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眼角跳了跳,恨不得一巴掌打在那邪修的脸上。
她费尽心思扮演云中君,可处处都不如云中君这点,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羞辱。意识到同门的视线也落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摆袖祭出了一柄法剑,向着前方的邪修就是一划。她修的是《一气正源经》,其中的“一气剑”是她修得最久的一招。她完完全全按照昔日云中君的做法去的,每日早起先挥个一万剑,故而还算是有模有样。金丹邪修哪会提防一个蜕凡期修士,见她此举笑得更是放肆。哪知就是这一剑,在邪修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邪修勃然大怒,将法器一催,立马向着前方云中城弟子杀去。至于另外的邪修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时候都是要死的,如今少了一两个也不要紧。云淡见对方动怒了,暗道了一声不好。她朝着云中城弟子喊了一声:“朝我这边靠来。”说着便催动灵力操控素尘纱。可她这个“蜕凡期”的修士哪有多少灵力能够驱使素尘纱?只得靠法器中的真灵来抵御。
“是件真器?那位倒是阔绰。”邪修眼热地看着前方,他的法器始终无法突破那道星河玉带。不过他也不着急,一件无人驾驭、只靠真灵的真器能够发挥出几成力量?朝着身侧走来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声,抬起手掌狠狠地拍下!每一击落下,星河玉带便消磨几分。素尘纱剧烈地晃动着,起伏的光点极为炫目。云中城弟子见素尘纱有崩溃的危险,咬了咬牙,将法剑一催,甚至还有弟子不管不顾地踏了出去。
邪修见云中城弟子
如此骚动,面上露出了一抹邪笑。伸手朝着那弟子一点,便见一枚法梭向着此人眉心一啄,顷刻间便将元灵啄出,张口一吸。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饶是一直关注着这边动态的卫云疏都来不及反应。素尘纱虽摇晃得剧烈,可至少能撑上一刻钟!谁知道那弟子会傻愣愣走出去。暗叹了一口气,卫云疏双眸中神光湛然,隔空朝着那素尘纱真灵轻轻点出了一指。此物是她亲手祭炼的,自然是十分熟悉。只是她原以为还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操使,可如今看来,洛泠风似乎从未祭炼过它,上头还留着她祭炼时留下的痕迹。卫云疏有些困惑,片刻后,又将心思收起。
素尘纱感知到了那一缕气机,骤然一震。那闪烁不定的星光瞬间就凝实了起来,在邪修攻势来袭时,气机还能百般变化,以奇法将邪气消磨,而不是硬生生地承受。
邪修只见得那呆滞的素尘纱忽地的灵活了起来,仿佛一条披着星光的玉龙在游动。他们立马意识到此物被人操控了!难道是那蜕凡期的弟子?不对,这不可能!“谁?!”邪修怒喝了一声,他的神识向着外间扩散,可迟迟没有寻到对方的踪迹。思忖片刻后,他取出一只小葫芦,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顿时间见一群血色的指甲盖大小的飞虫嗡鸣着向着四方飞去。
此时,云淡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素尘纱拿到手后,她发现洛泠风没在上头留下自身的印记,是一件纯粹的真器。她当时大喜,还以为能够将其收为己有。可不管她怎么祭炼,都无法突破那层禁制,只能粗浅地祭炼一番,以便轻松驾驭。她只当是自己功行不够。现在素尘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掌控,她能够感知到,与真器的那点微弱联系断了。对方虽然操控了素尘纱,然而没有将它取走,反而任由它护持云中城弟子,看来是仙门的前辈了。只是会是谁?难道师尊早就来这里了?
