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戎铃枝视线落处看过去，只见那神像中涌出许多黑雾般的东西，像是冤魂一样，他们嘶吼着，声音哀戚。
还有一团巨大的人身蛇尾的黑雾，它似乎很痛苦，不住地哀嚎着。
但他们同时眼看见，人身蛇尾的黑雾正被强制分开。在黑沉阴惨的黑雾中，慢慢聚成明亮的光团。
那黑雾似乎不服输般，伸出厉爪想要将光团抓回来。但也只是徒劳，任由它如何努力，也只能看着那光团慢慢远离自己，就连他吞掉的那些灵魂也在逐渐地消散。
重新回到阴视界。
罗刹女似乎有所感触一般，余下十个全部出现。
她们早已不是从前的神使，此刻身上也只有无尽的鬼气，但她们对女神的敬爱仍存。
纷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地望向它，眼瞳中似有泪水落下，“主人，恭喜您脱离苦海。”
但她们心中又比谁都更痛苦，若为邪神，尚可有一息存世。可如今与邪神脱离，那便是永恒的消逝。
神与人是无法交流的，那光团仅仅是绕着她转了几圈，便来到戎铃枝的面前。
少年神色略微复杂，他看向罗刹女，说：“娜迦女神说，她会救你们。”
话音未落，那光团便分开成数份，从她们的眉心融了进去，还有一个远远地飞出了此处。
余下最后一个，停在戎铃枝的面前。
莹莹亮光照亮少年的脸颊，它不知同他说了什么。
戎铃枝轻轻摇头，说：“我并不是贪图您的福泽，您已经告诉我身世的秘密了。”
下一秒，那光团便融进了他眉心。
戎铃枝只感觉那是一股温柔的力量，如同清水一般，涤荡着他全身的经脉。
他觉得头晕，便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芙蕖，咬唇说了句：“师姐，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芙蕖微微蹙眉，抬手探向他的经脉：“等等，这不太对劲……”
而这一刻，跪在地上的罗刹女紧攥的手终于脱力地松开。
她们身上的鬼气全部散尽，身上血肉重生，在一片寂静中重生。
但同时，她们也感知到身体里那最后一丝与神的联系消失，她们曾经是神使，只有一种可能会与神完全切断联系。
那便是，神的消散。
娜迦女神用残魂里仅存的神力，让她们重生，让戎铃枝获得神的福泽。
可是她却永远地身死魂消了……
但想到他们还面临危险，罗刹女擦干了泪水，说：“你们快走，炸石像的动静这么大，悟禅宫的人一定会发现。那个名叫林济慈的佛子不是好惹的。”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阵拍手声。
林济慈带着一众僧人从阴影中走出，温和的面具被打碎，露出阴狠的笑：“好一出里应外合。”
他看向戎铃枝，眼神里的杀意似乎能够化作实质性的刀子。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还有些头晕的小戎：“……”
我滴个豆。
就知道，这里站着这么多人，你肯定只针对我。
等等，好晕啊，睁不开眼了。
第105章 尿打出来
罗刹女们首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两步，完全将戎铃枝他们挡在身后，恶狠狠地看向林济慈。
林济慈的目光在瞥见石像时，立刻变得晦暗不明。他勾唇笑了一下，面色虽然平静却透着点点癫狂，“你，竟然敢毁了娜迦神像。你知不知道，我们悟禅宫为了它付出了多少，千百年来，世世代代守护……我原本不欲对你动手，如今却不得不亲自了结你这祸害了。”
他原本与戎铃枝只是私人恩怨，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是如今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戎铃枝没应答，反而是罗刹女先开口：“林济慈，你怎么有脸说这话的？你们悟禅宫都是一群衣冠禽兽。娜迦女神生前为人间散尽神魂，你们却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炼成邪神。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禽兽，该被挫骨扬灰明明是你们！”
“罗刹女，你这叛主的贱人也配说话？”林济慈笑容温和，语调却阴森恐怖，“我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帮你们解除封印，你们却背叛悟禅宫？”
“我们的主人，永远只有娜迦女神。你，你们都不配。”
“找死。”
林济慈眸中寒光微闪，他执起佛杖，凝聚浓郁真气。
以佛杖做基点，勾画佛门秘术。万千点真气凝聚成复杂的符号，密密麻麻地绕着他快速转动。
他轻轻念道：“灭。”
其中代表灭字的符号便无限巨大化，顿时幻化出一柄巨斧虚影，朝着他们击去。
陆殿青皱眉，大叫道：“不好，快让开！”
他握紧青剑，腾身飞起，将那巨斧的虚影拦住。
青剑与巨斧相触，发出剧烈的兵器碰触之声，即使是陆殿青这样千年修为的九尾狐，也感觉到乏力。
