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往上,淡绿的襦裙下摆伴随着风而摇曳,女子清冷的眉眼间没有半分柔情可言,反而带着泯灭不去的兵戎铮然,一双柳叶吊稍眉分外出挑,青葱般纤细的十指正懒懒搭在褐色马鞭之上,好不肆意。
女子见有人出来,便立即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儿,一边朝沈瑜淡淡开口:“想必这位,便是秦王妃了吧?”
沈瑜不知怎么回答,双手攥紧,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难道…这不是夫君的桃花,而是夫君的宿敌?
夏竹轻笑一声,给周身清冷的气质带了几分烟火气。
不等她再次开口,秦江淮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身后还跟着方才带消息的侍卫。
他身形极为欣长,此刻褪去了玄色长袍,转而换上了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靛紫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青色祥云。腰间束着犀角带,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白玉冠更衬托得他乌黑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美中不足的是,秦江淮腰间带了一块早已老旧不堪的玉佩,破损的玉佩佩戴在腰间,与他身上的衣服配饰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突出。
二人对面而立,一绿一蓝两个身影,看起来却格外般配。
看到秦江淮和夏竹二人如此相配,沈瑜心中没来由得地颤了一下,随后升起钻心蚀骨地疼痛。一下一下,仿佛要将他所吞噬。
沈瑜咬着唇,试图缓解这份疼痛,却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人,冷汗蔓延全身,疼痛难忍。
“失陪。”
声音带了点颤,他说完这两个字后,便逃也似的朝后院跑去,似乎再慢一秒,这里便会有什么东西将他所吞噬。
秦江淮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变故,眉头微蹙,随即又很快松开,看向面前的女子,冷声询问:“夏竹?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北荒了?”
明明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她要来北荒这一消息。
夏竹爽朗一笑,摆摆手吊儿郎当地开口:“这不是怕秦将领劳累,下属便马不停蹄地赶路,特来替将军分担几分。”
见秦江淮没什么反应,夏竹撇撇嘴,暗自嘟囔:“你还是这么没趣,也不知那王妃看上了你点什么。”
随后,她又恢复了原本认真的神情:“有位大人,给你带份东西,所以秦大将军,能不能让下属先进去?”
正经不过三秒,她便瘫了瘫手,全然没了之前在朝堂之上那副模样。
秦江淮扶额叹了口气,随后便朝侍卫吩咐:“这位姑娘和本王是故交,今后若是她来便直接放行。还有,将她的马带到马厩好生饲养。”
看门侍卫听到秦江淮这么说,冷汗落了一地,急忙朝夏竹请罪:“姑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夏竹摆摆手,随后偏头和秦江淮说起话来:“秦大将领你看你把他们都逼成什么样了……啧啧啧…”
她怜惜地扫过侍卫,随后不正经地开口:“看到这一幕,属下梦回被将军调教的那些日子…”顿了一下,她评价道:“真不是人过的。”
秦江淮嘴角一抽,他就不应该指望这人正经的,脸上冷漠的神情没变半分:“不好好说话便滚出王府。”
“咦惹,好无情。”夏竹朝他做了个鬼脸,随后便收起了自己那吊儿郎当的状态,跟着他进了王府。
走之前,她还不忘朝那两位看呆了的侍卫交代:“我的马儿比较挑食,只吃鲜嫩的草尖……”
两位看守王府大门的侍卫看着秦江淮和夏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默默对视一眼,随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刚才说的话…是他们这种人能听到的吗?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位姑娘如果来和王妃抢王爷……
二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照王妃那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位古灵精怪的姑娘…
王府后院,怕是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
第四十九章 惩罚
夏竹一路上一直在同秦江淮搭话,但秦江淮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只是在她说完的时候敷衍的“嗯”一声。
夏竹啧了一声,以表自己对秦江淮态度的反抗,见秦江淮还是没有理她,她便开始在一旁分析起他走神的原因:“什么事让秦大将军这么上心?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因为那个王妃吧......”