百里之外。
洛泠风接到了邪修发来的讯息,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哪里会不知道是对方的“陷阱”?那帮弟子原本就是世家派出来的,真正有志气的早去了北洲,她并不在意那帮弟子的死活,只是对方连这蠢办法都用出来了,不去一趟对不起他们的谋划呢。双指一搓,那只蝙蝠化作了齑粉被风吹散。洛泠风负手望着天穹,仍旧是阴沉惨淡的,可不管是哪一处,都没了雷霆的气息。
是卫云疏吗?她还活着吗?要真是的话,那这二年……她藏起来了吗?她其实也跟那些人一样,是吗?
洛泠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她的眸色暗了暗,仿佛酝酿着一场猛烈的风暴。!
第二十七章
寻找卫云疏之事已成解不开的心结。
可找到了卫云疏之后呢?要询问她什么?卫云疏的过往同样充斥着晦暗与阴翳,为什么偏偏就她能够那样淡然?洛泠风的心中团着凶猛燃烧的火焰,可面色却冷得厉害。衣摆在风中吹拂,仿佛一团赤焰,而残余的淡淡痕迹,仿佛烈火灼烧后的余烬,渐渐地消失不见。
在执掌云中城后,她周身的那股冷意并没有消散,只是脸上伪装的柔和彻底褪去,眸光变得冷锐而又森戾。此时,她没有掩藏那压着的极深的恨意,“轰”一声响,那股磅礴的气机宛如罡风气浪,狠狠地撞击着山体。巨大的石块滚落,扬起了漫天的烟尘。而等到烟尘消散了后,洛泠风已经没有了身影。
离谷外。
成群结队的血色飞虫好似无头苍蝇一般转动着,试图捕捉着其余的气机,只是无功而返。它们一头撞入了素尘纱的灵光里,然后被那股灵机彻底地抹杀殆尽。而邪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开始的时候心中有些紧张,可见着那云雾弥漫、邪氛浓郁的山峰,他们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就算云中城这些弟子有帮手,那又怎么样?周真人已经在黑笼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这帮人陷落。
“云师姐。”眼睁睁地看着同门被吸走元灵,云中城的弟子吓得不轻。等到发现邪修无法攻克素尘纱,才慢慢地定下神来。只是瞧着围拢在一边的邪修,仍旧心有余悸。他们以为素尘纱是云淡操控的,故而这一声“师姐”唤得还算是真心实意。“洛真人何时能抵达?”有人问。
云淡有些烦闷,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可她不能跟这些人直说自己已经失去了对素尘纱的掌控。她抚了抚鬓发,努力地挤出了一抹温和却又苍白的笑容,安慰同门弟子道:“快了。”
一件素尘纱隔出的银河玉带让仙门与邪修形成泾渭分明的两端。眼看着这帮“肥羊”在前头,邪修们有些心痒痒,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嬉笑道:“你这女修,手中有真器,可一开始却不舍得拿出来使用,现在觉得它能够改变局势吗?”
云淡眼皮子一跳,万分恼怒地瞪了邪修一眼。这话教她怎么回答?她一开始的确是故意的。她走这一步分明是为了配合罪恶长廊的同道,可偏偏此时的身份不合时宜。各种各
样的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她在心中想着回复的话语,然而没有人顺着邪修的话去问。
山峰上。
卫云疏一双眼眸无比清亮,仿佛月光下一池盛满星光的粼粼池水。
她始终关注着云中城弟子那处,只不过知道此刻的自己要做什么。她得替谢知潮护法,至于云中城的弟子……只能这样暂时护住他们,好让他们有时间等待救兵的到来。
这帮弟子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
天际的遁光伴随着宏大的水潮声响起,仿佛一条浩浩长河滚荡而来。在这一时刻,云中城弟子与邪修同时抬眼,双方的眼眸中有着不一样的惊喜。
