体感回忆。
  年纪大了,跟上学那阵子真是不能比。
  这是言惊蛰的第二个念头。
  空气中还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暧昧味道,言惊蛰拧着发僵的脖子,很不好意思地转头朝旁边看。
  卧室静悄悄的,窗帘的遮光性好过了头,他以为段从还没醒,结果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伸手朝杂乱的床单上摸摸,段从应该是起床有一会儿了。
  言惊蛰顿时无措起来,他费劲的摸索到卷进床底的衣服,匆匆套上往外走,拉开房门险些被明媚的光线晃了眼,时间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食物的香气从厨房传来,玄关处有低低的交谈声,随着关门的声音,段从拎着一兜刚送来的新鲜食材回到客厅,跟站在卧室门口的言惊蛰对上视线,嘴角轻轻扯了起来。
  “醒了?想吃什么。”
  昨晚发生的一切太像做梦,此刻朝他走过来的段从,才真正让言惊蛰有了踏实又酸涩的真实感。
  “嗯。”他忙低头压下不受控制的鼻音,假装忙碌的侧过身,不敢跟段从对视。
  段从在他面前顿了顿。
  “躲什么?”他拽着言惊蛰的胳膊把人拨回来,有些不满。
  “没。”言惊蛰感受到这种段从式的不安,心底一下子溜溜软。
  他别着脖子遮遮掩掩的解释:“我没刷牙。”
  他瞅着地板,段从站在跟前儿盯他,眼神中扩散开的笑意,浓郁得不像话。
  这一刻好像连时光都折叠了,又回到他们青春正好,一切都生机勃勃,对未来和对方充满爱意与期待的时候。
  “哦。”段从拖着嗓子,故意将他,“谁要亲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言惊蛰不好意思了,耳朵一烫,拧着手脖子想赶紧去洗漱。
  段从稍微使点儿巧劲,直接把人扣在墙上,顺着言惊蛰倔强的脖颈吻了下去。
  盖章了。
  言惊蛰闷哼一声,回想起多年前两人胡闹时说过的昏话,抬起发软的手臂,环在段从背上。
  这个章其实盖得可有可无。
  终于站在盥洗台前照镜子时,言惊蛰才发现自己从耳根到肩窝,已经没几片白净的皮肤了。
  吻痕交叠着牙印,根本分不清哪块是段从刚亲的。
  他们这个年纪还搞成这样,实在是有点儿……夸张了。
  言惊蛰脸上发烫,绞个湿毛巾来回擦。
  这几天都得找高领的衣服穿。
  还没等他在脑海中码好仅有的那几身衣服,段从在卫生间外敲敲门,将他手机抛了进来。
  言惊蛰的手机调了震动,旧机子,零件都老了,响起来“嗡嗡”直震,听得人心烦。
  “电话。”段从的语气也挺微妙。
  言惊蛰连忙接住,一看来电人,立马有点儿尴尬。
  是宁望。
  前面已经摞了好几条消息了。
  段从也没走,抱着胳膊往门边一靠,看着言惊蛰。
  这种情况还挺闹心的,明明他和宁望什么都没有,硬生生搞得像是说不清道不明。
  言惊蛰不想接,对宁望他其实更喜欢打字说事儿,可被段从这样一盯,只能把电话接起来。
  “你他妈死了?!”
  刚一接通,宁望的火气就顺着信号在言惊蛰耳朵边炸开了。
  “说走就走,带你出来玩接个电话说他妈跑就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不是人?”
  他声音太大了,隔着听筒都听得一清二楚,段从抬了抬眉毛。
  “哎,别喊。”言惊蛰头疼得连忙安抚,“抱歉,昨天有点事……”
  “就你有事!一天天屁大点事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宁望根本不管,直接打断,想到哪骂哪,“谁没事啊天天围着你转,啊?!”
  “真的有事。”言惊蛰一个头两个大,瞟一眼段从,抿抿嘴,“我在我朋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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