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运星语塞,眉毛挑动,看一眼珹王,珹王面不改色。
“你是谁?”金以恒又问道。
“我是神医霍运星,在若黎流浪的中原人,你病了,就是喝了我的药才醒来的。”霍运星来到床榻,拍拍胸脯。
“我病了,”金以恒重复了这三个字,摸摸自己额头,又问道,“是什么病?”
“与人对战,灵力衰微,损耗过度,受了寒气,得了很凶险的风寒。”霍运星看了一眼正在吃菜的野利蒙尘,又对着金以恒说,“现在醒了,就好好养着吧,伺候珹王别太辛苦。”
“霍运星,你可以出去了。”野利蒙尘手中筷子随时可能化为利刃。
“是,是,这就走,有什么事珹王尽管吩咐,我就在隔壁。”霍运星多看了两眼金以恒,才倒退地出了门。
“珹王殿下,他是你安排在若黎的下属?”金以恒被菜肴的香味吸引,掀了被子,想下床来蹭点吃的。
“他是先前霓承岳安插在若黎的内应。”野利蒙尘帮他夹了菜,端到手中,制止了他下床。
“原来霓承岳和若黎暗中勾结……”金以恒想了想,难怪高渝被灭,霓承岳仍旧有能力聚众在中原行刺暗杀。昭王他知道吗?他可能猜到了,所以派自己对高渝赶尽杀绝。
“若黎比我们想的更为复杂。”野利蒙尘见金以恒只顾沉思,“还吃吗?小金。”
“啊?”金以恒一时未及反应,待他想起了野利蒙尘方才称呼,开怀一笑,“吃!我都饿坏了,有珹王殿下陪我吃,当然病好得更快。”说完端起碗来大快朵颐。野利蒙尘看他又喝了一剂药后与霍运星一道离开,室内只留他一人。
金以恒仍有诸多疑惑,躺在床榻辗转反侧,他搭了搭自己脉门,也没觉得有何异样,吐纳之间,灵力并未恢复,看来还得跟着珹王殿下才能保命,他正自我揶揄放逐思绪,野利蒙尘已经回到了房中。
室内灯火被拂袖熄灭,野利蒙尘脱去了外衣,上了床榻,和金以恒共睡。
呼吸声可闻,须臾时光仿佛定格在了这纱帐中。
金以恒翻身对着枕边人,他眼睛适应了黑暗,即使暗处,也能看清野利蒙尘俊美的侧脸,“珹王殿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野利蒙尘两日未眠,有些困倦。
“殿下累了吧,我把床让给你?”金以恒搂着野利蒙尘的手臂。
“不用。”野利蒙尘言下之意是两人共挤一张床。
“我可以睡殿下身上。”金以恒最喜欢附在耳边说这些情话。
野利蒙尘也翻了身,两人正面相对,“天罗地网阵毁人神志,魔音夺人五感,沉浸幻觉,你与霓承岳大战后又徒步翻越了数座山峰,需好好静养。”
“喝了药,睡了一天一夜就好了。”金以恒往野利蒙尘胸口蹭,一手环住了腰,“而且这里是异族他乡,我怕若黎对我们不利。”
“暂且不必担心这个,”野利蒙尘摸着金以恒一头长发,“霍运星在外面守着,如果有异动,他会知会我们的。”
“他能信任吗?”金以恒想到霍运星是霓承岳的下属,霓承岳虽然生死不明,但霓氏的仇多半是算在自己身上的。
“并非信任他,目前利害休戚相关,他不会与我们为敌。”野利蒙尘解释道,“若黎有四阙八术共十二门,首领未必能统领这十二门所有人。”他声音如清泉石流过,朗朗悦耳,低低得对着金以恒娓娓道来,又像是醇酒,听着能入醉。
“是不是殿下早已运筹得当,就等他们内乱,借机把他们就收拾了?”金以恒沿着野利蒙尘的腰线过着手瘾,珹王殿下是为了若黎才来高渝吗?还是为了其他的缘由,譬如纯钧剑。
野利蒙尘不置可否,并没有回答,他另有疑问,“你与霓承岳大战时,本王正好在旁,你的剑战力无双,堪为珍品,那把剑为何没有剑鞘?叫什么名字?”
