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全黑的无光里,没有丝毫反抗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司顷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少年浅色的唇瓣。
那像是一个蛇的黑色之口勿的前兆。
一般来说,司顷没有这类冲动,即使捕猎滋长的本能特性时时会影响他。
少年的迷惘,少年的颓靡,少年的怔忪,微渺的望与无望。
这对于司顷来说,会是太过甘美的吞食。他如此觊丨觎又如此嗜丨欲,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否偶尔会因为少年那种过度的空阙而着迷。
一个……蛇的吻。那会同时标志着吞食,食欲,标记,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含义。
如果洛梓昱被打上了这个印记,那么无论如何,即使他在这灰色的边界都会有一个束丨缚过他的痕。
灰而浅的呼吸-交丨缠,少年的眼被他自己遮住,视线由黑暗遮盖,但半兽化特征显露的体温降低,此时的迫近在感官上也如此清晰。
少年在这时候,忽而偏了下首侧开了。
司顷并算不上失望,只是那晦暗不明又黑灰暧丨昧的圈缚缓缓地松解少许。
少年起身的时候,身上的服务生服装整体都有些狼狈,虽然没有缺少或者破口,但被蛇束-缠绕过了一遭,怎么也平整不起来。
少年乌眸垂着,似乎注意到了少许现在的情况,但现下他没法当着人更换衣物。
——这场景太容易让人想起少年那个时间刚到这里工作不久,第一回暴露了兽化特征的时候。
那个时候少年的心慌和无措可真是引人,不过似乎远远不及后来的时刻。
少年走向了更衣室门,没有停滞地扭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年轻的老板仍旧几乎算得上极有风度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那道形单影只的背影,半晌半阖了深狭的墨绿色瞳孔微微笑了一声。
反正已留在这里,往后的时间还很长。
……
白桥区的警铃响了三日。
但普遍的新闻纸媒似乎并没有提及什么,人们的生活如常。
洛梓昱见过了一次那个没有任何特征,奇怪又平常的男人。
并不是洛梓昱主动联系,即使他并没有扔掉那张名片。纵然上次有了粗略的应允邀约,洛梓昱实际上似乎也没有给这人通讯方式。
但男人直接打过来了。洛梓昱接到的时候并不算太意外,知晓他的姓名,学校,其余讯息,只是手机号码似乎再浅层不过。
这次碰面很简短。
见面的地点在一个略有些偏僻,少有行人的街区,但洛梓昱并没有太在乎。
——他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
彼时日光斜照,少年那双乌眸中的惘,漠与失,都在这种走向人的路径中逐渐清晰可见。
而在少年走至人面前的那一刻之后,略微蹙了下眉,然后道:“你说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奇怪又平常,深褐色眼睛的男人耸了耸肩道。
“我想是的。”
“这一次就当是最开始的定金,今天会直接打给你,希望你看到我的诚意。”
男人手上的设备像是摄录装置,但不尽然,同时还有收音设备。
“我的职业——你可以当作一种造梦,现实和虚妄的美梦……人们需要这类仅仅可能支撑他们一段时间的事物。”
他边将设备细致地收捡好一边道,“那么,下一次联系你,洛梓昱。”
少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解他提及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从来时的路再次离开了,而奇怪又平常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
他看着少年在望着路尽头的马路时漫不经心地侧头,车辆从他面前呼啸而过,而那双乌眸却什么也没映入。
深褐色眼的男人一瞬间有些想再次举起那摄录装置,一切在他面前如此清晰。但是距离有些过远了,他无法录下经过的车流声,喇叭声,还有少年身边那种特有的漠然静寂。
有些遗憾,但也并不算太多,左右少年已经答应了合作,下一次并不算遥远。
这段时间,洛梓昱见了一次谭衍。
说不上来,这一行两人到达的不是一个私人场所,但实际上两人在的时候效果差不多。
没有侍应人员,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有的餐品在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刚刚准备好端上了餐桌,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
餐厅美而空旷,装饰风格很像两个人第一次到的餐厅。
仅不能看见随着夜晚推移而出现的星辰。
是少年喜欢的鱼料理,但少年这次使用刀叉的时候看上去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到后来,少年吃了一半,即看上去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食欲了,刀叉被简单搁置在一旁。
高大男人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过了几刻,他成熟的低音轻声询问,有没有时间和他一起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很难说少年皱着眉时,那一瞬间的火气是来源于什么,愤怒,惊异,还有极端的矛盾感。
他至少控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失礼地从桌前猛地站起来。
但少年的确已经死死地双手按住了桌沿。
“你别以为——你说过那类话之后,你能以……长辈的身份劝导我什么。”
就算这个男人的居所不在白桥区,而是一段方向相反的独立街区。
他认为自己的行为莽撞?他认为自己因为某种已经显出端倪的无所顾忌,所以有这样并不足够理性的举动?
