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注视着柯克兰家的两个兄弟一前一后离开了会场，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或许是因为他这位红毛大舅哥长得实在太有攻击性，所以王耀一直对他心怀戒备。但既然老板都发话说让自己原地等待，那就老老实实等吧。
但这种等待只持续了两分钟，因为很快他就因为尿急开始到处找卫生间。
我记得刚才亚瑟是从这个门出去上卫生间的吧，王耀慌不择路，等跑出去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僻静的小花园，本来想找找附近有没有服务生，结果三绕四绕，竟然把自己绕糊涂了，一模衣兜，手机竟然也没带。这下好了，别说卫生间，自己想回到会场都麻烦。
就在他围着会场的墙壁开始盲人摸象式的探索回家的路时，他的耳朵敏锐地接收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王耀一时也顾不上那人是谁了，就循着声想问个路，结果他刚穿过大理石雕刻的长廊，竟然又看见了那一头惹眼的红发。
也行吧，斯科特再端着架子也不至于指个路都不愿意吧。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见斯科特扬起拳头，朝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上去，紧接着他就听到有人闷哼一声倒地。王耀心头警钟大作，一探头，地上那个被打倒的人不是他人美心善的老板还是谁！
可能当时他也是急火攻心，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一个健步扑上去，把正在施暴的斯科特狠狠推倒在地，然后伸开手臂，死死护着身后的亚瑟。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干什么打人啊，你□□啊！”王耀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又惊又怒，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
斯科特拍了拍身上的灰，怒极反笑，指着急得要咬人的王耀，问他躺在地上的弟弟：“你养的狗还挺忠心。”
“你他妈才是狗，有没有素质啊你！还什么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我呸！我警告你啊，我兜里可有手机在录音，你要是再敢动手，我找媒体曝光你！”
斯科特听后觉得他这番话十分滑稽，这点小丑闻估计还没刊登就被他的公关公司给压下来了，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斯科特最终也没跟这个要咬人的小疯子较劲，只是冷冷留下一句“算你走运，弟弟”，然后转身离开了。
“你没事吧，亚瑟？”警报解除，王耀立刻转头查看亚瑟的情况。此时一张白白嫩嫩的脸颊上竟然划开了一指长的血口子，血珠不住地往外冒，估计是那个疯男人戴着锋锐的戒指造成的。王耀心疼得手足无措，翻了半天衣兜，才找到一张餐巾纸给他捂住止血。
“你说说话，亚瑟？你这样不说话我害怕。”
王耀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但亚瑟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转动，整个人就像失了魂的瓷娃娃，任他摆弄也不讲话。
不会一拳给打傻了吧？王耀焦急地一只手半拉半扯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被血珠浸湿的餐巾纸，刚要架着他离开花园找地方就医，忽然自己怀里的瓷娃娃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蛮力，将他反手抱在怀里——用“抱”字都不够形象，或许用“揉”字更好，因为此刻王耀整个人都被死死得勒在他的双臂之间，动弹不得。
王耀感觉到亚瑟在颤抖，所以一时间也没想要推开他，反而也回抱住了他，一如既往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他清瘦的后背，给这个情绪不受控的人安慰。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把污泥满身的我从泥淖里拉起来？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却不爱我？
“什么为什么？”王耀小声地问道，但却没有得到答复。
但亚瑟颤抖的身体，他的眼睛，他的双手，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吱呀作响的骨骼都在无声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但在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现之前，王耀却早早将它狠狠扼杀在心里。
——不会的，不可能，他就是受了刺激而已，我不能把他想成那种人。
在司机载着他们去医院就医的路上，王耀和亚瑟两个人都出奇的沉默。王耀绞尽脑汁想找个有趣话题，就是为了能让脸上做了简单包扎的亚瑟开心一点。但此刻他的脑子就像糊了一团浆糊，除了总是回想起刚才亚瑟抱着自己那极其失态的一幕之外，竟想不到一点有用的。
最后，王耀只能后知后觉地问出一句：“亚瑟，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他是你哥诶。”
亚瑟闻声转头，但却只盯着他看不出声。
“以后我见到你们一家人，岂不是很尴尬。”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自己当时就想着怎么更解气，也没想过后果，这以后万一那个斯科特怀恨在心变本加厉，又找来亚瑟麻烦怎么办？而且以后等他和阿尔弗雷德结婚了，我又该怎么面对柯克兰一家啊！王耀抱着头，心里很是后悔。
“但你保护了我。”
这倒也是，王耀朝他点点头。
“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
王耀眨了眨眼，半天才领会他说的“一家人”是什么意思——等以后他和阿尔弗雷徳在一起了，亚瑟也是他们的大舅哥，那亚瑟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跟他们站在一起喽，那太好了！
亚瑟见他脸色逐渐缓和下来，继续说道：“叫我亚蒂吧，就像以前那样。”
王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顿时觉得心里的懊悔和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亚蒂，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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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隐秘的感情
其实亚瑟脸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长长一道，看起来吓人，但王耀却坚持必须找医生处理一下，于是等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将近凌晨。
“想喝点什么吗？还是吃点什么？我去做。”打开卧室的灯，王耀仍然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伤口。
“倒一杯水吧。”
王耀赶忙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凉水，路过厨房的时候还顺带捎了一碗橙黄的小橘子。