“那位真人还真是在乎这名与云中君相似的弟子。”邪修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扭头看了眼黑雾弥漫的山峰,心想着这样的动静,周真人怎么都能够听见。可作为手下,还是得发送一道讯息。这般想着,邪修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细长的、一尺长的竹筒,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一股粘稠浓郁的黑烟冲天而起。
坐在黑笼山中等待的周玉霄蓦地睁开了双眼。他疑惑地朝着外头看去,没有仙门修士也没有邪修的踪迹,更别说是洛泠风了!难不成那弟子做事情失败了?他面无表情地思忖道,没有任何移动身躯的打算。如果是那些蠢笨的家伙被仙门所擒抓,他不可能去救。
真人怎么没有动静?难不成还要等待吗?邪修有些紧张,那股磅礴的气机奔涌而来,他仿佛被大棒敲击,整个脑袋中都是嗡嗡地疼。他是惜命的,可不想葬送在那位的手中。他的面色很是难看,将细长的竹筒一扔,又取了一枚光芒暗淡的玉符来。一脸肉疼地朝着里头输送着灵力,等到光芒绽起,他才拔高声音道:“周真人,我们已经到黑龙山外了,那位现身了。”
得到消息的周玉霄:“……”他左看右看都不见踪影,心中也有些愠怒,怀疑是那些邪修故意戏耍他的。他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讯,可骤然间,看到一道长河倒悬在高天之上,心中顿时一惊。他猛然站起身来,朝着水潮弥漫的方向望去,那儿分明是离谷方向。他运起法诀,双眸中闪过了一道灵光,除了奔涌的水潮,隐隐看窥见了一座邪气肆虐的山,而山头依稀坐着一个面目不分明的人。
离谷是邪魔出入之地之一,有人试图横
插一脚,夺取他的猎物!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掠过,周玉霄越想越是恼怒,也不管着黑笼山了。起身化作了一道血色的烟气,向着前方遁去!
洛泠风抵达了离谷外,只朝着云中城弟子处瞥了一眼。她一身奔涌的气机尽数收敛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宛如闲庭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走向了邪修。邪修们的紧张并没有消失,一边暗想着周玉霄怎么还不来,一边思忖着脱身之法。深吸了一口气后,两个金丹期的邪修几乎同时将法器向着前方一送,直指洛泠风的心口。洛泠风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衣袖在风中摆荡,水潮化作了云气聚散翻动,将她衬得朦胧而出尘。她轻轻地一拍,那袭向面门的邪光骤然消散,两个金丹邪修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落在地上。
挣扎着起身的邪修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毫不犹豫地催动着金丹,好从此处遁走。可不管怎么奔逃,水潮声都如影随形。他们惊恐地抬起头,浩浩荡荡的长河仿佛一条分界线,将天幕撕裂成了两半。两滴洞渊重水从河中越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两人砸穿。洛泠风淡然地一拂袖,像是拂去了衣裳上爬动的蝼蚁。
“见过师尊。”
“见过真人。”
在看到洛泠风现身时,云中城的弟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位心性凉薄,能够逃脱也是沾了云淡的光,因而在行礼之后,纷纷对云淡投去充斥着感激的视线。云淡则是没有在意他们,在洛泠风出现的时候,她的视线就追逐着洛泠风,没有再挪开。素尘纱的失控感消失了,所以之前就是洛泠风在暗暗观察吗?如果她选择了显露身份,恐怕现在跟那些邪魔一样,成为尸体了。
洛泠风对上云淡的视线,漫不经心道:“以你的修为操纵不了素尘纱,先前是谁在助你们?”