中原门派以剑为兵器至尊,长剑数量稀有,锻造极难,其中原因之一则是炼剑需得一种金属矿藏,全天下只在若黎的地界才有。所以高渝霓氏和中原玄尊都对若黎虎视眈眈,一大缘由就是想要得到矿藏,炼造兵器,提升麾下人马的战力。
“得来时就没有剑鞘,以灵力灌入才能显出剑锋,”金以恒知道剑就收拢在桌案上,野利蒙尘一直替他保管着,“我那把剑啊,叫心铭。”
“心铭?”
“此心为鉴,以你为名。”金以恒抬头,即使暗中彼此眼神也能看明,“当年在高渝遇见了殿下后,才取了这个名字。”
野利蒙尘沉默,他的手从金以恒发间移到了他的后背,似有回想,“当年我也是奉命去高渝。”
“奉命?是奉漠狄之主的命令吗?”金以恒额头抵着野利蒙尘的胸口。
“不错,”两人都穿着若黎的纱衣,薄薄的衣料下就是肌肤,金以恒身体还带有风寒未愈的低热,野利蒙尘帮他把被子盖好,“当年我未封珹王,只是逐鹰派的人。我并非出生王族。”
“啊?”金以恒惊讶道,天下都认为他是野利荣坚的幼弟。
“逐鹰派效命漠狄王族,是漠狄第一大派,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当年赵孞命你和高渝开战,我奉主上的命令前去观战,并借机坐收渔翁之利。”床纱帐隔绝了外间,边地深夜,世间纷扰人世浮沉也能暂时抛却。
“可殿下没有钓到鱼,”金以恒心中往事历历在目。
“没错,鱼没钓到,只捡到了一个人。”野利蒙尘捏了金以恒腰侧予以反击。
“痒,求殿下轻虐。”金以恒讨好地说道。
“都说了我不是王族,还要叫殿下吗?”野利蒙尘扣住了金以恒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如蛊惑。
金以恒想了想,不知如何称呼妥当,“那叫什么呀?”
“我先前不姓野利,蒙尘这个名字也是主上为我取的。”野利蒙尘散发而睡,几缕发丝散落胸前,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容姿,金以恒好奇道,“那告诉我原名吧。”
“钟擎霄。”野利蒙尘边说,边在金以恒掌心写出这三个字。
金以恒重复默念。
“那我也有一桩旧事,说给你听……”
“睡吧,等病好了再说。”野利蒙尘念了口诀,金以恒就着这个温馨的姿势,慢慢进入了梦乡,嘴角还留着笑意。
霍运星背靠房门外的峭壁数着天上星星,夜里冰凉,他搓搓手哈了口热气,这房里只有一张床,那两人睡一起,我可不会治龙阳之好欢愉过度。他内心正在腹诽,野利蒙尘开门而出。
“珹王,计划得如何了?”霍运星眉目舒展,诚恳讨教的模样非常有亲和力,但野利蒙尘不吃这一套。
“四阙八术十二门,雪晴柔她掌握了多少?”野利蒙尘问道。
“珹王,轻点说,这里是鬼苦城,万一被人听见了,他们那些法阵很厉害的。”霍运星焦急连连摆手。
“本王倒要看看谁有胆量。”野利蒙尘毫不避讳。
“欸,”霍运星无奈,自己结了个结界消匿声音。
“实力不错,当庸医真是屈才了。”野利蒙尘略略点头,“还是要叫你四阙之一,霍门主?”
“嘿嘿,”霍运星陪笑,“又被珹王发现了。”两人站在山间,他无奈道,“要不我们进屋说?”
野利蒙尘默认了,两人进得屋内,看金以恒睡得还算安稳,他直接坐在床边,霍运星没有同野利蒙尘相对而坐的勇气,自己识趣地窝在墙角。
“霍门主,你在若黎混得真是不错。”野利蒙尘闭上眼睛,运转周身灵力,中毒之后的滞瑟感终于消失,自己的力量已完全复原。
“比不过珹王布局甚广,在若黎也有一阙一术的人脉。”
“哼,若黎东南西北四阙,你占东阙,本王占西阙,天地水火山泽风雷八术,本王占了天术,的确比你多一点。”野利蒙尘承认道。
“那是那是,当年霓盛阳攻打若黎,若黎惨败,珹王暗中帮他们重建属地,抵御高渝,扶植原来南阙门主雪晴柔,使漠狄不必直面中原全部战力,占点若黎的人脉也是应该的。”霍运星接着说道,“霓盛阳死了,高渝也落败了,我就流落在此,三年前中原又派平江尔朱颀攻打若黎,我不小心帮若黎打退了敌人,立了点功劳,混个东阙门主而已。”
霍运星接着说道,“四阙之中,北阙门主不服雪晴柔,八术之中,只有风水火三术门主效忠她,也是在乾地绝阵你遇到的那三人,除去珹王的天术,其余地山雷泽四术态度暧昧,在雪晴柔和北阙门主铁雍之间摇摆不定。明日,若黎推选首领,实则雪晴柔和铁雍内斗,就看他们谁能胜出。”
野利蒙尘反问道,“那你之前所说,只能筹谋得当,若黎就是本王的,是什么筹谋?”
