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以恒知道赵孞还需审问厉刃山,一时还杀不得他,待厉刃山笑得气息急喘,将近断气时才松开脚下力道,让其活命。
厉刃山认得金以恒,对着他瘆人一笑,啐一口黑血,“赵狗!我高渝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死后也被碎尸万段万人践踏。”
金以恒扼制住了内心杀意,赵孞从容迈步,来到了厉刃山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道,“厉刃山,世间称呼为孤山客,擅长毒镖,昔日是高渝一等一的高手,你来此处是受霓承岳命令,既然来了,那就顺便说说你主人现在在哪里。”赵孞接过了旁人递来的白净巾帕,擦了擦手背沾染到的泥点子。
赵元旭由吕风林护在身后,他对高渝前事并不完全知晓,只得静看此间,一切默认由赵孞做主。凤华尹保护赵孞,谨防这些刺客还有后招。
“霓承岳是霓盛阳之子,当年霓盛阳率众谋反,是中原的罪臣,早已伏诛,如今罪臣余孽又行歹事,烧我洛阳豫章等地,使千万百姓殒命流离失所,罪行当诛。”赵孞语气平缓,娓娓道来如讲经布法,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是怒意十足,“今日居然还做出大逆不道行刺之事,千刀万剐亦难销罪责。”
厉刃山放肆大笑,一切听来都是荒谬狗屁。
“带回去,让雷霆卫好好审问,撬了他的牙问出霓承岳到底在哪里。”赵孞对着吕风林下令。
吕风林行礼答道,“是。”
雷霆卫的监狱中酷刑千百,经历过就绝无生还可能。
“带回去?”厉刃山喉咙嘶哑,“赵狗太可笑,既然来了,还未献上好礼呢!”他翻滚在地,黑气覆面,那团黑气越来越浓,扩散的越来越大,金以恒想要再次止住他的行动封了他的言语,就听见厉刃山嘶吼道,“去死!”
所有倒地的黑衣人尸体,一瞬间内齐齐爆出黑血,如同天降的瓢泼大雨般洒向在场每一个人。
这是厉刃山的绝技,也是最毒的伎俩,豢养的下属每日都被喂下毒药,日积月累毒素积在全身,行事失败后,即使是尸体,也可由厉刃山催动体内毒血,爆出体外,百米之内松懈的敌人一旦沾染黑灼的毒血,立刻毒素入骨,一柱香内中毒必亡。
金以恒步伐如风,身手极好,早已撤离到空中,免除了被毒血泼身。同为当世高手,凤华尹拂袖再结了一道屏障,将赵孞护得周全。
吕风林抱着赵元旭,奋力脱开百步以外,但尸体太多,黑血满天洒来,他一身轻甲劲装上被波及了几道血痕,坚硬的金属护肩立刻发黑,缓缓销融。吕风林气得暗骂数句,将护肩扯下赌气一扔。
厉刃山使出全力,他狂躁的笑声和念咒的声音交替,源源不断的毒血从尸体上迸出。侥幸躲过了刚刚杀戮的诸多官吏,无法躲开无处不在的血滴,被淋了满身,毒素蔓延的极快,不多久便中毒而亡,成为尸体,这些新的尸体中的毒素又给厉刃山提供了毒血来源,使得攻击更具有杀伤力。
不止是官吏,雷霆卫也有不少未及反应的直接中毒而死。尸体无尽,这毒血也未有停止之势。
金以恒掌中蓄力,光芒大盛如张开一道巨大的盾牌,护在他身前,反弹了所有毒血。他从空中而下直面这些剧毒,势必要擒住厉刃山,让他再念不了咒语。
厉刃山与金以恒交过手,知道自己难敌却丝毫不畏惧,眼见那张金光闪耀如盾牌的符纹灭顶而来。爆炸声再次响起,密集而猛烈,沙土与树木碎片飞散空中,无处不在。吕风林保护着赵元旭,既要抵挡无处不在的毒血,又要避开当头劈来的枯枝败叶,已经力不从心,赵孞察觉到了他的疲态,想要去救援,被凤华尹的护身屏障阻拦,施展不了身手,危急下他转头朝着金以恒喊道,“阿恒!”
