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深V西装完整勾勒出身材轮廓,中间系了一条软硬适中的印花腰带,锁扣上还缀了一圈细碎的宝石,一条细长的金链围绕脖颈在锁骨中间结了个扣,然后垂在胸肌间不明显的沟壑中。
这造型比起订婚宴更像是去走红毯的。
付斯怀在惊诧中脑回路拐了个弯,自动联想到刚才赵师傅那句“听说也是做电影的”,瞬间又茅塞顿开。
今天阮存希也会到场。
没等付斯怀对这只孔雀作出什么评价,对方抢先挑剔:“你抢的哪位房屋中介的西装?我记得之前有给你订做过。”
这不刚好给你开屏做陪衬吗,付斯怀腹诽,面上敷衍答道:“不怎么合身。”
南山公馆正如其名,就在南山山腰上,隐秘又奢华。莱万特沿着环山公路行驶,埋进繁密的树林中。
公馆入口不是常规的厚重木门,而是用藤蔓编织成的环形装饰,白色绸缎从门口延伸至场内,布置得华丽又暗含巧思。
付斯怀随着隋烨步行至宴席草坪,察觉到来自四方的视线迅速袭来。
没办法,哪怕在动物园里,孔雀园门口也是游客最多的。
Angela是个瘦高个,在礼服中显得格外素雅,提着裙摆迎上来:“表哥,你们终于来啦。”
“路上堵了会,幸好没误事,”隋烨递过去一个黑金色的礼盒,“订婚快乐。”
“谢谢,快去坐吧,他们都到了,”Angela接过礼盒,随手递给旁边的服务生,视线转到付斯怀身上,在称呼上犯了难,“以及这位...”
付斯怀从容接道:“叫我小付就好。”
隋烨的位置被安排在左前侧,付斯怀边走边观察,发现连桌上的烛台也是精心定制的天使造型,难怪赵师傅说花了接近七位数。
其实以隋烨的身家,婚礼规模应该在这以上,不过他们当年并没有举行。在领完证之后,付斯怀主动提出不必大费周章,隋烨也欣然同意了,只是在下次家族聚餐时带了付斯怀到场,突兀宣布自己已婚。
当时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跟生吞鸭蛋似的,而今天付斯怀再度看到了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是还不能一一对上号。
“诶,”他凑近了些,低声问隋烨,“我们那桌最右方那个人是叫...”
然而问句倏然中止。
他的左手传来一阵烫人的热度——隋烨的手指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宽大的手掌完全覆盖住付斯怀掌心的肌肤。
第五章 舞蹈
付斯怀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被他牵着走。
直到被牵引到座位上时,他才终于醒悟隋烨这番举动的原因——阮存希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桌左侧,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套装,刚才被一道纱幔遮挡住了。
霎那间付斯环百感交集,这两位高高在上的成年人,怎么闹起别扭跟小学生似的,还故意跟别人亲昵来刺激对方。
“烨哥,过来坐,”阮存希旁边一平头男性招呼着,“等你好久了。”
这位付斯怀勉强认得,姓许名陵,算是隋烨发小之一,正是当初问隋烨婚姻有没有其他规划的人。在这圈人里,他是唯一对付斯怀敌意外露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保持着边界感,但许陵对付斯怀的反感毫不掩饰,估计在他心里付斯怀就是攀权附贵借机上位还不知道中了什么狗屎运大计得逞的典型。
“堵车了。”隋烨简单回答,先后替付斯怀和自己拉开椅子。
“我们刚才还聊到你呢,”许陵散了根烟过来,“今天穿这么精神,要见谁呢?”