“珹王真不够意思,明明知道了,还要问我。”霍运星壮着胆子反驳了一句,下个瞬间,野利蒙尘已经闪现在他面前,右手扣住了他的咽喉,语气不善,“霍运星,你是觉得霓承岳死了,想重整高渝,还是想自立为若黎之主?”
“我……”
野利蒙尘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你想做若黎之主?本王助你,届时东西两阙皆听命于你,雪晴柔战力不如你,你只需要把那个铁雍给解决了,若黎就是你的,你根植在此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到时那些奇门布阵之法落入你手,矿藏也是你的,真是一手好棋,把本王也利用了。”野利蒙尘眼中又现杀意。
“珹王,不必动怒,”霍运星干咳着说道,“我知道我这点心思,早晚都会被你识破的,我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若黎,你不来,我这计划也是天衣无缝,珹王来了,锦上添花。天下谁人不逐名逐利,我早说了,我打不过你,我无意与你为敌,更不想开罪漠狄旖兰这样的劲敌。不然我为何要救床上那个人。”
野利蒙尘松开钳制,“你知道就好,你救了他,本王承你的这个人情,可以助你。”
“多谢珹王,”霍运星大口呼吸,理顺了气,“我知道金以恒为了杀霓承岳而来高渝,我并不知珹王来高渝的真实目的,但是我听说了一个传闻,或许可以帮你。”
“什么传闻?”野利蒙尘已经猜到了。
“纯钧剑。中原玄尊的纯钧剑遗失,有一种传闻就在高渝。”霍运星自有耳目在逍遥京,近一年的大事他都了如指掌。
众多传言如此一致,野利蒙尘早已怀疑这是赵孞的故意而为。
“传闻而已。”野利蒙尘坐回了床边,床榻上的人隐匿在纱帐后,熟睡依旧。
“传不传闻的,珹王不也亲自来了,难不成珹王还是陪金以恒来的?”霍运星清了清嗓子,“但我觉得纯钧剑不在高渝,如果真的在,霓承岳有钻山遁地之力,他早就得到了。”
“看在你如此坦诚的份上,本王告诉你,纯钧剑就在高渝,金以恒和霓承岳几日前大战时,本王听见了剑鸣。”野利蒙尘将霍运星的疑惑不解尽收眼底,“所以,你做了若黎之主,需得帮本王好好找纯钧剑。这个交易如何?”
珹王得了纯钧剑之后呢?霍运星突然不敢深思,天下谁人不追名逐利,这是他自己刚刚所说,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无人堪配窥探他内心,区区名利二字太过单薄。霍运星隐隐觉得,那是古往今来成就大业者才有的凌天之志。
“珹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作数,承蒙珹王不弃,自当与你结盟。”霍运星朝着野利蒙尘行了一礼,“明日鬼苦城,还请珹王相助,日后珹王有命,定鼎力相助。”
“一言为定。”
金以恒睡了一夜,醒来时即发现野利蒙尘就躺在身旁,他故意匀长,睡得安稳。
自从来了若黎,每次醒来,身边都是珹王殿下,金以恒已然窃喜了多次,他朝野利蒙尘身边挪了挪,鼻尖贴在珹王的上臂,身上的味道像漠狄旷野的朔风,凛冽而爽朗。金以恒伸出手来,手指隔空沿着野利蒙尘的侧脸描绘,将这幅容貌磨刻心间。
野利蒙尘慢慢睁开了眼睛,偏过了头,浓密睫毛下,一双眸子十分纯澈,“还有哪里不舒服?”
“有的。”金以恒老老实实回答,“我肚子饿了。”
野利蒙尘轻笑出声,下了床,一身若黎的装束穿戴整齐,多重各色纱衣裹身,腰系璎珞,不同于平日的劲装衣袍,有种异域野性的危险之美,野利蒙尘拿了一块饼饵,回转身来,“怎么这么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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