金以恒听见了这声呼喊,他余光瞥见了赵孞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赵元旭,即将把厉刃山扼喉之际,他骤然停止了进攻,剧烈惯性使发丝纷乱,发链玲珑乍响。金以恒手腕一转,手中光芒朝向赵元旭身侧掠去,光芒所过,所有的黑色血滴和空中落叶都消失不见,这千钧一发之际的援助给了吕风林喘息的时机,得以保护赵元旭飞到凤华尹支撑的屏障内。
厉刃山瞅准了金以恒这个防守空隙,耗尽了全力一跃而起,意欲催动自身的毒血爆出,将他置于死地。金以恒发现了厉刃山的偷袭,他手中攻势来不及施展,只能一脚踢中厉刃山的腹部,将其踹飞。
厉刃山大叫一声,吐血不止,金以恒见赵孞和赵元旭危险已除,手中招式再起,想要再将厉刃山擒获。他专注杀招,疏于防守,头顶上方又有一人袭来,同时洒下数颗硫磺火药,颗颗朝着他身上掷去,这些硫磺火药都是今晚不断在四周引爆之物,数量众多,威力骇人,在金以恒周身依次炸开。
“金盟主!”几声疾呼合一。
赵元旭被吕风林抱紧,亲眼目睹危险却无能为力。
凤华尹也是相助不及,脸色凝重。
震耳发聩的爆炸声和蒸腾的烟雾笼罩四周。
冲天的浓烟火光中,金以恒使出全身力气和全部修为才从火药中辟出逃生,远离厉刃山。他狼狈而艰难地躲过致命袭击,以手护面在地上滚落数圈,才将衣衫上几簇小火苗熄灭。
血脉倒行,金以恒无暇顾及,他刚从地上跳起,就知不妙,自己中了他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几个跃步,轻点树梢,再次浮在空中,浓烟过后再没有厉刃山的影子。偷袭之人已将他带走,未留任何痕迹可供追踪。
金以恒被烟呛得咳了数声,一身白衣经过半夜激战,早就变成了硝烟色。
吕风林环顾四周,月色黯淡,满目疮痍,此地危险不可再留,他请命道,“尊上,殿下,属下护送两位回宫。另再派人追击高渝余孽,将此地好好清理!”
经过此夜,逍遥京中官员一半殒命,雷霆卫伤亡颇重,是中原玄尊多年未有的败绩与耻辱。
赵元旭脸色发白,兴致勃勃的游猎变为屠戮场,他不知世间到底还有多少逆贼,在暗地里觊觎谋夺自己的江山和权力。
“尊上,回去吧。”赵孞对着赵元旭安慰道,“由凤教主送我们回去,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他命凤华尹护送回宫,命吕风林严格把守逍遥京和华盖宫。
纷乱了半夜的闹剧终于收场,只留白麟苑中凌乱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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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夜色深浓,身姿昭彰的野利蒙尘居高临下,石莫潇跟随身旁,两人悬浮在华盖宫的结界之上,白麟苑一夜动乱,赵元旭性命几乎不保,宫中却是宁静如死水。
白麟苑方向猛得窜起冲天火焰,石莫潇知道一定是硫磺火药再次炸开。
“殿下,华盖宫未有动静。”石莫潇修为深厚,他未听闻任何动静绝非虚言。
“看来霓承岳说的果然有几分可信,玄尊陷入生死危机时,纯钧剑会有感应,如今宫中没有动静,那剑……”野利蒙尘看着宫殿连绵,心中疑窦不减。
“纯钧剑是历代玄尊的佩剑,此剑有灵,危急关头能自行出鞘,杀敌护主。按霓承岳说法,纯钧剑早已消失。今日厉刃山行刺,也不见纯钧剑出现,难道真的不在玄尊手中?”石莫潇也是疑惑重重。
“留厉刃山一命,本王要他带路去找霓承岳。”野利蒙尘俯瞰华盖宫,中原玄尊,不过如此。
“属下明白,一旦他失败,徐丛会接应,决不让赵孞知道我们和霓氏联络。”石莫潇应道。
野利蒙尘不再宫禁上方停留,衣袍一展,石莫潇紧跟着他离开此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待凤华尹和赵孞走远了,金以恒才从白麟苑飞回逍遥京,城墙之上城门之下,皆是雷霆卫和戍卫军,都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金以恒懒得挤在人群,提步飞身入得城中,城外之事尚未传入,月色皎洁,深夜的逍遥京与平日并无不同。没有打烊的店铺前还亮着灯盏,彻夜营业的赌坊青楼笙歌不歇,民居巷道间,偶尔有昏黄的烛火通过窗户透出光亮。
金以恒慢慢行走,拐了几个弯,道旁建筑与刚才不同,朱门气派高阁林立,是逍遥京权贵居所集中处。回到了自家府邸,府门前有人,他定睛一看才认出是米小珞,少年守着朱门,不时张望门前道路,脸上带着祈盼也带着焦急。
