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尔朱颀才没有兴趣指引野利蒙尘想通旧事,此刻看他心思不在进攻平江,中原压力大减,目的达成了大半,那接下来就要把师弟找到好好疗养,再把周知命套回平江城,省得他在外撺掇。“不是去找师弟么?管他做什么?”尔朱颀一路追来,把沿途的漠狄兵力布排都探查了清楚,从锁兰山由北往南长驱直入,除了重镇关卡有兵力把手外,广大平原上碍于逐鹰派和其他门派的人数有限,防守不算严密,只要寻找几个城池突破,把漠狄大军扫回北面指日可待,“或者,你我三人联手,今日杀了他?”
霍运星听后倒吸一口,尔朱颀趁机拉上周知命腾空,“快带我去!”眼看越升越高,锗红身影变做一个圆点,尔朱颀又催促道,“师弟到底在哪里?”
周知命睁大眼睛,看清方向,“昨夜的法阵与过去一个地方的非常相似,你还记得,漠狄第一次进攻逍遥京前,扶风地界上那个吗?”
“当然!”尔朱颀不会忘记,诡谲血腥空无一人的白羽登仙阁,扶风之地上的守军一夜之间消失,若不是杼纾剑和丰光剑相互辅成,才能搭救凤华尹,否则两人都差点殒命在那个该死的法阵里。原先以为是漠狄旖兰的哪个门派干得见不光的肮脏勾当,现在看来是野利神弋的手笔。
“你是说一前一后,两地的法阵有关联?那人极有可能在白玉登仙阁?”
“那是天罗地网阵。”周知命同样心急,不用尔朱颀助力,他也直飞扶风。
“略耳熟,那不是霓盛阳的绝学么?当年靠这个法阵为金爰君扫平西南,周先生是亲历者,最熟悉不过。”尔朱颀说完就想通了,“原来霓盛阳和野利神弋也有勾结!天罗地网阵不是出自高渝锦绣,是无咎派!”
“不,”周知命捋捋胡须,“我才是无咎派。确切说,是野利神弋顶替的‘无咎派’,‘良辰’也是他们练成的,通过霓盛阳的手传到了华盖宫里。”
“良辰?”尔朱颀重复,野利神弋尤其对野利蒙尘神神叨叨念过的两个字,“你是说师弟被他喂下的就是‘良辰’?变成傀儡,被他利用?”
周知命胡须不离手,“我那尔朱大兄弟居然没告诉你?‘良辰’是他亲自从霓盛阳嘴里问出来的,我也是受他托付,去过獠牙山找小鬼行踪,但没有收获。”
“没有。”尔朱颀昂头,“不过他告诉师弟的时候,我在门外全听到了。”
“你不愧是大兄弟培养的后辈。”
“师弟小时候每到中秋,又或平日里总会无端头疼发作,我会不知道?”尔朱颀同周知命到达扶风地界,熟门熟路朝白羽登仙阁去。
“现在想通了,霓盛阳的很多罪行都有野利神弋参与,他真是害死了很多人。”周知命琢磨着要好好找个时间,把野利神弋干的“好事”理清,眼前的这代尔朱庄主脑瓜好使,让他一起帮衬分析最合适不过。“你,你笑什么呢?”年纪轻轻的,老是摆出跟我老头一样的派头抢风头。
尔朱颀瞟了眼身后,端得四平八稳,“野利蒙尘追来了。”
“周知命“好心”提醒道,“当心你小命。”
“哈哈,”尔朱颀最是洞穿漠狄之主的心底,“他担心师弟的小命。”
周知命没全明白这句话,思忖着把这条也加上,到时候一起让尔朱庄主分析。眼下他们已经到白羽登仙阁正门,不出意料,确实有人,再定睛观察,竟然是逐鹰派的装束。
“周先生,你走得太急,怎么就忘了逍遥京以北全在他野利蒙尘手里,这里如果有那小子出没,他一定知道。”尔朱颀回头正视迈步而来的野利蒙尘,后者步履沉重环顾周围。他和周知命的对话没有设隔音屏障,被野利蒙尘听了全部。
“拜见主上!”把手在此处的逐鹰派领军人见有人突然出现,正准备迎敌,全没料到却是主上本人,惊讶同时连忙前来觐见。
“昨晚到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这句是周知命问的。
半跪的领军人不认识这位老者以及身旁青年,不做回答,只看向野利蒙尘,得了首肯后才回道,“没有。”
“这几日,空中和百里范围内可有任何异常?”野利蒙尘追问。
“回主上,没有。”
“你们玩忽职守,漏看了吧?”尔朱颀很是仇视这些敌众占领漱玉教的治所,他估算了把手的人数,想着如何一招之内把他们的脚都剁光。
“主上!”野利蒙尘身后还有来人,石莫潇一路狂奔总算追到到此,他见周知命还有那位身份再明显不过的平江乘龙之主也在这里,无心深究只欲言又止。
野利蒙尘猛然明白了下属所指,英明武断杀伐果敢,漠狄需要的是君主,从不是只有私心的个人。决战失利,战场僵持,后方倒戈,最要紧须做的是扭转劣势,先荡平叛乱,继而横扫中原,天下在手,把所有人的性命握在鼓掌中。
可小金他不见了。
野利蒙尘闭眼尽力甩开杂念,太阳穴又毫无征兆隐隐作痛,难道这就是小金平日里忍受的苦楚么。
他没有意识到尔朱颀又起招术,被周知命按下了杼纾剑的剑柄,老头以目光在说,“先看他如何做。”
“你回妙京守城,不让任何人得逞!”野利蒙尘对石莫潇发令。
“是!”