她故作惊讶,一手捂着嘴,观察着秦江淮的反应。
秦江淮闻言,眉眼间满是烦躁,冷着的脸又增添了几分寒意,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般,有些恼怒。
平日里对夏竹这不正经的样子见怪不怪,此刻却愠怒眸光深沉:“身为一军主帅,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该好好收收了。”
夏竹和秦江淮相识多年,早就将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她不由的唏嘘,没想到像秦江淮这样的人居然比她先找到了家室,甚至还对那人上了心。
想到这里,她也对沈瑜好奇了起来:“那位王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听到夏竹这话对时候,秦江淮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垂下漆黑的双眸,将情绪掩盖于此。
他冷哼一声,面色冷若冰霜,开口闭口间,似乎都在宣告着他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不过是本来就是那皇兄送过来的一枚棋子罢了。”
“无非是忌惮我手中的兵权,若不是...”秦江淮说着,想到了那日刺客,沈瑜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话说回来,那箭上还带了毒......
迎着夏竹那玩味的目光,秦江淮也没有过多停留,立即将话补充完整:“若不是留着他还有几分用,他怕是活不到现在。”
夏竹武功和秦江淮都在同一高度,她在沈瑜走来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来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武艺远远高于她的秦江淮却浑然不觉。
“啪嗒——”
还不等夏竹开口,重物声落地,发出一声闷重的响声。
二人齐齐回头,看到的就是水果摔落满地,少年僵着身子站在那,似乎是太过于惊讶又或者是过度失望,他端着篮子的手仍然僵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沈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冷不丁对上秦江淮那双带有审视意味的凤眸,眼眶一瞬间便红了,他低下头,不想让面前的人看到自己这副落魄模样,似乎这样会使他丢了气势。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可现如今喉咙却像是被人拿着刀抵住般,一张一合,终究没能说出几个字来。
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之前那股钻心地疼又加剧了几分,眼眶中厚重的水雾模糊了沈瑜的双眸,让他只能看得清面前人的轮廓。
夏竹看着沈瑜红了眼眶,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就在她思考这一次她是不是玩大了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让面前这人伤心难过掉眼泪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旁那人。
少年白皙的脸庞带了几分绯红,眼眶红通通一片,泪水在眼眶中翻涌,似乎是倔强,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把头低了下去,额头边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而垂在脸颊边。
白衣如雪,此刻却显得破碎感十足,让人生出几分心疼。
秦江淮掩盖住眼中翻涌的情绪,全然没有自己方才说的话被当事人听到的感觉,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见到沈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王妃倒是舍得来了,方才的事,本王还没和你好好算算账…”
沈瑜咬了咬唇,潋滟的杏眼中泛起心酸的泪花,他紧紧闭了闭眼,使劲将心中的酸涩压下去。
“那就请夫君好好算吧。”沈瑜鼻头一酸,压下去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又蓄满了眼眶:“夫君要怎么惩罚我都认了…”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又连忙小声补充:“可、可不可以不要软禁了…我也想出去帮忙施粥……”
秦江淮张了张嘴,碍于夏竹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甩了甩衣袖,冷着脸:“你还轮不到和我谈条件。”
说完,他便朝一旁的夏竹低声说到:“你不是说有人带了东西给我吗?这里不方便,去书房吧。”
夏竹点点头,看向沈瑜的眼神中带着怜惜,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在闹什么矛盾,但碍于有要事在身,只好跟在秦江淮后面,逐渐消失在沈瑜的视线当中。
沈瑜愣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离去,片刻之后,他才缓缓蹲下身子,将散落满地的水果一一捡起。
或许是力道太大,水果砸在地上,汁水四溢,时间久了,便干涸了,只剩下水果落地的印记。
满地狼籍被他一一捡起,白衣染了几分灰尘,此刻身影瘦削,独独一人整理着散落一地的水果,显得他格外凄凉。
少年垂头丧气,脸上满是失落,一边捡着水果,一边自言自语:“我…在夫君心里…竟然没有半分与旁人不一致吗?”