她的话语在刹那间打碎了云淡心中的那点侥幸,使得她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控制素尘纱的不是洛泠风吗?那么会是谁?她终于感知到了同门们投来的视线,身躯越发显得僵硬。抿了抿唇,良久后才道:“弟子也不知。”
洛泠风似笑非笑地瞥着云淡,一伸手便将素尘纱取了回来。她慢悠悠道:“你驾驭不了真器,此物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件累赘。等到回云中城时,换些寻常的法器吧。”
云淡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借给她护身的,却不是她之所有物。如果是真正的卫云疏,洛泠风也会这样待她吗?云淡暗暗地想着,在内心深处给自己鼓劲。这事情急不来,三年间,洛泠风已经找了许多与云中君相似的人了,她并没有那么好取信。正想着,一股暗沉阴森的火光从视野的另一头蔓延而来,渐渐地烧到了跟前。一位神态漠然的昂藏修士从火中踏出,阴沉地望着洛泠风笑道:“洛真人,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从黑笼山匆匆忙忙赶来的周玉霄。
他的视线在洛泠风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转移到了那座笼罩在诡异黑云中的山上。眼神晦涩而又凶恶,仿佛一种无声的警告。
卫云疏坐在了山头,暗道了一声好险。到底是相伴了数十年,她对洛泠风的气机极为敏感,在她出现的时候便撤去了落在素尘纱上的灵力,抬起手连掐了数个法诀,遮掩自身的气息。此时,她注视着前方,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周玉霄身上的气机凝而不散,显然是修到了元婴巅峰了,是在落日坟丘中遇见的修为最高的邪修。有这样的危险人物在此,洛水宫怎么没有半点动静?还是说,他们刻意如此?只想将洛泠风的这道元婴化身留在此处?
阴云笼罩,黑色的日轮边沿流动着一缕缕了暗沉的、宛如水流下淌的黑焰,将空气灼烧得扭曲。
另一侧,则是负手立在长河中的洛泠风,她的周身洞渊重水环绕,腾挪间不住地摩擦,发出了宛如雷霆般的声响。
洛泠风朝着周玉霄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只有你吗?”话音落下,洞渊重水如疾电般向前奔涌,砸向了半空中的黑日。无数罡风气浪滚动,轰轰大响间,山摇地晃,落石滚动。离他们最近处的山岳在连绵不断的炸响中崩碎,声势极为宏大。
雷霆交响,不绝于耳。
卫云疏凝神看着崩碎的山石,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不管是洛泠风还是那邪修,都是有意将气机往这边引。她扭头看了眼认真布置阵盘的谢知潮,轻叹了一口气。轻轻一抬手,朝着下边一压,便有一股灵气升腾起,宛如抚平浪潮般,将那迅猛的罡风与余波压了下去。
另一边,周玉霄暗暗冷笑了一声,升起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感慨。可不管怎么说,对方和自己的目的是一致,一定程度上可以联手对付洛泠风。
他避开了那滚荡的洞渊重水,踏着一朵黑色的罡云,放声道:“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洛泠风神色平静,她不动声色地望着周玉霄。在抵达这处时就已经感知到了山中飘渺的气息。只是那山体被一团浓郁的墨色掩盖,她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在周玉霄短暂地后退时,她也停了手立在了渊渊长河上,淡淡地望着周玉霄。
卫云疏端坐不动。在她动手时就知道,会被那两人察觉自身的存在。可谢知潮的阵盘布置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她是不会出去的。墨色的烟云随着她的心意翻滚着,丝丝缕缕的邪气间又藏着极为纯正的灵机。周玉霄原本还以为对方是罪恶长廊的,可等感知到那股灵机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然而没等他想明白,洛泠风已经一抬袖,将长河中的三百六十滴洞渊重水都弹了出去!
吃过一次亏的周玉霄可不敢硬接这些重水,他身躯一抖,身后走出了一道血魄化身来。化身的手中持着一柄法剑,将法诀一引,眨眼间便召出了一股极为凄惨的大悲风来。这大悲风和水滴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痒的摩擦声,数息后,血魄化身果真破散。周玉霄暗暗叹气,心想到,这水法竟如此凶猛,要是有那烈火地煞在就好了。洞渊重水的来势未停,他没有闲暇多想,身后大日黑天轮光芒万丈,在轰爆声中将前方奔涌的水潮撕开,把身躯一摇,化作了一缕黑烟从那裂隙中穿行了过去。罡风烈火齐卷,天地灵机剧烈地摆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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