石莫潇虽应下,但没有出发,“怎么还不走?”野利蒙尘责问之余,注意到逐鹰派人都看向尔朱颀。
“尔朱庄主。”野利蒙尘抽出不离身侧的“纯钧剑”,打量剑身,“玄尊亲口允诺过,与本君结盟,也曾亲自赴我妙京,商定昨日那些佯攻战法,为的就是引出那条‘丧家之犬’,如今我与他目的达成,可他不幸下落不明,本君知道你忠心,一路与本君一同寻找,如今本君在妙京的布排正是收网时候,你我也到了罢兵的时机,按照约定,本君退回逍遥京,你撤回平江,继续共同保卫中原,难道你要违抗玄尊命令?”
“你!”尔朱颀猝不及防被将一军,好在他应变极快,反击道,“哈哈哈,漠狄之主当世英豪,三言两语把优劣互转,结盟?也罢,他日了却此地战事,本主亲自来妙京缔结城下之盟,还请你记得倾举国之力展现诚意,本主也乐得带足人马去你南北疆土驻扎游览。等我尊上不日现身后,即来力行。”
“一言为定!”
尔朱颀只身入敌营,此局全胜,他记挂白鹤矶那处亟待休整的军卒,此地不见金以恒,那必在别处,保存实力拉住周知命翻遍中原总有收获,他再一把揪住老头儿,瞬时不见了踪影。
“把白鹤矶的人马撤回逍遥京休整,近日不得出击。”野利蒙尘调息不能,被头疼逼得就地而坐,“亲军精锐就在辰极宫,悉数听你调遣。”临行前的安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是。”石莫潇点头,接下重任,“那主上?”
“对峙中原,任何事用鹰纸告知本君。”野利蒙尘甩下话后消失不见。
头痛无力再忍,浑浑噩噩辨不了方向,全身很轻,在流云间漂浮起伏。
一束阳光照亮视线,刺痛了眼睛,野利蒙尘视线茫然一瞬才如拨云见雾般看清前方。
宫阙巍峨,流水潺潺。
是华盖宫。
远处宫殿宽大,空无一人,静谧不安的气氛滋生萦绕。
伴随殇殇水声,唯有野利蒙尘的脚步声音。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朝宫门走去,玉石路不长,总有种遥远没有尽头的幻觉,像走过四季更迭,踏遍高山平原,要经历万里征途才能触碰到扣开的门扉。
高高的巨石堆建在华盖宫前,仿照山川连绵,置有清渠溪水,蜿蜒其中,寓意玄尊江山永固。
野利蒙尘走了好长时间,才迫近宫门,他刚要抬步踏上玉阶,赫然发现巨石间有人!他如遭重笞!
那人仰躺在嶙峋石中,如一只破茧后还未飞翔的蝴蝶,折翼凋零丧失知觉。双臂颓然得垂在身边,浅清澈水从他身下流过,沾湿长发衣衫,经过他双手的水流皆是淡红色。
野利蒙尘大骇,那人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深刻伤痕,源源不断渗出嫣红鲜血,与清水混合,沿着参差错落的山石流泄而下,染遍通往华盖宫的玉阶,流淌到野利蒙尘脚下。
“小金!”