心中的酸楚涌上心头,方才强压下去的泪水也涌了上来,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打出朵朵泪花。
他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毕,看着王府,心中却没有半分想待在这里的欲望。
还是…不去打扰夏姑娘和夫…王爷了吧……
他在秦江淮和夏竹二人之间根本就插不上话,甚至有时候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想来,夏姑娘定比他更适合王爷吧……
毕竟…他只是一枚任人指示没有什么用处的棋子罢了…
沈瑜将收拾完的残渣丢掉,眼眶红红地站在王府门口,朝侍卫开口:“王爷叫我出去。”
他并不擅长撒谎,语气低低的,做贼心虚似的用手紧紧地攥着衣服。
侍卫皱着眉,满脸难堪:“王妃…这……”
他说着,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位侍卫朝他说了些什么,便也没再搭理软禁的问题,放了沈瑜出去。
两名侍卫看着沈瑜离去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气,异口同声:“你看,我就说王妃定然是斗不过那姑娘的,他都被气哭了……”
第五十章 找夫人
秦江淮和夏竹进了书房,夏竹将李清昀交代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李大人叫我拿给你的东西。”夏竹手中拿着一本封面破旧的书,她好奇地将书翻开,细看着里面的内容。
夏竹粗略地将一页扫了一眼,才将书递给秦江淮。她略有疑惑,指着书的封面道:“这是本关于作物的书?秦大将军要这个作甚?”
秦江淮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将书接过,翻开细细查看起来。
“北荒粮食稀缺,若是仅靠运输,根本不足以维持基本生活。”秦江淮说着,又将书翻了一页,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待水患一事完毕,便可收拾收拾种植作物。”
夏竹点点头,她来之前也对北荒的自然条件略有耳闻,但因为来得及,所以没能一一查阅资料,见秦江淮说到水患,她没有将此行的目的忘记,连忙开口询问目前的进度。
“水患的事,目前进行得怎么样了?”
秦江淮目不斜视地翻阅着手中破旧的书籍,一边将自己这几天的进度同夏竹说:“目前已经将所有的难民营救了出来,清理沉沙尽力抢救作物。”
夏竹闻言,低头思忖片刻,随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水患之后民众还需重新修建房屋种植作物,不过山贼猖狂…属实难办。”
秦江淮的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开,赞许地点点头,这正是刘伯同他提过的问题。
“我们要做的,只有静观其变,时机到了,所有麻烦事便会迎刃而解。”
嘁,又卖关子。
夏竹在心里暗自唾弃秦江淮,面上却不显。见正事聊得差不多了,她朝窗外看去。
窗外天色渐晚,只有几只还未归巢的鸟儿在空中飞着,寻着回家的路。天空一片黝黑,看不清其他什么东西。
见秦江淮仍然在看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机立断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令秦江淮不得不抬起头来。
在秦江淮快要发作的前一秒,夏竹开口了:“你真的不去看看你的夫人吗?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掳走了。”
秦江淮:……
还不等秦江淮回答,夏竹便又开始自顾自的说着:“我看他怕是把我当成了情敌…加上你对他说了那些话,很难不让他多想。”
说完,她狠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秦江淮一眼:“你就可劲儿造吧,你要是不稀罕给我!我还没成家室呢!白瞎了这么一个大美人……”
秦江淮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来。他向来在其他领域一展风彩,这些年来,能这样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是的更是屈指可数。
谁成想,有一天他居然被自己那没大没小的下属指着鼻子要家室?
要的还是他那明媒正娶的夫人……
“秦大将军看什么看,怕不是被我说懵了?”夏竹正说得上头,看到秦江淮没有一点表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
秦江淮受不了她的“连环炮”,只能冷眼剜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迎接着劈头盖骂。
也不是他不想让夏竹停下来,只是他每次想插上那么一两句的时候,迎来的只是更加猛烈的责骂。
耐不住夏竹的连坏攻击,秦江淮迫不得已亲自离开了书房,准备去“看看”沈瑜。
没想到等他到屋内时,却没有看到沈瑜的半分人影。
芍药一行人也收拾回府,她正打算回去照料沈瑜时,迎来的不是沈瑜,而是秦江淮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脸色。
看着秦江淮这黑如锅底的脸色,芍药在心里擦了把汗,将自己这些日子做过的事全都回忆了个遍。
我这些日子也没有让王妃做些什么啊……
难道…是之前让沈瑜下药的事情败露了?现在秦王来取她姓名?
正在她心如死灰时,秦江淮冷冰冰地声音传来:“王妃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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