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掩唇轻笑,杏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你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我为什么要处置你?倒是你,能不能将抢人食物的原因和我细细说说?”
小六一时被沈瑜的笑容晃了眼,方才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也没了,垂着眼,低声朝沈瑜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很讨厌别人看他的那种眼神。
怜悯,嘲弄。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无能为力。
小六抬起头,准备面对沈瑜那可怜他的眼神,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沈瑜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露出那种深情,反而抿唇不语,见他抬起头,只是笑笑:“我会让你不再挨饿。我保证。”
说完,为了照顾小六的自尊,他又声音柔柔地补充道:“放心,不是不劳而获。”
第四十一章 鳏夫
怕小六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沈瑜脸上的神情柔和,想到今日王府中的入不敷出,准备安排他进王府帮忙干活。
小六正值壮年,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正是秦王府所需要的,既让他填饱了肚子,也多了一份力,何乐而不为呢?
“你…打算怎么做?”面前人看着沈瑜这样,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刚刚他还在施粥摊位前捣乱,这人不仅没有怪他,甚至还要给他找活干填饱肚子。实在是让他良心不安。
沈瑜轻笑一声,眉眼间染了笑意,一身白衣飘飘,与周遭乱哄哄的一片格格不入。笑容明媚晃了人的眼,如同天上的谪仙人般。
“小六你考不考虑来王府?”
回答是肯定的。
“王妃这是在想那个小六?”秦江淮一贯慵懒地嗓音传来,落入沈瑜耳中,细听,还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将沈瑜神游天外的魂拉了回来。
沈瑜摇了摇头,想到方才的事,还是忍不住开口替小六辩解,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早已黑得透透了的脸色:“小六他并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而且王府现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王妃不用多说。”秦江淮眸色一沉,食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随后轻哂一声:“王妃可还记得前几日本王同你说过的话?”
这回换沈瑜愣住了,前几日是什么时候?而且…近些日子他和王爷搭话不再少数…找几句话便如同大海捞针。
但沈瑜架不住秦江淮那阴冷的目光,硬是逼着自己一句句回想起来。
秦江淮阴森森的目光落在沈瑜身上,让他身上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沈瑜苦思冥想,试探性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纠结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爷…说的是鳏夫吗?”说完这句话,沈瑜顿时将和秦江淮闹别扭一事抛之脑后,正儿八经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朝他保证:“王爷放心,我是决定不会让我成为鳏夫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这番话,沈瑜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且身子不知比自己强硬几倍的秦江淮陷入沉思。
想到自己挺着个小身板颤巍巍地拿起剑保护秦江淮的样子。
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诡异的画面摇出脑袋,见秦江淮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手上青筋暴起,沈瑜暗道一声不妙。
随后便着急忙慌地改口,似乎是秦江淮看他的目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沈瑜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王、王爷,我说的是,我不会让你成为鳏夫的……我绝对没有说你早死的意思……”
沈瑜小声说完后面一句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瞬间安静下去,低着头不敢看秦江淮。
鳏夫?秦江淮咬牙切齿,不知道该夸沈瑜思路清奇,还是太过于愚蠢。
还想让他去死?
秦江淮成功被沈瑜气笑了,他薄唇微扬,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此刻神情阴郁,看起来格外诡异。
第四十二章 软禁
他都和那个小六那么你侬我侬,还说不让自己当鳏夫?
