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碰到他,苏沅尽力将头向一侧偏。
“我要毁掉的人永远逃不掉!苏沅,别白费力气了。”傅朔寒的语气阴寒刺骨。
苏沅下巴被捏住,傅朔寒强硬地掰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我问你最后一遍,是选择吃完出院,还是选择让我现在弄伤你,继续留在医院养伤?”
苏沅无辜地望着他,暗自衡量自己现在的处境。半晌后,长长的睫毛扬起,看向傅朔寒:“选择吃完然后出院。”
苏沅现在从表情到语气都乖得不得了,傅朔寒嗤笑着松开他的下巴,坐在一旁监督他。
苏沅捧起装糊糊的碗,委委屈屈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真难吃!想吐掉。
可是顶着傅朔寒刀似的目光,他又不敢吐,只能闭眼吞毒药似的把嘴里的糊糊咽了。
在傅朔寒迫人的逼视下再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一连吃了几口,碗里的糊糊却没见少,因为他一勺比一勺舀的少。
傅朔寒也发现了不对,在他把一咪咪糊糊放进嘴里前,抢过他的勺子,结结实实地舀了满满一大勺,怼到他嘴边:“吃。”
“唔……”苏沅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傅朔寒把勺子又向前凑了些,强硬地命令:“嘴张大点!”
苏沅也不敢反抗,把勺子含进嘴里,还不等他咽下去,另外一勺又凑到了嘴边。苏沅囫囵咽了几口,碗也见了底。
他记得护工说过吃掉三分之二就可以,急忙用手挡住嘴:“医生说吃这么多就可以了。”
傅朔寒将碗底搜刮干净,又凑出满满一勺:“我说把这些都吃了。”
苏沅真的吃不下了,赖着不吃:“我听医生的。”
“医生听我的。”傅朔寒霸道地拉开他的手,逼着他把最后一勺也给吃了。
终于全都吃完,苏沅小声开口:“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傅朔寒本来也没打算多留,把碗放在一旁,起身走向门口:“五分钟时间。”
“哦。”苏沅知道自己逃不掉,而且自身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逃,乖乖换衣服。
换好衣服慢慢走向门口,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而是根本走不快。
只要做大的动作,或者走得快一些,心脏就跟着起哄,砰砰砰地跳得又快又急,紧接着呼吸会变得困难,胸口发疼。
他被迫一步挪一步地往外走。
傅朔寒和医生站在门口等他,推开门时,苏沅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缓了几口气才将心跳稳下来:“走吧。”
出院相关的事宜傅朔寒都交给了属下处理,苏沅直接跟着他走VIP通道下楼。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门一打开,苏沅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冷风,经不住咳起来。
这一咳就止不住了,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呛咳透出点粉,唇色较之前重了些。
说起来也是奇怪,呛咳不止的时候都会让人显得狼狈,可换成苏沅就变得大不一样,不仅不狼狈,还显得脆弱惹怜,引人心生怜惜。
他一声叠一声的咳嗽,傅朔寒迈出电梯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紧接着一件外套劈头盖脸地罩在了苏沅头上。
虽然动作很粗鲁,但外套好歹挡住了冷风,苏沅咳嗽慢慢止住,微微喘息着平复过快的心跳。
这一等又是几分钟,傅朔寒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声音比刚刚的风还冷:“你打算在电梯里定居?”
苏沅咳得嗓子嘶哑,沙沙软软的声音隔着外套传出来:“衣服蒙住头我看不见路,我在等你领路。”
傅朔寒黑脸看着裹在自己外套里的人,满脸写得都是不耐烦:“麻烦。”
大手握住苏沅的胳膊,牵着他走出电梯。
地下停车厂的风很大,虽然裹着傅朔寒的衣服,苏沅还是冷得打颤,他本身走得就慢,看不见路就走得更慢了,被傅朔寒拽得跌跌撞撞。
走到一半,傅朔寒突然刹住脚步。
苏沅怕再被风呛得咳嗽,衣服把头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停下来,微喘着小声问:“怎么了?”
“磨磨蹭蹭,你不能走快点?”傅朔寒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语气都掺着冰。
裹在衣服里的苏沅委屈地垂着眼睫:“走快了呼吸困难。”
他没等到傅朔寒的回话,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腾空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苏沅慌了神,两只胳膊下意识地攀住傅朔寒的肩膀:“你要干什么?!”
傅朔寒:“走得比蜗牛还慢,我不冷?”