高大男人深色的眼看着他。
……那并不像是一声叹息。
而少年已然起身离席了。
通常来说,少年在现在,实际上已经很少外露到某种程度的情绪,他的一部分意识总在谨慎地控制着自己,也许从知晓兽化特征与监管的那一段时间起已然是这样,但在特定的时候,或许接触到某一部分的时候,少年依然表现出了直白的愤怒与喜恶。
大概是一线之隔。
他同时厌恶用成-人擅长的模糊手段去处理某些事,而高大男人无论品性,同样是个商人,只是体量的区别。
——在一个商人看来,他的行为应该怎样定论?
……
最后一幕前的一幕排演结束,在场的主要参演者都几乎松了口气。
因为终幕严格来说,只有皇子的扮演者一人参演,或许在负责主导的艺术班学生进行了剧本隐线的改动之后,少年的黑衣剑士在最终幕短暂地出演。
实际上所有主要角色出场的最后时刻,就是在这一幕了。
中央舞台热闹又安静,所有的主要角色一个个语调清晰而坚定地说过了自己的经典台词,就在一个近谢幕动作后次第走下了舞台。
“再见,艾里伊恩。”
“再见,艾里伊恩。”
“再见,艾里伊恩。”
——他们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姓氏。
——这个时候的“再见”,是告别,也是期盼下一次见面。
他们同行的旅程到此为止了,而皇子将迎来对他的独自‘审判’。
祝福与诅咒,协助与背叛,天真与虚妄,期许与失望,生命与死亡,都将在此地结束了。
礼堂中繁忙了将近一月,来来往往的学生,负责秩序的人员,舞台道具美术设计的同学同时从礼堂的四处,专注而沉默地望着中央舞台的景象。
那是来自旅程的旅伴们对主角的告别,也像是一场观者对这一旅程的告别。
快要结束了,快要落幕了。对于这一剧来说,似乎这的确更像是一个接近最终幕的剧幕,甚至截断,戛然而止在此处,也只会给观者遗憾,但不会有缺失感。
快要结束了。
洛梓昱想。虽然他还有一到两场工作,毕竟那个负责主导的艺术班学生要求很严,终幕最少会像开始的第一幕那样重排几次。
这一次洛梓昱离开的时候,被数个穿着相同整齐员工制服的校职员拦住,前后带走。
少年说不上来,一瞬间几乎有些愕然。自从除了排演都更改为提前一到两节课离校,有意避开之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到这些衣着相同的校职员了。
然而因为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形,少年无论是前方还是往后的退路也已被完全封死,此刻即使他紧蹙着眉,也没有临时离开的途径。
少年肩上斜挂着背包,却没有握紧包带。他仅闭了下眼。
那半列看不出差别的校职员只是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尽职尽责地间隔着一小段相同的距离,前后隔开少年所有可能离开的方向。
似乎仅仅是出于基本保险措施,少年此次被带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即使不是常规放课的时间,仍然有一楼教学楼出入口附近的校职员站在原地等待。
此刻学校的学生们大部分已经离去,仅有少数依然在校的学生,不过少年仍引起了这一部分学生们的注意,这和以往的情形不同。但少年此时皱着眉头,没有注意这个。
这条通往一楼办公区的路径,因为太久没有经过,对于洛梓昱来说,已经有了少许陌生感。
不过因为走过了多次,洛梓昱倒不至于生出违和。
前后的脚步声停下,走廊上学生稀少,所以此刻校职员的脚步声都停止后,显得安静而空廓。
校职员谨慎而守礼地垂首敲门。
洛梓昱抬了下乌眸。
他此刻无来由地有些微妙的不适应与紧绷。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等待这个过程的缘故。
时间在这种时刻拉长,即使可能与过往的每一次相同,但洛梓昱的确有……近似于如坐针毡,心脏挂悬的短暂知觉。
门内过了片刻,传来沉冷的“请进”,简短的答复。
门前的校职员将门打开。少年停了数秒,才在这种安静无声的时刻抬步。而待少年走入办公室后,校职员便向内方向行过礼,退离一步后将门合上。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不远处。
这一套流程即使隔了如此之久,似乎也和之前数次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区别——洛梓昱想时眉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趋势。