喉间隐隐翻上血腥之气，他紧咬着牙，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眉间的印记若隐若现，似乎是撑到了极点。
他用余光瞥了眼，成功撤到旁边的戎铃枝和芙蕖，才终于松了口气。
林济慈唇角轻轻勾起，又念了一声：“灭。”
又是一柄巨斧虚影出现。
陆殿青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放弃手中的青剑，抓紧空隙的时间，闪身避开。
“砰”地一声，巨斧劈开石像后的千丈巨石，轰隆一声，碎裂成千万块，往下滚落。
陆殿青赶紧张开九尾，将戎铃枝和芙蕖护在尾巴下面，罗刹女们也不断伸长头发，用乌黑的长发填满尾巴之间的每一处缝隙。
他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吐了一口血。
芙蕖抱着不知是何原因晕过去的戎铃枝，见他吐血后吓得立刻捧着他的脸，满脸担忧地问：“陆殿青，你没事吧？”
老狐狸此刻灵力不济，连带着尾巴上的保护罩也薄了许多，他感受到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尾巴，许多处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楚。
但望着芙蕖清冷美丽的脸，他一句疼也说不出，只是兀自擦去唇边的血迹，强撑着露出一个轻挑的笑。
指尖拭去她颊边的灰尘，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就是，挺后悔的。从前没有好好修炼，如今保护心爱的人也这么费力。”
轻浅的亲吻落在她颊边，芙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保护好戎弟，带他去找封眠。”
话音未落，便重新召回那柄青剑，提剑又冲了回去。
他……不会有事吧。
这是芙蕖平生第一次感到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陆殿青不会回来了。
她特别想冲上去救他，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这样会害了所有人。
泪水无意识便落了下来，她慌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四处寻找跑出去的路径，想要带着晕过去的戎铃枝先跑出去。
目光触及之处，却全是不通的死路。唯一的那条路尽头，林济慈的人完全守住出口。
怎么办？
芙蕖紧攥着衣角，正在慌乱思考的时候。
突然，一个身影被狠狠打飞，轰地一下撞在他们身后的巨石上。
容貌清冷的少女微微怔愣，在看过去的那一秒，便发现那处已经没了陆殿青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纯白的狐狸幼崽，浑身毛发脏污，满是血迹。
她瞳孔倏地缩起，便听见林济慈的声音：“我认得你，你是璇玑门的大小姐。芙蕖，我与你的兄长乃是故交，若你此刻回头还来得及，我会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放你出去。”
他唇边依旧是温和的笑，“但是你要把他——”
声音微微拉长，倏然遏制不住的怒意涌出：“交给我！”
放弃所有人，自己活着走出去？
这无疑是一条万全的道路，但……芙蕖垂目看向少年因昏迷而略显苍白的面庞，又看向一动不动的狐狸崽子。
轻轻地嗤笑一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青剑。
再抬头时，满目坚定：“不，我宁愿死在这。”
“噗。”林济慈捂唇笑了起来，随即又快速收敛笑意，满脸阴冷：“那我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
他这次却没再用“灭”字诀，那是用来对付陆殿青这样的强者的。
“杀。”
他猖狂道：“对付你这样的小辈，一个杀字足够了。”
“你莫要小看，我们青阳宗的鸿蒙剑意。”
芙蕖运起真气，双手掐诀，青剑腾起，于她身后快速旋转。
随着真气的充盈，红痣少女身后幻化出千万柄青剑的虚影，她神色清冷，声音空灵：“鸿蒙剑第十四式，虚无剑阵。”
鸿蒙剑意不如太虚剑意凌厉强悍，但它自有一番绕指柔的温吞力量。
千万柄虚影齐发，与林济慈的杀字诀在空中碰撞。
但她毕竟只是个刚刚到达元婴层级的修士，而林济慈的实力尤其强悍，就连陆殿青都胜不过他。
不过几息时间，她的虚无剑阵便被破了个干干净净，“杀”字诀疾驰而来，狠狠地击在她的小腹上。
芙蕖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吐了一大口血。
林济慈到底忌惮她家的势力，没有下死手，只是想把她打得不能动弹，莫要再妨碍他。
可少女却坚强地拭去唇边的鲜血，再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的青剑。
