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僵硬,”不愧是容华仙君,对于这样的变故只反应了一秒,立刻就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十分真诚地问卫泱,“需要我帮忙吗?”
*
“花棠!”
“是魔族四大护法之一的花棠!”
“快跑啊!花棠来了!”
此刻的大厅已经乱成了一团,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在闻到那花香的下一秒就猜出了来者的身份,但是已经晚了。
数条红绸于正门窜出,一路铺到大厅,紧跟着是粗壮蜿蜒的藤蔓,试图逃走的一人被拦腰卷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可那凶厉的藤蔓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分成数枝,将整栋拍卖所的门窗死死封住。
花香更加浓郁,这一次,人们被抽干的是全身的力气,相继瘫软在地上,仅剩的正门里,一人踏着红绸款步而来,他的裙裾上全是金线织就的海棠花,染了蔻丹的指甲卷起鬓边一缕丝发:“呀,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呢?”
花棠藤蔓一卷,拍卖席上的琉璃鼎就被他收入囊中,随即一挥袖,手下们云集而入。
“那就只好劳烦各位都跟我走一趟了。”
说完这话,花棠这才扫视了一圈,目光瞥见二楼的包厢,长袖一卷飞身
而上。
*
他推开门的时候,南渡正压在卫泱的身上。
两人躯体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卫泱的手还揽着南渡的腰,而南渡的嘴唇贴在卫泱的脖颈上。
花棠脚步一顿:“虽说本护法在魔界见多识广,但二人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兴致做这种事,属实是我没想到的。”
卫泱看到来人,心神微动。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花棠,但不知怎的,突然涌上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来。
花棠此人,因为自身被情郎背叛,所以最恨有情人,几乎是见一对要拆散折磨一对。
这一点,熟知剧情的卫泱自然是知道的。
花棠会将现在的他们当成情侣抓去,将生死考验摆在他们面前,而他的好师尊,会等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再踏着圣光降临,手刃仇敌已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随即煽情一番,赚足他愚蠢的濡慕和眼泪。
这一点,熟知剧情的卫泱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样好的机会,没有任何执行者愿意放过,卫泱甚至期待着南渡的选择,好平息他刚刚心脏涌起的异样,让他平静地滚回下一个轮回里继续安详地躺着。
这样想着,卫泱动了动身体:“师尊没事吧?”
“刚刚突然就卸了力,实在对不住,师尊没磕到吧?”他皱着眉头,一副心如刀绞的样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徒儿可是会心疼的。”
南渡没理他,撑起双手似乎是想起身,可他没了灵力护体,之前积攒暗伤一下子全冒了出来,脸色一白,瞬间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说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卫泱在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居然是将手垫在南渡的额头下免得他磕到,随即才瞥见一旁的花棠,换了个甜到溺死人的声音:“师尊,你压到徒儿的头发了。”
花棠瞳孔骤然一缩,眼神立刻变得狠厉起来。!
第七十七章 师尊他只想飞升(四)
南渡立刻收回了手。
他微微闭了下眼睛,勉力站起身,虽说脊背依然站得挺直,可卫泱总觉得他那张脸有些过分苍白,像是被冰雪覆满的梅枝,再一用力就会断掉。
“师尊?”花棠看了眼南渡衣袍上的云纹,忽然笑了,“还是天苍山的人,有意思。”
南渡像是刚意识到屋里还有个人一样,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花棠手中的盒子微微一顿:“你既已拿了琉璃鼎,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谁说本护法只要琉璃鼎了,”花棠笑道,“圣尊苏醒在即,怎可不送些贺礼过去,我观你二位眉清目秀,正适合成为本护法枯棠花下的祭品。”
“不过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倒可以考虑网开一面,”花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你们两个,只要选一个跟我走就行了,不如你们商量一下?”
“我去。”
卫泱刚刚站起身,就听到南渡的这句话。
他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意思,几乎是立刻就回答出了这句话。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攻心的手段,卫泱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随即又轻嗤一声。
好老套的手段,第七位,第十三位,第二十九位等等数十人都是这么说的。
指望他因此感动而主动献身吗,那怎么可能呢?