水声变大,激流快要淹没金以恒的脸,而他双目紧闭,像在睡梦中。同先前时光里的某一天一样,醒来时,毫无防备得窝在野利蒙尘胸口睡得香甜。
与他隔了一层的屏障,无论如何都破除不了,眼睁睁目睹自己的小金流干全部的血。
“怎么?想要回他?”少年嗓音响起,野利神弋一身锗红色衣袍突兀出现在金以恒旁边,他面色惨白配上红色着装,十足是一只鬼魅,只弯了一侧嘴角,猖狂狰狞。
野利蒙尘使出浑身力量也破不开无形的屏障,冷汗流遍他的脸。
野利神弋手指探进水中,捞出金以恒的一只手贴在脸庞把玩抚摸,“这么漂亮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养他的。”
金以恒依旧沉睡,没有反应。
野利蒙尘催动灵力,所有绝招交替进攻,仍撼动不了这道透明的隔阂。
小金离自己这么近,却横亘无法弥合的鸿沟,地位和力量再如何高大强悍,与他再近一寸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野利蒙尘越绝望,野利神弋越兴奋,他语气亢奋,“没用的!他中的是良辰!他会忘了你,他只会听我的话,然后——杀了你!”
尖锐的笑声回荡不息,血腥气味蔓延扩散,野利蒙尘闻到的是金以恒的血,漫步在尸山血海都不会有任何动容,而一点充斥鼻尖的血腥,让他心神凌乱。
他对着金以恒伸出手臂,愿意用尽所有换得把人拥入怀中的希冀。
“小金!”
味道残留鼻腔,非是血腥而是清香。
眼前轻纱盈盈,在午后微风中蹁跹轻摇,身在床榻中,不在华盖宫。
又是梦魇。
野利蒙尘扶额坐起,天地广大,居然躲进逍遥京的一座府邸,他转头发现床头叠放的几件衣衫,织金绚丽配饰精美,很随主人,若有若无的淡雅香味就来自这些衣衫。
原来帮助自己脱离梦魇的还是金以恒,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野利蒙尘捧起衣衫,紧紧团在手里,细不可闻的滴落声转瞬即逝,锦衣上晕出一点深色氤氲,仅就一滴,而后唯有长时间的静默,他把衣衫贴在胸口,仿佛人就在眼前,眼神不动直盯住幻觉里的脸庞,叹息低吟,“小金……”
--------------------
第 47 章
妙京城蔚为壮观,经历千年风雨沧桑,不减恢阔更加宏伟。
野利神弋在夜色掩饰下,浮于半空俯瞰全城。他一个响指,大群衣衫褴褛面目腐烂的士卒化成烂泥焦土,从妙京城的禁制上滑落,变做尘埃消失在风里。
守城军士与这些傀儡战了数个回合,折损颇多,而操控大量死尸的术法耗费灵力,维持不了多久,他只得暂时放弃。
妙京的禁制太过坚固,他费了诸多心思,调集百里之内的死者来助攻,也不过是在入冬节偷袭的伤痕之上多加了几道,并无进展。
“野利卿欣,堂哥啊,你倾尽心血建立的屏障还真是坚固呢,你精心挑选的野利闻夔在你死后把毕生灵力都加持了上去,怪不得他野利蒙尘放心甩下这里东打西杀的。”野利神弋咬着滴落黑血的拇指,振振有词,颇有对血亲的扭捏惋惜,“能干掉我父亲的人,死了都不能小看你。”
破不了禁制,他率领的亡人军团就进不了妙京,除非他单独一人混入城中操纵活人,可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除了等待金以恒醒来。
“勘天束力是世间最强的力量,有了你,我就能操作一切。”
风鸣吹花,寝室的窗掀开一道缝隙,严冬里不知名的花朵残瓣落到室内的,在洒满月辉银霜的地面上投出一朵朵阴影。
野利蒙尘枯坐床头,忘了时间,“吱呀”一声,他才回过神望向门口,没有人,风太大而已,并非主人回来。
他放下手中的衣服,忽而想起另一件重要的物件,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截腕带。白鹤矶上空的法阵中,飓风滔天,巨石压顶,媲美开天辟地的神力撕扯身体,单人力道在其中犹如吡蜉撼大树,金以恒轻如鸿毛,在疾风中被轻易吹走,离开自己的怀抱,“不!”野利蒙尘动弹不得,单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可越用力金以恒飞离得越快,手臂,手肘接连从野利蒙尘手中滑走,待拽住手腕时已经撑到了极限。
108/120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