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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赶紧看向苏苏，问：“那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献祭的灵魂。”
苏苏毕竟年龄小，她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名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知道，主人是天下最好的主人，苏苏爱她。”
戎铃枝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陆殿青却冲他摇了摇头，传音道：“不用问了，她应该不知道别的了。”
芙蕖看着那座奢华的偏殿，抿了下唇，“看来，只能亲自进去看看了。”
*
黑沉沉的夜，仿佛是笔尖的浓墨落在了天穹，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连星星的微光都未有一分，只有厚厚的夜云将所有遮蔽。
戎铃枝、芙蕖、陆殿青三人换上了夜行衣，重新来到那处偏殿。
此处安静得诡异，似乎连一片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分外清晰。
“一会小心。”陆殿青吩咐道，“若是有什么危险来临，你们俩负责跑就好了。”
他们自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那个小女鬼，只是没有别的线索，罗刹女妖似乎又与要找寻的那迦菩提有关系。
就算知道有危险，也只能闯一闯了。
而这里面他修为最高，为了保证芙蕖和戎铃枝的安全，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群罗刹女妖万年前便强悍，如今又是万年的厉鬼，肯定不是戎铃枝和芙蕖这种年轻的修士能对付的。
芙蕖虽然要强，但也不会找死，而戎铃枝更是惜命，两人一致点了点头。
戎铃枝感动得一塌糊涂，对陆殿青说：“陆哥，你放心吧，就算我打不过她们，我也会帮你叫人的。”
少年本来就深谙狗仗人势这一套，如今老攻牛逼，更是嚣张得不行。
陆殿青嘴角抽搐，他想起封眠身上的伤，还是委婉地劝了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通知封眠为好。”
“为啥？”
少年对封眠的伤全然不知，他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有大腿不抱。
老狐狸自然不能暴露封眠受伤的事情，便随口扯了个谎：“你想想啊，若是让封眠知道你在青阳宗里藏了个男人，你还有好日子过嘛，到时候——”
他适时地止言。
旁边的芙蕖拍了下手，接道：“你就狠狠开张了。”
禁止随地开车！
少年目光幽幽，欲言又止，最后忍无可忍道：“你们俩有病啊，怎么在这种事上这么有默契？”
陆殿青挑了下眉，很是得意：“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滚呐。”
全世界全部爆炸！
*
进了偏殿，才知道内里的装饰比外面更加奢华。
满殿的神佛雕像，全部都是金塑的，各个做工精美，造型逼真，仿佛是神明真的活了过来。
正中央的那个佛祖雕像，神色悲天悯人，带着无尽的神性。
但戎铃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供奉神佛的大殿，会这么阴冷吗？”他不自觉地说了一句。
几人绕过大殿，来到了佛像的后面，这里有一个供台，上面放了一个盒子，被结界包围着，中间有一颗类似核桃的东西。
只不过是白玉一般的颜色与质地。
让戎铃枝想起了一个东西，他喃喃道：“那迦菩提。”
第103章 娜迦女神
“那迦菩提真的在这，那罗刹女妖呢？”芙蕖喃喃地问了一句。
话音未落，只见旁边的琉璃镜里，慢慢地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与苏苏和之前那个罗刹女极为相似。
芙蕖顿时抽出青剑，摆出作战的姿势。
却不想，那罗刹女妖只是静静地瞥了她一眼，说：“我无意伤几位，是我让苏苏把你们带过来的。”
陆殿青不动声色地按下芙蕖手中的剑，温声说了句：“听她的。”
戎铃枝壮着胆子问了句：“那你为何要让她带我们来。”
罗刹女用力挤出温和的笑，说：“我知道你们想要那迦菩提，但是，你们面前的这个是假的。”
她说完，指向自己爬出来的那个琉璃镜，道：“这里面，才是真的，请三位随我来。”
鉴于之前客栈那个罗刹女，戎铃枝并不是很相信他们，他向陆殿青递了个眼神，询问他，是否要答应。
陆殿青点头，传音道：“她说的是真的，这个那迦菩提的确是假的。”