卫泱望了眼花棠,朝着南渡走了一步,伸手扯住南渡的衣袖:“师尊……”
“不行,师尊……”他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师尊要是死了,徒儿也不活了。”
卫泱自认演技不错,南渡不知花棠的背景,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攻心之计真的成功,开始与他惺惺相惜。
这样,他前面的故作姿态可就前功尽弃了。
“师尊……”卫泱努力给自己挤出点眼泪,垂眸仔细观察着南渡的表情。可他下一句还没出口,南渡直接面无表情地割断了自己的袖子。
卫泱手里抓着一段雪白断袖,被南渡拎起往软榻上一扔:“闭嘴,你太弱了。”
不知为何,卫泱总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嫌弃。
身为一只咸鱼,卫泱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
做完这一
切,南渡看都没看卫泱一眼,转头对花棠道:“走吧。”
“仙君着什么急啊。”花棠突然笑了。
他扭头看了眼那边的卫泱,觉得这对师徒可真是有趣。
南渡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却主动要去赴死,甚至怕自己为难卫泱,主动跟他撇清关系,态度又是如此急切。
而另外一个,听起来情深义重,实则演技差得要命,这种薄情寡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可太熟悉了。
“哈哈哈哈哈,”花棠大笑起来,垂眸望向卫泱,“好啊,既然你这么不舍,那不如,我先送你走好了。”
花棠话音刚落,手中藤蔓已然出手,卫泱知道他会有动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左右他不可能杀得了自己,卫泱连躲都懒得躲,直接躺平任由藤蔓缠上自己的脖颈——
可千钧一发之际,南渡突然动了。
分明整个人还是苍白虚弱,他的速度却快得惊人,飞身挡在卫泱身前,徒手抓住了那根藤蔓!
枯棠花一出,就算是化神期修士,起码也要半个时辰不能运功,可南渡带伤强行冲破封印,心神激荡,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师尊!”
卫泱一愣,伸手接住了南渡倒下的身体。
*
“师尊?”
有人在叫他,不是之前的轻慢笑意,也不是染了情.欲的沙哑难耐,或许是在梦中,这人的声线里居然带着丝焦急担忧。
总算是有点作用。
【宿主,宿主!】354兴高采烈,【好感度刚刚涨了点!】
这对一个古井无波的咸鱼来说,实在是巨大的进步。
【奇怪,分明这招之前几个执行者用都没有效果,怎么宿主你一出手好感度就动了,】354嘀咕了一句,又道,【总之宿主快快趁热打铁,趁着重伤赶紧跟主角煽情一下,说不定还能再升呢!】
【别闹了宝贝儿,】南渡轻笑了一声,【我要是真那么做,说不定还会降呢。】
354:【为什么?】
【他被你们之前那九十几个不中用的家伙团团围着,早就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之所以对我那么一点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我不惯着他。】
所以南
渡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卫泱彻底认清,世界并不只是围着他转的,起码,他在南渡这儿算不了什么。
354:【算不了什么?】
【但也不能完全算不了什么。】
毕竟还是要走剧情。
如果真要比的话……这作用,大概和某些大型的棍状物差不多吧。
南渡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邀功,他的伤没有白受的道理,但觉得对方受了委屈才会内疚心疼,等卫泱彻底明白他和前九十八个的不同……就是他收利息的时候了。
*
南渡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们似乎是和拍卖会人的人一起被关在了某个祭坛边缘,南渡动了动手掌,发现全身依旧是软绵无力,估计是花棠又给他加了剂量。
他一醒来,卫泱的眼睛里立刻挂上了刻意的担忧:“师尊醒啦!”
“师尊,你吓死我了,”他抓过南渡的手,剑眉拢在一起,那双眸子里细看还有些微红,“徒儿死不足惜,师尊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为我如此犯险……”
装得还挺像回事。
南渡的眼睛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那双清冷的眸子看起来居然有些莫名的柔软温和,他半倚在卫泱的怀里,轻声问:“你没事吧?”