走进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后,少年乌眸高度警惕地扫视片刻。
坐在实木办公桌后的人,似乎什么时候都没有任何不同。
漠冷,狭长的深色双眼,眼睑寡淡而漠然地垂着。即使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后,那种从细微所显的压迫感仍然笼罩周身。
由窗沿投下的影照在桌案上的文件上。
办公桌后的男人从文件中瞥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这一次,男人似乎并没有直接开口,冷淡地落下一句“继续站在那里,你可以一直站到我工作结束”一类的话。
他只是那么简短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便重新回到了文件上。
而少年没有由此感到更紧绷,也没有由此感到更自在。他一动不动,不后退,也不向前迈步,一切就像短时间地按下了暂停键,但他也明确地知道那不会是终止键。
悖逆,烦懑,戒备仍然在,只是比起支为显见的刺,已经从他所有的行径融为了他本身的一部分。
少年或许发生了少许变化,又或许实际上从未变过。
虽然他现在对“阁”那边的工作态度有些过分模糊以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现在少年也并不想无意义地将时间耗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对峙里。
他皱着眉径直向桌沿的方向抬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
冷峻男人似乎稍有惊讶,但也只有那么极短的片刻,就湮没于再平常不过的状态。
他沉冷的声线在偌大的房间内清晰而漠然。
“最近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忙碌,但我想告一段落了,可以留出点时间和你简单聊聊。”
这句话前半似乎同时包含了两者,简略至极。
“谈话开始前,把咖啡带过来吧。”
少年抬眼。
他之前就闻到了空气中咖啡的苦涩香气。
因为太过熟悉,也因为是在这间办公室,所以他感到了古怪,但潜意识又让他略过这点。
他循着香气传来的方向侧头扫了一眼,看到了右侧简约立柜上的咖啡机。
一个装饰风格偏向厚重复古的办公室出现这么一台现代化设备,颇有违和,奇怪地是如果为实木办公桌后的冷峻男人做的决定,那么这种违和感会下降。
毕竟这个人无论是语调还是行事风格都无限接近与一个冷漠的独丨裁者。
少年并没有停顿多久。他将咖啡机下的咖啡杯把手拿起。
牙买加产咖啡豆,仍然是美式。
少年并没有对此有何感想,不如说,他现在对男人的咖啡品味已经因为产生过了印象而没有任何其余评价的欲丨望。
端咖啡对少年来说……似乎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甚至即使是因为被动偶然碰上这个男人的时候。
他向实木办公桌后的冷峻男人走去时,表情如常。
而他没有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似乎因为冷峻男人的要求,将以冷白的手掌递过去。
“啪嚓。”
在冷峻男人若有所觉,略抬了下手的时刻,不知是两者中的谁没有伸手接住,而那个边缘精细描刻的咖啡杯就在两人中间坠落下去,摔落。
白色的昂贵瓷器在清脆而略微刺耳的声响中在地板上摔成无法弥补的粉碎。
虽然状似平常,甚至顺从,但实质上一直全身戒备地紧绷的少年乌色的眸已在此刻缩为一竖。
发间一对漆黑的三角兽耳,和裤腰后细韧而长的兽尾都在同时显了出来。
——备战状态,而且并非丝毫因为退怯。
“这时候看的话,还算有一点薄家的模样。”
冷峻男人沉冷的声音响起,似乎稍微显出一丝满意。
一条长长的白黑相间的兽尾在不轻不重地落在地上,因为其本身自带的力道抽出一声响。
——雪豹。
极具代表性的外表同时拥有极其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一度被称为雪境的兽之主。
一般在高海拔地区生活生存,独来独往的独行习性。主要的食物为岩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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