踅回卧室，王耀把杯子递到他面前。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喝口水吧。”亚瑟笑着把水杯重新推到他面前，“你忙了一整个晚上，休息会儿。”
“那我可喝了。”干燥的嘴唇一触碰到清凉的水，浇灭了快冒烟的喉咙，一整杯水瞬间见底。
王耀呼出一口气，紧绷的情绪总算松弛了下来。
“如果你还不困的话，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好吗？”
亚瑟拍了拍身边的靠垫椅，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但奇怪的是，当王耀坐在椅子上后他又整整一分钟不开口说话，还让王耀误以为这人已经睡着了，等转头一看，那双绿眼睛竟还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只是视线明显朝内而不是朝外，所以他一定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王耀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剥手里的橘子，一边说：“今晚，你们为什么打起来啊？”
“因为我的问题。”亚瑟回过神，回答道，“我管理的几个项目都亏钱了，损失了几百万美金。”
“怎么会这样？”王耀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两年有一家公司一直在和我们争抢投资商，在我手里一连失了三四笔单子，所以我哥哥对我很恼怒。”
“再恼火也不能打人泄愤啊，做生意谁还能一直稳赚不亏的，总不能全世界的钱都流进他口袋里吧！”王耀愤愤不平道，顺手把剥好的橘肉对半撕开，直接怼到亚瑟嘴边，“别泄气亚蒂，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扭转亏损……来张嘴，这是我从中国城特地买的砂糖橘，中国运来的，在英国平时还吃不到呢。
亚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顺地张开嘴，任由他将一半橘肉塞进嘴里，然后在王耀鼓励的眼光中咀嚼了两下，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炸裂蔓延开来，比想象中好吃许多。亚瑟迎着期待的目光，吐出籽，朝着他点点头。
“我就说好吃吧。诶对了，但是话说回来，以柯克兰集团的实力，怎么会总被一个新公司抢客源呢？”
亚瑟又歪过头乖巧地吃下他投喂来的半瓣橘肉，笑着对他讲：“我在商学院上学的时候，教授讲过一个例子，他问我们同是连锁公司，为什么‘麦当劳’要比‘汉堡王’更加成功。耀，你是怎么想的？”
王耀皱着眉头沉吟了少许，摇摇头：“很多原因吧，小到食材和人员管理，大到公司知名度……”
“只有一个原因，”亚瑟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麦当劳’的门店更多。当世界各地的市场上都频繁出现你竞争对手的身影，而你却没有抢得先机，很快你的投资商都会因为看不到成效而感到不耐烦，纷纷选择撤资。这就是这家新公司试图做的事。”
“但是，人海战术得有很雄厚的经济实力啊，他们哪里来的钱？”
亚瑟调整回平躺的姿势，目光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摇了摇头。王耀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心里竟然莫名感到不舒服，因为自始至他都没从亚瑟神情中找到一丝半点的焦虑或者不解亦或是不甘或者愤怒，这份平静和他脸上贴着的白色膏药形成怪异的反差，他倒宁愿亚瑟表露出一些自己能够理解的情绪，这样两个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才不会令自己感到生疏。
真是看不懂这个人。王耀收回目光，到嘴边的安慰话也如数吞回肚子里，心想着换个话题聊。忽然他翻身两只手撑在亚瑟床边，语气中还带着点小兴奋——
“亚蒂，今天那个叫路德维希的人，和你什么关系啊？”
“我的好朋友。”
王耀按捺不住一颗八卦之心，强忍着嘴角的笑容扬起，不怀好意地挑了一下眉毛。
“还有呢？”
亚瑟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于是他笑了一下，回答道：“他喜欢我。”
“我就知道！”吃到第一手瓜的王耀彻底憋不住自己的姨母笑，心里还为自己吃瓜多年的灵敏嗅觉而感到得意，“他那双眼睛啊，啧啧啧，从头到尾都黏在你身上，我估计他最后走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有人喜欢我，你很高兴？”
“那当……哦也不是，前面还有几个人找我，连我都看不上，更配不上你了。”想起那几个人的眼神，王耀还觉得有些作呕，倒是路德维希出现的时候，王耀顿时觉得画面非常和谐，两个商业精英的强强联合，那以后斯科特也不敢猖狂了。越想王耀越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然而当他从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抽离时，一低头正好撞上亚瑟沉肃的眼睛，原来他刚才眉飞色舞，眼珠欢快地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全部被亚瑟看在眼里。
“亚蒂，你别难过。我们的婚约也就两年而已，而且现在只剩一年半，你要是担心他不等你，你就跟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我们的事。”
王耀还以为他这副模样是因为爱情受阻感到难过，于是好言相劝。
亚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有点毛骨悚然想要遁地逃跑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问道：“耀，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他吗？”
王耀一愣，“你难道不喜欢吗？”
“不喜欢。”
“啊……”
这不就尴尬了吗？亏我刚才还在脑补要为你们牵线搭桥，合着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王耀讪笑着坐回靠垫里，拍了拍自己因为尴尬而泛红的脸颊。
“快一点了，去睡觉吧。”
躺在床上的亚瑟一只胳膊搭在额前，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下了逐客令，但眼神却一直恋恋不舍地黏在他身上，注视着他把剥下来的橘子皮和籽从桌上刮到掌心里，收拢，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吃剩下的橘子。
等门彻底关上，亚瑟脸上淡淡的笑就像沙滩上漫步时留下的印迹，正随着潮水的每一次涌来而变浅变淡，直至消失不见。疼痛，从身体内部作祟，令他不由皱起眉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腹部。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泄出喉咙的压抑的闷哼。
伴随着阵痛，恐怕今晚很难入眠了。
而在这座城市里，今夜难以入眠的又何止亚瑟一个。
正沉浸在梦乡的凯特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窗外的天色还暗得深沉，她不悦地接起电话——
“柯克兰夫人，很抱歉深夜打扰您，但我想您先生可能又把音响声音开得过大了，隔壁的史密斯先生刚又打电话跟我投诉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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