隋烨摆摆手,没有接那根烟:“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
全程把付斯怀当空气。
付斯怀倒也乐得悠闲。订婚仪式没有安排隆重繁复的环节,Angela和她的未婚夫端着杯香槟在隔壁随意闲聊,搭建的精致展台上摆放着一个五层蛋糕,后面的投影也用花环围绕住,正循环播放着两人的甜蜜视频。
一段舒缓的音乐引入,连接着文艺浪漫的空镜,下雨天,露台,花园,先是Angela孤独前行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停留了一只蝴蝶,于是下一个转场,蝴蝶变成了一只带她前行的手,向着前方一路狂奔,字幕也在这时候打出——“爱是暗度陈仓的陪伴,也是亘古长明的灯塔”。
很好的剪辑思路,转场很顺滑,不愧是搞电影的。
付斯怀工作脑发动,准备偷拍下来以供日后参考。
“...之后再说吧。”
正当付斯怀思考如何偷拍时,隋烨闲聊的声音在耳边骤然放大,下一秒付斯怀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肩颈,整个人瞬间僵直。
还没反应过来,隋烨的手已经伸到腹部,手指过分修长,优雅地替付斯怀解开那枚纽扣。
——被付斯怀忘记了的西装礼仪。
这些规矩终归还是不熟练,付斯怀半晌回过神,低声开口:“谢谢。”
隋烨没接话,手却从纽扣攀升到衣领,替付斯怀抚平了两个褶皱。
“想什么呢,”隋烨手还停留在锁骨,不经意问他,“问你喝什么,也不吭声。”
“我都行。”付斯怀垂着眼睛。
隋烨也不再追问,把面前那杯斟满的红酒与付斯怀的空杯子对调,然后又随手替他自己斟上。
“马尔贝克干红,”他顺便嘱咐道,“度数不低,悠着点喝。”
等到隋烨坐正,付斯怀的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还真的让他飙上戏了。
付斯怀抿了口酒,搁着玻璃看见许陵视线横穿过来落在他身上,而阮存希侧着头说话,表情摸索不清。
半小时后开始上甜点,加了黑松露的冰淇淋。Angela也带着未婚夫晃悠过来,她换了一件敬酒服,客气地称呼了一圈,最后停在阮存希身上。
“好久不见了希哥,”她轻巧地与阮存希碰了个杯,“听说你上个月在塞尼亚岛?”
阮存希表情矜持而礼貌:“嗯,拍片在渔村呆了两周。”
“谁的片子啊?”Angela好奇道。
阮存希回答了导演的名字,许陵补充道:“就是去年得奖那位,不是科班出身,听说早些年做旅摄的,现在没有条条框框的人反而能做出东西。”
“也不完全,”阮存希委婉道,“不过确实挺偏执的,一组镜头能磨一下午。”
Angela兴致勃勃地追问:“有看到极光吗?”
“当然,山峰和极光都很美,”阮存希回忆着,“原本导演还想在峡湾多拍半个月,但经费实在耗不起了。”
许陵晃着手里的酒杯,看似无意地说:“再拉投资呗,隋总今儿不刚好在场,你俩这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围响起附和的笑声。
阮存希平静地尝了口酒,不慌不忙道:“总归是不讨喜的文艺片,就不拉隋总下水了。”
这话似乎又亲又疏,一股谦和的推拒感,却又暗暗将主动权引到隋烨身上。
而舆论中心的隋烨此刻倒也显得平和:“要有项目书递过来,我肯定认真看。”
拉扯,真能拉扯。
付斯怀在心中感叹,趁着冰淇淋融化前赶紧挖了一勺。
吃饱喝足,圆桌都被撤下,草坪被改造为一个临时的舞会场所。
Angela和未婚夫在簇拥之下去场中跳了第一支舞,她应当是专门学过的,跳得很熟练,裙摆随着旋转飘荡起来。随后一对十一二岁的小孩也蹿进场地,生涩却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存希,这不是你的主场吗?”许陵抽着根烟,起哄道,“去年电影里那段,颁奖礼上可是被专门点名的。”
“跳就跳呗,”阮存希大方回道,“缺个伴儿。”
许陵一笑:“那还不是在场随便你挑。”
话音刚落,那两个跳舞的小孩嬉笑着退场,急匆匆向这边跑来。
在撞上付斯怀的前一刻,隋烨突然伸手搂住付斯怀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用力一揽:“当心。”
付斯怀回头瞥了一眼,两个孩子绕开了,压着嗓子说:“谢谢。”
但隋烨的手却迟迟没放下。
“那就你吧,”阮存希视线扫了一圈,对着许陵说,“我记着你之前不也学过。”
阮存希牵着许陵来到草坪中央,随着第一个音符,配合还算默契地动作起来。阮存希跳的女位,身段优美,旁边的服务生用手机偷拍了一段视频。
付斯怀察觉到腰上的手越箍越紧。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玩具——小孩子心有不甘的时候,眼中含泪,气急败坏,手里揉搓的那个玩具,或许是一辆小卡车,也可以是一只橡皮小恐龙。
一曲结束,阮存希向四周行了个礼,与许陵交谈着往这边走来。
旁边有人望向了隋烨:“隋总,按次序上呗。”
声音还挺亮堂,阮存希也被吸引着看向这边。
付斯怀感觉到隋烨变换了姿势,手不但没有放下,反而往前延伸,他整个人被拢到隋烨身前,隋烨的头蹭在他肩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一个看似舒坦而亲密的姿势。
隋烨懒洋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算了,小付不太会。”
提议的人也没有坚持,过了十几秒,一对中年夫妇腼腆地上前去,肢体不太协调地随着音乐摇摆。
香水混杂着酒气灌进付斯怀鼻腔里,他觉得自己呼吸快要停滞。
被隋烨的体温笼罩着,像是有一只隐形蚂蚁从脚踝处向上攀爬,神经绷紧,大脑像挂了一串细小的铃铛,颤抖着发出微弱警报。
付斯怀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隋烨用以示威的工具,但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下一秒,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把隋烨推开,声音战栗:“你适可而止。”
第六章 歉意
隋烨的表情从诧异转换至戏谑,看起来对于付斯怀的举动很意外。
他又上前一步,目光钩子似的,结合他的相貌显得气势凌人。
“我做什么了吗?”他逐渐逼近,由于比付斯怀高上七八厘米,从外看甚至是个温情的姿势。
付斯怀依旧僵硬着:“没什么,有点不习惯。”
隋烨上下打量着他的局促,半晌突然道:“你这么抵触我啊?”