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人等自己归来,金以恒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中涌动未明的波澜,天下万人皆有至亲,而自己早已不在乎血缘的情感束缚。
米小珞是孤儿,却给了自己亲情的温暖,原本是邂逅偶遇的路人,如今于深夜专候自己。
金以恒笑意舒展,加快了步伐冲他招手,“小珞。”
“金主,你回来啦。”米小珞发现了归来人,声音里都是欣喜,他跳下了几级台阶,跑到金以恒身边。
“回来了。”金以恒点点头,说得认真。
“你去哪里啦?衣服这么脏?”米小珞嫌弃地捏捏自己鼻子,“这哪里还是天下首富的样子,像个叫花子。”
“去你的!”金以恒佯装给了他一个爆栗,“我这是在猎场身手敏捷。”
“金主说得都对。”米小珞意识到自己玩笑有些过了,连忙纠正讨好,“晚饭吃了吗?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点心,都帮你买了一点,如果你饿了,可以去房里吃。”
因白麟苑的动乱,金以恒半日没有进食,被米小珞的笑容感染,他也确实饿了,“走!吃夜宵去。”说完进了门,勾着米小珞一起往自己院落走,故意把衣服上的污渍蹭到他衣衫上,惹得米小珞更加嫌弃地抗议。
两人嬉闹着进了最深处的院落,屋里如米小珞说,可口美味的点心摆满了半张桌子,咸甜都有,另人食欲大好。
金以恒还没来得及捏一只包子,就被米小珞推入卧房后方的温泉里,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淡色绣金的衣衫,脸上两团灰渍也洗了干净。他坐在桌前,端了一碗红豆沙糯米圆子。
米小珞看着他,面上平静,而思绪连翩,今日与金主分别后,就独自一人在城中逛吃玩耍,一处茶楼门口有一个说书老头,眉飞色舞地大讲四大门派旧事。
因为金以恒就是四大派之一——燕齐明霞之主,米小珞格外好奇说书老头到底能讲些什么故事,他捧了一包瓜子,就在门口的位子上坐了,正好将老头的话听得清楚。
“话说中原初定,金爰君分封四大下属,这四个下属到了东南西北各地,开宗立派,广招天下能人异士,才有了日后的四大门派,可是,”一说到可是,米小珞就知道下述一定比前文精彩,他瓜子磕得正香。
“可是这四大派,传到如今,其主人各个风流韵事不断,就说那扶风漱玉教的凤华尹,教中皆是女人,日日眠花宿柳,十年才能睡个轮回。”
米小珞无语。
中秋洛阳城,他见过凤华尹,虽然没有和这位凤教主说过话,但其人高雅,气质谪仙,绝不像那种淫乐之人。米小珞顿时没有了听下去的乐趣。
“再说那燕齐明霞金以恒,他身高九尺,青面狰狞,声如洪钟,一顿要吃九碗肉!”说书老头声音抑扬顿挫,晃出右手比了个数字。米小珞顿时十分鄙视,恨不得立刻用砂子塞满老头的嘴,说金主饭量大就算了,绝不能说他丑!
米小珞正想离开此处,就听老头摇头晃脑接着说道,“当年他杀死高渝门派之主霓盛阳,灭了高渝锦绣满门,那场大战啊是血流遍地,死人无数,那些被他杀了的人,都是死状惨烈,剥皮掏心啊。霓盛阳的锦晖琼楼,被他一把大火烧了七天七夜,里面的老幼妇孺没一个逃了出来。凭借这心狠手辣惨绝人寰的杀戮,他被玄尊封为门派盟主,其他两派的人见了他都要行礼。”
“哈哈,别扯了,他真要这么厉害,当心他把你剥皮抽筋了,”一帮听书的人嘲笑道。
“对对,他能多厉害?天下第一高手是平江乘龙的尔朱颀。”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加入了门派闲聊。
“就是,金以恒还称什么天下首富,平日里都是做那些低买高卖的勾当!我看他就是搜刮民脂民膏,黑心商人!”
“欸,你是嫉妒,他有钱才能在燕齐的窝里养无数美人,日日睡在美女**,你啊,一个也见不着!”
“就是就是!你个抬轿子的这辈子也别想。”
众人哄笑声掩盖了老头的声音,高渝旧事无人关心。
米小珞出了茶楼,萎靡地在街上闲逛。他回忆起了过往,硝烟弥漫,哭声凄厉,家破人亡。满目焦土无处可去,只得流浪乞讨饭食,直到被师父收留。
他早已选择遗忘战乱之痛也不想去记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他翻出了金以恒给他的银票。
金主他展示给自己只有温柔和纵容,门派的事他从来不提及,米小珞知道,作为一门之主,执掌一方,从来都不是他给自己看到的那般惬意恣意。
金主是在保护自己,让自己可以尽情选择想要的方式在世间生活。
米小珞忽而揪心金以恒,他总有种感觉,金主他并非天生如此豁达洒脱,听他语气,华盖宫,四大门派,天下身份尊贵权力滔天的人似乎都和他有关,他或有不为人知且自我埋葬的过往,才选择如此方式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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