为了拿到那迦菩提，他们只能冒险跟着罗刹女进了琉璃镜。
罗刹女平静的样子，似乎和厉鬼两个字不沾边。她打量了几眼戎铃枝，说：“三妹冒犯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她被封印万年，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所以才那样对你。”
她这温和的模样倒令戎铃枝有些缓不过神，他纠结着开口：“你似乎和别的罗刹女不太一样。”
“我们本该是什么样？”罗刹女摇头笑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吃人肉的怪物？嗜杀成性？那些神的谎言仍旧管用啊，他们当年欺骗祭司们，如今也能骗了所有人。”
“什么意思。”戎铃枝的心跳不由得急促起来，隐隐感觉碰触到了一些秘密的角落。
她的衣摆飘飞，她的笑中带泪。
“我们十二罗刹原本是供奉娜迦女神的神使，当年众神执意砍断天梯，断掉与人间的来往。我们的主人不愿意，她心疼自己的子民，便要留在人间。而天上的神明害怕她会向凡间的人说出真相，害怕自己失去信徒，便降下洪水淹没婆罗多，娜迦女神散尽神力，才终于治下水灾。至于我们……”
“娜迦女神死去后，我们便带着她的神骨四处逃亡。众神害怕我们揭露他们的真面目，便欺骗祭司，以神位做交换，让他们将我们封印。可是后来神明也背叛了祭司，他们断掉天梯，他们陨落神都……这个秘密也被永远地埋藏了，而我们——”
她声音微微拉长，眼眸带泪地推开了一扇门。
这是个昏暗的洞穴，里面只有零星的烛火，一个巨大的蛇尾人身石像矗立在其间。
“我们和我们的神明，落入佛修的手里，沦为他们妄图成神的邪道工具。”
蛇尾人身的雕像有如瀑般的长发，神明微微敛眸，唇角略带笑意，似乎正温柔地看着她的子民。
可是罗刹女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如堕冰窟，浑身冷到了极点。
“我为世人献出生命的女神啊，却被他们养成了邪神。”
瞬间，他们似乎看见那石像的眼睛，微微动了下，诡异到了极点。
娜迦女神没死……
悟禅宫的人把她变成了邪神？
*
悟禅宫的这群佛修，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娜迦女神残留于那迦菩提内的神魂炼化为邪神，又劈开祭司们万年前的封印，将罗刹女们带回了悟禅宫。
散布那迦菩提包治百病的传闻，然后吸引旁人前来抢夺它，然后他们便会被盘踞在这里的罗刹女妖吃掉，魂魄献给变为邪神的娜迦女神。
娜迦女神为容器，当吸收足够多的魂魄之后，便是凡人无法抗衡的力量。
闻言，陆殿青皱起了眉，喃喃道：“悟禅宫的这群人不是想修仙，他们是想变为邪神……统治凡间。”
“那你们为什么不逃呢？你们便任由他们如此作孽嘛。”
“逃？”罗刹女自嘲地笑了一声，目光在望向她的神明时，泪水落下，声音也含了点鼻音，“统不统治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恨不得所有人都死完……”
说着，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抱住石像的尾巴：“可是我时常在想，娜迦她曾是那样善良的神，死后的残魂沦为害人的邪神，她是不是很痛苦啊。我也想带她逃，可是我们已经不是神使了，我们只是一群厉鬼。”
厉鬼，是无法同神交流的。
所以她们只能在这守着娜迦，就像从前一样，永远守着她……
听到这里，陆殿青算是明白为何她要引他们三个人过来了。
原来，是因为戎铃枝的半神血脉。
他是神的使者，只有他可以同神交流。
老狐狸看了一眼戎铃枝，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自从上次他成功用埙封印了那个罗刹女，戎铃枝便一直将这个埙带在了身上。
他抬头看向那个石像，缓缓呢喃了一声：“我，试试吧。”
神，到底是什么样的？
戎铃枝穿越过来，屡次听到世人口中的神，但他还从未见过神。
他闭上眼睛，慢慢吹起了埙。
隐约间，感觉微风拂动，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女声空灵缥缈到了极点：“你叫铃枝对吗？”
戎铃枝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不再是那座石像，而是一片白茫茫。
蛇尾人身的女人盘踞在一棵树下，正微笑着看向他：“铃枝，你可以给我解脱。”
“您就是……娜迦女神嘛？”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戎铃枝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圣洁。她眉眼间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千百年来，她一直这么看着她的子民。