经他一说,苏沅抓住他肩膀的手指摸了摸,薄薄的一层衣料。
傅朔寒将外套脱下来给他,自己只剩下里边的一件衬衫,深冬气温低,医院停车场的风又格外大,只穿一件衬衫的确扛不住。
一层衣料无法在他们之间隔出距离,苏沅能清晰地感觉到傅朔寒搂紧自己时,胳膊上肌肉绷紧的弧度,精壮且有力,压迫感十足。
苏沅默默闭上了嘴,乖乖被抱到车里。
车里暖和,苏沅把头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傅朔寒:“衣服还给你,谢谢。”
傅朔寒黑着脸,抓过衣服嫌弃地丢到前边副驾驶:“你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
苏沅看着被丢远的衣服哑然,浓长睫毛缓缓眨了下,随即颔首低眉,往车门那侧挪了挪,安静的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傅朔寒觉得他现在委委屈屈的模样才顺眼,吩咐司机出发。
一路过桥穿街,苏沅歪头靠在车窗上,看外边的街景。
他来到这已经五天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病房以外的世界。
他依稀记得书中傅朔寒所在的城市叫沪城,同他曾经所在的城市比起来,沪城要繁华的多。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驶下一座桥后拐上了岸边的一条路。
这条路路口有岗亭,见到他们的车却没有截停,径直放行通过。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苏沅对这座建在江边的宅子并不陌生,龙傲天事业崛起后,作者曾经很细致地描写过他的豪宅有多么富丽奢华。
豪宅地处沪城最繁华市中心,临江而建,被沪城的热闹与繁华簇拥。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豪宅的专用通道。
龙傲天崛起以后就是这么爽,不仅能在城中心最繁华、景致最美的地段建豪宅,还能买下几公里的沿江路段,为自己修专用路。
车子速度降了下来,豪宅的大门缓缓打开,司机将车停在主宅前。
苏沅没有立刻下车,隔着车窗打量着外边的豪宅。
傅朔寒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十几年前,我被接到苏家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苏沅逡巡的视线登时定住,脑海里闪过傅朔寒少年在苏家受过的折磨和吃过的苦,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要把他曾经在苏家受得折磨在自己身上重来一遍?
第4章
苏沅记得《龙傲天秘事》开篇讲的就是傅朔寒第一天进苏家的情景。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日比今天冷得多。
傅朔寒的父母于半个月前因车祸离世,经过警察多方调查取证,确定该事故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傅朔寒的亲叔叔成为了这件案子最大嫌疑人,动机是为了争夺公司财产,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哥哥与嫂子。
父母离世,唯一的亲人成了害死父母的仇人,十三岁的傅朔寒无家可归,被父亲生前‘挚友’苏文淮收养。
北风挟起阵阵雪雾呼啸盘旋,雪花凝成又细又锐的冰晶漫天飞舞。
傅朔寒走下车,北风瞬时穿透他的单衣,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十多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本就纤细,立在灰蒙的雪雾中更显孤瘦。
他身后响起车门关阖的声音,苏文淮从车上下来,眼角余光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男孩,勾着一侧嘴角,带出假笑:“朔寒,今天很暖和,是吧。”
傅朔寒将唇线抿得泛白,尽量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嗯。”父母是孩子在外的底气,刚刚失去父母的傅朔寒沉浸在悲伤中,沉闷胆怯,明明冷得打颤,却不敢说出来。
成年人想要看透一个孩子的心思并不难,苏文淮很轻易地看出他是在顺着自己讲话,为的是让他看起来更听话懂事。
但并苏文淮没有一丝同情,嘴角反而扬得更高了:“难得今天暖和,朔寒你去把风刮到院子里的雪扫干净。”
傅朔寒怔愣地看着苏文淮,眼前的人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记忆力的苏伯伯温柔和蔼,每次到家里做客都会给自己带礼物,对自己嘘寒问暖十分关心。
可如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苏伯伯简直判若两人,傅朔寒好久才回过神儿,轻轻点头,转身去找雪铲扫把,苏文淮则大步进屋。
傅朔寒在呼啸肆虐的北风中扫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雪,握着雪铲和扫把时,两只手像被刀子割破后浸在了盐水里,钻心刺骨的疼。
一直到庭院灯亮起,苏家的保姆才将他叫进屋里。
客厅里,苏家的人已经吃过晚饭,苏家夫妇和两个儿子正在陪年龄最小的苏沅玩。
保姆将傅朔寒带进来就走了,他拖着冻僵的身体站在玄关处,静默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
时间慢慢流过,年幼的苏沅玩累了,被苏夫人带上楼睡觉,苏家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跑上楼,客厅里只剩下苏文淮。