付斯怀沉默。
他其实理解隋烨,今晚本就因为阮存希的事情心烦意乱,花钱雇来的工具又突然跟自己拿乔,任谁都会生气。
隋烨突兀地笑了一下:“你这反应,像是我把你睡了。”
付斯怀没办法接话。他想说隋烨没必要把自己当作挑衅阮存希的筹码,但事实的确如此,隋烨也没有太过界的举止,而隋烨的感情生活原本就不该是他涉及的范畴。
良久,他试图找补:“我也不是...”
“算了,”但隋烨打断他,没给他这个机会,“我适可而止,我好自为之。”
隋烨扬长而去。
付斯怀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周围没有人关注到这里的异动,他靠着一株桂兰站着,希望自己能就此隐匿在枝叶里。
隋烨说到做到,接下来三个小时没有再跟付斯怀说任何一句话。他恢复成了原本那个贵公子,悠闲流转于人群之中,与旧识自然地攀谈。
在赵师傅的车上他也依然沉默着,与付斯怀一左一右相隔甚远,下了高速后嘱咐道:“送我去云贵园。”
云贵园是他在公司附近买的大平层。
“好的。”赵师傅顺从回答,觉察到车里的诡异氛围,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付斯怀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订婚宴之后的一周,付斯怀异常忙碌。补拍完成,所有的镜头要重新处理,与此同时他们组新接了一个物联网客户,短短五天已经连开三场会议。
而隋烨消失的时间也一直在延长,没有再回过松原别墅。
周末的时候,付斯怀按例去看杨铮,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临近开学,杨铮补课的课时也增加了,日程比前段时间更忙,刚吃完饭就急匆匆回了学校。
从杨铮房子里出来才六点半,付斯怀抬头望了望天,难得的夏日阴天,灰扑扑的,突发奇想坐了另外一条公交线路。
不是春节也不是清明,松山陵园人烟稀少。他买了一束鲜花,熟练走到第三层,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墓碑,把飘落在上的枯叶都清理掉后,才把鲜花摆放在墓碑中央。
该说什么话的,但每次来这里的时候,付斯怀往往也不怎么开口。他凝视着上面镌刻的名字,半晌轻轻感叹道:“我有点累。”
说完立即补充道:“只是一点点。”
没有人回应他。
回松原别墅的地铁上,付斯怀连上耳机听陈宇瑞对新客户进行疯狂谩骂,大意是今天线上会议时,要求列了十来条,参考效果也展示了七八种,谈话的气势像要拍航空母舰出港,结果一提预算也够拍个托马斯小火车。
“我们方案里就报了四千块的差旅费,四千,”陈宇瑞强调,“就这四千块他们打了一上午太极。”
“我以为做IT的还靠谱点呢,”付斯怀问,“那怎么说,你们太极打赢了吗?”
“打赢个屁,中场休战,”陈宇瑞骂道,“还不如做猪肉脯的呢,彭经理虽然抽烟喝酒搞破鞋,但他是个好甲方。”
地铁拐进没信号的片区,付斯怀不得已挂了电话。
车厢里的广告屏正滚动播放着南边一楼盘的售房宣传——二期投资型住宅,五十平米现房发售。
上个月的时候,付斯怀正是看到了公交站牌的楼盘广告,去了售房部咨询。
在这座城市,替杨铮买一套完整的房子,至少要三百万起步,这还不包括停车位、装修费用。以这份四千块都要拉扯几天的工作,干十年可能勉强能存个首付。
想到这里,他不免对自己上周的举动有些后悔。
这份待遇丰厚的外快,应该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在隋烨决定追求真爱前,多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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