自相矛盾。
秦江淮冷哼一声:“哦?王妃莫不是忘了你是谁送过来的了。”
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眼睛中泛着点点血丝,此刻笑起来显得颇为怪异。
沈瑜不禁想到了那日秦均舒与秦江淮的针锋相对,神色一僵。
他手紧紧攥着衣服,不知是想到什么,刚想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沈瑜精致的眉眼微皱,小声为自己出声辩解,他语气压低了几分,声音柔柔,像是在撒娇一般:“夫君…我没有……”
似乎是心虚,顾不上和秦江淮闹了别扭,又将称呼换回和之前那般。
面前的人察觉到他称谓的变换,心中拿几分阴郁又增添了几分。
若不是牵扯到秦均舒,他可不信沈瑜会蓦地朝他示软。
许是心底那股火在作祟,亦或许是没等到沈瑜的一个解释,他用力甩了甩衣袖,将地上几点灰尘带起。
“危凌,将王妃带到屋中,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也不许探望。”
话毕,危凌便立即闪身进屋,例行朝沈瑜行了个礼,低声和沈瑜说了句对不住,便将沈瑜带出了这间屋子。
沈瑜头发乱糟糟的,卷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似乎是有心事,也或许是赌气,他被危凌带走时没有再看过屋内的人儿一眼。
他刚出了屋,刘康便立即朝他这边走来,虽然沈瑜情绪低落,但还是朝他打了个招呼。
见沈瑜这副样子,刘康神情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过很快便被他掩盖过去。
看这小娃娃的表情…两人还是没谈好啊……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技巧是否有问题,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一旁的危凌便开口催促。
“王妃,我们该走了。”
沈瑜见刘康欲言又止的神情,强扯出一抹笑:“伯伯,我没事的。”
危凌在一旁催得紧,沈瑜也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只好匆匆和刘康道别,便随着危凌一齐离开。
他看着沈瑜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想到秦江淮还在屋内,便立即朝屋内走去,打算替他分析分析失败在哪里。
刘康进去时,秦江淮正阴鸷地坐在桌前,气场凌冽,光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便已经让人知道这人的心情有多不好。
听到刘康开门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朝那边一瞟,眼神冰冷,俊美的脸上此刻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雾,黑雾上面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见是刘康,秦江淮将自身的气场收了收,也将自己负面情绪掩盖。全然没了方才那比鬼还凶的戾气。
刘康看到秦江淮这副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哄不好人自己生闷气?
“刘伯你认为如何?”
刘康听着秦江淮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随后将眼睛眯起,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开口:“是我的方法不管用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自己反驳:“不对啊,我当初就是靠着这些本事哄好人的……”
第四十三章 水患
秦江淮讪讪,没有接话。
刘康看着秦江淮,面上露出一抹疑惑,随即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随即他指着秦江淮问道:“难道…那小娃娃不吃这一套?”
说着,他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本书来。蓝色的书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哄人三十六计之如何获取他人芳心》。
他神神秘秘地将这本书递给秦江淮,一副得意的样子:“这本书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写的,花样多得很,我就不信这小娃娃还真能做到一样也不吃。”
秦江淮:……
他微微垂下凤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书卷,抱着好奇的心情,随意地翻开了一页。
他朝书页上瞥了一眼,面色不由地一僵,随即又快速地将书合了起来,放在一旁。
秦江淮嘴角微微抽搐,还真信了刘伯这个邪……
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点子充满了信心,刘康满脸期待地盯着他:“怎么样?好使吧?你这次照着这个做,肯定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方才在书卷上看到的内容,秦江淮不禁扶额。方才那阴郁的情绪也消散了大半。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刘康,十分不自然地转变了话:“刘伯,水患一事你有什么新打算了吗?”