站在门口的傅朔寒心里几次犹豫,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苏伯伯……”
苏文淮淡漠地望向他,:“朔寒,我忘记给你准备拖鞋了,你今晚先在门口睡一夜。”
苏文淮随口编得荒唐借口,让傅朔寒进苏家的第一天,又冷又饿的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
苏沅一边回忆着原文的内容,一边偷偷观察着傅朔寒的反应,他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手背上的筋络绷起清晰的纹络,显然也在回忆。
苏沅被他身上迸发出的低冷气压吓得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他和傅朔寒幼时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寄人篱下。
但他们又有很大不同,傅朔寒是带着一腔仇恨、蛰伏隐忍的豹子,待体格健壮,肌肉丰满就会暴起血刃仇人。
苏沅没有仇恨,更像是一只尝尽人情苦味的猫,他敏感机警擅长察言观色,在冷眼苛待中自保生存。
他清楚自己处境,身体病弱,境遇落魄,原身一家子炮灰招摇跋扈,仇人远比朋友多。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会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横竖都难脱身。
他现在如同身陷沼泽,挣扎反抗只会加速死亡,只能积蓄体力,静待时机。
傅朔寒止住回忆,转头发狠瞪着苏沅:“苏沅,今天很暖和。”
苏沅被他瞪着,紧张得手心浸出冷汗,手指不安地拢紧,小声回答:“嗯……还好。”
傅朔寒轻嗤,推开车门丢下一句:“下车!”
苏沅乖顺地应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也跟着推门下车。
苏沅住院的那几天落了场大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盖在雪下,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傅朔寒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花园的雪……”
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冷风中夹杂着冬雪的清冽寒气,旁人只会觉得些许凉意,但放在苏沅身上冷风就变成了锐利的冰刀,割刮着他病弱的身体。
苏沅双脚无法站不稳,身子不受控地打颤,唇瓣上原本透着的那点粉退了个干净,一张小脸白中泛青,一声叠着一声呛咳不止。
傅朔寒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苏沅178的个子虽然不高,可也算不上矮,但由于身形纤瘦,同190+的傅朔寒站在一起就显得很小只,整个人都笼罩在高大的阴影里,衬得他更加脆弱。
苏沅咳得越来越重,想拉起围脖掩住口鼻挡住冷风,可围巾刚刚拉到一半,喉间一阵铁腥味儿翻滚上涌,破口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喷落在他脚前的雪地上。
在雪地的映衬下,血点格外显眼。
傅朔寒:“!”
苏沅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咳到吐血。
两人无声对视数秒,苏沅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挺不住了,眼前一黑,意识混沌,直直的向前栽去……
他是被输液的针头扎醒的,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挂在支架上摇摇晃晃的输液袋。
耳边响起林耀医生熟悉的声音:“苏先生醒了,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吗?”
苏沅默了默,余光扫到坐在一旁沙发里,黑着脸的傅朔寒,眉眼瞬时垂了下去:“我……我浑身都不舒服。”
苏沅没有说谎,他确实浑身都不舒服,手脚绵软无力,经常头痛、呼吸痛,腹腔时而鼓胀,时而抽痛,全身各处没有一处舒爽的地方。
听了他的回答,林耀同情地叹了口气,身为苏沅的主治医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跟进病情,他很清楚苏沅的身体状况。
这位瓷娃娃般的小少爷能活到这般年纪也算是个奇迹,他像深秋里挂在枝头的一片枫叶,美丽耀眼,却已失去生机,随时都有飘落入土的可能。
短暂的沉默中,护士已经替苏沅固定好输液的针管,林耀严肃地同苏沅讲了许多注意事项,而后转头看向傅朔寒:“傅总,苏先生现在需要休息。”傅朔寒从沙发上起身,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出了苏沅的房间,傅朔寒脚步也没停,带着林耀径直走进同层的会客室。
林耀拘谨地停在他身后几步远,谨慎地看着傅朔寒的背影:“傅总,苏先生身体虚弱,多种疾病……”
傅朔寒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眼睛注视着楼下的花园,听到林耀开口,眉峰蹙成了山,不耐打断:“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耀一哽,迅速更改谈话内容:“他需要尽快养好身体,接受肺部结节切除手术,不然咳血的症状今后会经常出现。
所以傅总,最近这段时间苏先生一定要细心照顾,否则迟迟不能做手术,对他的健康非常不利,极有可能再次出现危急生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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