她咽下喉中翻涌的鲜血，杏眼中满是倔强，道：“有本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却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掰开她的手，将青剑夺了回去。
身后，传来戎铃枝的声音：“师姐，给我吧。”
她回头，却撞进少年略显慵懒的眸色中。
他扶着昏沉沉的后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桃花眸微微湿润，樱唇微微勾着，全然没有刚刚的病弱之色，他语气嚣张：“看我不把这孙子的尿打出来。”
第106章 你虐恋我啊
少年握剑的姿势十分随便，松松垮垮的模样似乎只是在面对一个蝼蚁般。
他这般轻佻的姿态只会惹怒林济慈。
果然，后者望着他，不屑地笑了一声，道：“戎铃枝，你逞什么英雄啊。”
他轻轻摩挲着佛杖的表面，一字一句阴冷如毒蛇：“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你在来天灵山的路上似乎被一个罗刹女袭击了。那个女鬼因为惧怕，于客栈里蛰伏千年，让我们来猜猜，她到底为什么冒着被再次封印的风险，非要置你于死地？而这几个叛徒，究竟又为什么偏偏要引你来？”
“是因为，你是谁的后裔嘛？”
“你知道了？”
戎铃枝似乎并不意外，他眨了眨眼，捂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吐出的字却直扎林济慈的心窝子，“既然知道我是高贵的半神血脉，还不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两个？”
林济慈的表情登时冷了下来。
但他依旧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忽然间，又神经质地笑了。
他癫狂的笑容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他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犹如一个疯子般：“戎铃枝，你好可笑啊。若你们的神明还在，我尤惧你几分，可是如今天梯断裂，众神与凡间失去联系，你们这群祭司的后裔也不过只是丧家之犬而已。”
林济慈说完，用手中的佛杖敲在地面上，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响彻整个空间。但比这声音更大、更疯狂的是，他嘶吼的声音：“灭！灭了他，把他的魂魄也灭掉！”
他明明知道戎铃枝实力不济，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却也用了“灭”字诀来对付他。
可见他心里真的是恨透了戎铃枝。
灭字诀形成巨大的斧头虚影，一个个朝戎铃枝劈过去。
却不想，少年莫名比从前轻盈了许多，如同柳叶般轻巧，轻而易举地躲开众多巨斧虚影。
他衣袂翻飞，身形上下快速移动，巨斧连他的衣角都没有伤到半分。
林济慈咬牙，喃喃说了句：“不可能。”
他瞅准少年的身影，大声道：“戎铃枝，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半神血脉献祭神魂，能够助人成神。我原先还不明白，为何一向冷情冷性的封眠会和你纠缠在一起，现在我懂了——”
他故意拉长声音，轻轻地哼了一声：“因为他要你的命，铺好他的成神之路。戎铃枝，我都有点可怜你了，你这样喜欢他，却不想只是他成神的工具，若是我，唉……”
林济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以此吸引少年的注意力，暗中却已在佛杖里凝聚了更多的真气。
抓准少年的破绽，大叫道：“诛！”
陡然间，整个空间内气场突变。
诛字诀在空中快速地转动，搅起地上的碎石。
轰隆隆——
轰隆隆——
两声过后，在这方不算很大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佛像，它的声音醇厚悠远。
死死地盯着戎铃枝，说了句：“九天神佛，诛！”
说罢，身上的碎石裹着凌厉的邪气，如万箭齐发般，通通射向戎铃枝。
混乱之中，罗刹女们用头发织成细密的网，将陆殿青和芙蕖罩住。
紧接着纷纷冲了上来，替戎铃枝分担一部分的碎石。
慌乱中，她同戎铃枝说：“小心，这不是普通的佛门秘术！你看他的胳膊——”
戎铃枝持剑不断地劈开碎石，趁着空隙看向林济慈。
不知何时，他的右边手臂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缠绕着层层黑雾……
“他窃取了邪神之力。”
“邪神？”
少年轻轻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转起手中的青剑，运起体内的澎湃力量。
金色的光芒慢慢地笼罩他的全身，就连他的眉心也隐隐有一个金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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