说到这个,刘康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变得严肃起来。
他枯瘦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本关于洪水灾害的书籍,他打开了早就批注好的一页,递给了秦江淮。
“从古至今,水患一事都难以彻底解决。北荒南面现如今洪水已近三尺,若贸然前去救治,恐怕会导致更多损失。”刘康指着自己标注的那页,朝秦江淮说着自己的见解。
秦江淮颔首,同意刘康的想法。
根据这些天的调查,他也大致了解了北荒地形,也将从古至今治理水患的书籍一一翻阅,心中对这次灾害的治理已经有了雏形。
朱红的字迹标注在书页之上,鲜红的颜色让人难以忽略。上面的内容赫然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①”
刘康将这一想法展开说说:“因势而利导,用堤防约束就范,使之人海,这样才‘淤不得停则河深,河深则永不溢’。”
顿了顿,他又开口:“汛前在河滩预筑牢固矮堤,汛涨期间用来潘洪拦沙,从而缓流落淤于高滩地,稳定河槽。是治理水患最有效的方法。”
“不过…如今人力物力稀少,修堤建坝定是不成,挖渠引水…也很难实施。”
秦江淮眉头微皱,接过刘康那本书籍,翻到一页,指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落在一个刘康没有标注过的地方。
“那就只剩一个方法了。”刘康定定看着秦江淮指尖指向的地方,他抬起眼来,恰好对上秦江淮的眼睛。
四目相对。
他们二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眼中满是坚毅。随后齐齐出声:“退水清洗沉泥沙。②”
“修堤建坝一事可等日后稳定再说,如今人力物力匮乏,先保障下来才是万全之策。”
第四十四章 无题
秦江淮说着,拿起书在方才他指的地方用毛笔圈了个圈。
刘康赞许的点点头,看着秦江淮认真的神情,若有所思。
见刘康欲言又止,秦江淮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刘伯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听到秦江淮这么说,刘康立即眼前一亮,随后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你就老实和我说吧,你是不是没有按照我交代的做。”
这是他在秦江淮说话时愣神总结出来的。
明明之前他用这个方法哄人都成功了,怎么可能到这次就不行了。
一定是这小子的问题!
“……”
秦江淮蹙起剑眉,锐利的眸子里满是无奈。
亏他还以为刘伯对水患一事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终究是他想多了……
想起刘康给他的嘱咐,秦江淮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不要不耐烦,不要冷嘲热讽。
刘康见面前人迟迟没有开口,也猜到了几分。他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语气中颇有几分狠铁不成钢:“你这样,给你多久都哄不好。”
沉默片刻,一声闷闷的声音传来:“那要怎么做?”
得到回答,刘康便开始老父亲的说教。
他拿起被秦江淮扔在一边的哄人三十六计,翻开第一页,声情并茂地开始解读:
“哄人第一招,不要脸。”
秦江淮沉默了,这对他来说,是个致命问题。
从小被人追捧到大,在落魄时也有皇子之位一说,受人欺凌辱骂都不能使他低头。更何况现在是令人畏惧的秦王,嗜血将军,那便更不可能拉下脸来了。
不过刘康却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将书翻到第二页:“哄人第二招,换着花样送对方喜欢的东西。”
秦江淮再次沉默,听着刘康念出第三招时,他甚至一度怀疑这本书是专门对着他写的。
“刘伯,我觉得这本书没用。”秦江淮从刘康抽过那本书,忍着想把它撕了的冲动,将它紧紧攥在手中。
刘康满脸莫名其妙,他盯着秦江淮那张挑不出毛病的脸看了半晌,随后郑重地开口:“我觉得是你小子自己有问题,这书明明就很有用!”
……
沈瑜百无聊赖地待在廊道,王府中的下人都去帮忙施粥了,偌大的王府中只剩下不到五人。
他伸出手,逗弄着在笼子中的鸟儿。
这只鸟儿是之前他在秦江淮书房见过的金丝雀,本以为它会很排斥外人接近,没想到却格外亲人。
金丝雀似乎格外喜欢沈瑜,此刻正蹭着沈瑜的指腹,格外亲昵。
沈瑜垂眸看着鸟儿,不由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望向一方小小宅院的上面。
“啾啾——”
像是察觉出了沈瑜的心不在焉,金丝雀啾啾地叫着,不解地歪头看着面前的人,豆大的眼睛黑溜溜的,如同琉璃般晶莹剔透,似乎能洞察人心。
少年低低笑了声,笑声如银铃般不绝于耳。他伸出手安抚着鸟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金丝雀说话:“熬过这阵子…应当就好了。”
第四十五章 女将
京城,皇宫大殿内。
一人身着厚重盔甲,身上杀意未消,正端正地朝龙椅之上的人行军礼。
那人单膝跪地,眼神犀利,似乎早已被战场之上的场景麻木,眼中没有丝毫情感。
“夏将军卫国有功,且是战场上难得一遇的女将领,如今走到这地步,全靠武艺高超。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
被唤夏将军那女子莞尔一笑,殷红披风垂落在地,更衬地她英姿挺拔,脊背挺直,如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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