卫泱一怔。
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他在心里重复,这个套路简直和其他几个一模一样,卫泱丝毫不怀疑接下来的一句就是——你没事为师就放心了。
知道这一点并不让他感觉到开心,只是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看起来南渡似乎真的是标准化模式下的另一个复制品罢了,卫泱努力挤出眼泪,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应答——
南渡突然往他身下摸了一下。
这很奇怪,毕竟其他人担忧对方的安危都是先看脸色,而南渡的行为,简直就像是确认他的某个部件还在不在。
被攥住的感觉并不好受,卫泱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大脑,心中的那股渴求再一次涌了上来,卫泱死死地咬住下唇,好抑制自己想要撕扯南渡耳垂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南渡终于说话了。
“没事就好。”他说。
果然如此,卫泱刚这么想,就听到南渡紧跟着的是——
“那你今晚,记得多做几次。”!
第七十八章 师尊他只想飞升(五)
“咳咳咳咳咳咳……”卫泱刚刚准备好的话直接给倒灌进了肺腑里,速度太急太快,以至于他都不小心给呛了一下。
南渡说完这句话就原地打坐了,既没有要聊他舍命救下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要跟他互诉衷肠的心思。
甚至让卫泱离远一点不要打搅他。
二十多岁就至化神,南渡的天赋可谓是万人艳羡,但这样的人,在已经被抓起来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在打坐修炼心法。
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卫泱的选择是——就地躺倒。
他屈膝枕上一只胳膊,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唰得打开折扇摇了起来。
折扇尾端的落款处是一个沅字,铁画银钩,似乎是因为被人摩挲过太多遍,笔迹看起来都淡了许多。
随后……又被卫泱的拇指轻轻地覆盖住了。
众人都知道,琉璃鼎可以处理体内原有的浊气。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它不仅可以净化浊气,如果将功法倒施,鼎内原本的杀戮与恶念会尽数释放,成为堪比半个灭灵渊的凶器,甚至,这些杀戮若是沾了血腥,便会更加如鱼得水,满载杀伐之气。
魔教之所以是魔教,乃是因为他们修的是杀戮道,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能让修为直接上升一整个位阶的宝物。
这件事少有人知,所以几个山门只当他是个治疗的法器,并没有怎么上心,才让花棠得了手。
花棠估计打算以此将他们全都献祭了,为了防止他们串通逃跑,屏障之间都是不互通的。
卫泱听不到其他人说话,又没用说书的可以听,无聊地看了会儿天上的白云,只能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南渡。
南渡的皮肤很白,睫毛又有些过分地长,他闭着眼,也许是因为伤势的缘故,整个人显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没了灵体护体,有点点的薄汗出现在南渡的额头上,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晃得卫泱眼睛疼。
卫泱遮住眼,不情不愿地挪动了自己尊贵的身躯,就地滚了一下。
南渡还闭着眼,似乎是已经入定,并没有察觉,于是他整整衣领撑起身体,将折扇悄悄绕到南渡的背后,举起一只手臂替他挡住
了太阳。
这个姿势……只看地上的影子的话,就好像他将南渡整个人圈在怀里了一样。
南渡的身上带着清冷的松木香,顺着鼻尖钻进肺腑,令卫泱感觉到燥热,当初那种对于南渡身体的莫名渴望又来了。
他动了动发酸的手臂,几乎是用尽一个咸鱼的全部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将折扇放下。
一定是这种心理本能在作祟,卫泱绝望地想——
原来他是一个废物,这话还应该加两个限定词。
他其实是一个俗气的废物男人。
卫泱正思忖着,南渡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立刻把折扇被背到了身后。
南渡看他一眼,没什么表示,只是翻出储物袋,将其中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和法器扔给了他:“拿着,等会儿躲远点。”
他的手心里浮现出明亮的白光,能开储物袋,起码说明南渡的功力至少已经恢复了一些。
红绸再一次从他们的头顶跃过,篝火被点燃,魔兵纷纷涌来,花棠踩着红绸踏上了祭坛。
“巍巍皇天,佑我圣教!时辰已到,拜!”
魔兵单手置于胸前,朝着西方一同俯下身,花棠振振衣袖,海棠花自藤蔓中绽开,南渡拎起卫泱往旁边一扔,提剑冲了过去。
剑光凝成强大的气浪,藤蔓尽数割断,棠花簌簌而落,魔众猛地回头看到那个迎着漫天花雨踏来的人,以及他手中长剑白玉般的剑身:“月照剑!他是,他是容华仙君!”
花棠眼神一变,也知道自己轻了敌,数条藤蔓凝成一团,当即冲着南渡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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