她爱世人，胜过爱自己。为了他们，她情愿付出生命。
“对呀。”
娜迦女神语气轻快，蛇尾轻轻晃动，她又再次听见少年的声音：“神真的砍断了天梯吗？神真的降下洪水了吗？”
“罗刹女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瞬，戎铃枝心中触动万千，他几乎是怔愣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那您，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因为，我爱着这世界的全部。”
第104章 神的福泽
她的声音是温柔的，她的神色是幸福的。
很久很久以前，世人给了她的信仰的力量，供奉她于庙宇楼阁，向她许愿，祈福她一切安好。
而她既然是他们的神明，她就要保护他们，这是她的诺言，也是她与子民之间永恒的契约。
就算众神抛弃子民，她要逆流而行。
“就算如今沦落至此，也丝毫不后悔？”
娜迦女神摇了摇头，她圣洁的眉眼间有几分自嘲之色，“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罢了，这一缕残魂存留，日后还要化作害人的工具。即使化作邪神，我日日也能听见远在婆罗多的子民祈福之声，他们的信仰支撑着我残魂理智不散，我却被困于此地，沦为不堪的邪神。所以孩子，你可以救我吗？”
“我嘛？”
少年发丝微微飘动，他神色如孩子般懵懂，却对这个伟大的神明抱有最纯真的敬仰，“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娜迦解脱地笑了，她说：“作为交换，我会解答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她指尖轻轻碰触戎铃枝的额头，青色的灵气缓缓抽离，在空中结成枝叶的形状，从春日抽芽到深冬凋零，仿佛动态的场景图。
“你的灵气与神都的祭司同气连枝，万年前我曾见过他们，你是他们的后代。”
娜迦说完，又在那波动的灵气中探寻到了什么。
半神血脉失去了神的福泽后，在代代交递之间流失了许多灵气，但似乎在这个少年的母亲那里回春。
他的母亲很强，他继承了那些灵气，并呈爆发般趋势。
早年魂魄似乎离体，如今融合不久，似乎还有一定的间隙。
但是，娜迦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
……
戎铃枝睁开眼睛，停下吹埙的动作，看向一旁关切的芙蕖与陆殿青，说：“我见到她了。”
“你见到我们的主人了？”罗刹女激动极了，立刻上前两步，用那张有些可怕的鬼脸露出惊喜期盼的表情。
也许是听了娜迦女神的事迹，他已经不再惧怕这些可怜的罗刹女。
他缓缓点了点头，语气较为沉重：“她不想再做邪神，便委托我救她脱离苦海。”
“如何做？”
戎铃枝抬头，看向面前那座巨大的娜迦女神石像，说：“粉碎它。”
其实真正的娜迦女神早已身死魂消。如今的她不过是一缕残魂，被囚禁于石像中，接受她们杀人而得来的灵魂供奉。
那些灵魂保证她不消散，却也会将她供养成邪神，逐渐蚕食她的理智。想要救她出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砸碎这石像，将所有的灵魂还回阴视界。
“可是那样的话……”
所有人都明白，将供养的灵魂还回阴视界，那么就代表娜迦女神的残魂也将消散。
万籁俱静之时，罗刹女缓缓开口：“砸。”
“这是主人的愿望。”她眷恋地望了一眼石像，“我宁愿她在神坛上消亡，也不愿她于泥沼腐烂。”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神明，也理应活在最美好的时刻。
*
罗刹女是厉鬼，她们是无法砸碎身为邪神的石像，此事能由陆殿青他们代劳。
狐狸精抽出芙蕖的青剑，对他们说：“往侧面躲一躲，小心碎石。”
紧接着飞身腾起，于最顶端的位置向下劈去，直指石像眉心。
他这一剑运起了所有的灵力，眉间的红色印记隐隐若现，身后九尾全开。
巨大而毛茸茸的白尾巴遮蔽了整个空间的一半，并在青剑劈下去的那一瞬间，展成一张网，将戎铃枝他们牢牢护住。
而陆殿青静立半空，左右观察了几秒，便握紧长剑迅速斩下几刀。凌厉剑意破开寂静的空气，蛇尾人身的神像依声碎裂成几十块，砰地炸开。
芙蕖那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悸动如萌芽破土而出，迅速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少年的声音：“师姐，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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