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天人风姿,我想吃。”金以恒一手挑起纱帐,舌尖舔过上排牙,完全不知自己长发流泄衣衫不整脸色绯红,明明更像早点。
野利蒙尘把饼饵塞进了金以恒嘴里,“吃完随我出去走走。”
金以恒连忙点头,塞饱了肚子,也穿了件若黎的纱衣,裹了斗篷,跟着野利蒙尘出了门。屋舍修建在山洞中,门口山风清新,仅有一人宽的栈道可供落脚,脚下就是峭壁,金以恒回想几日前背着野利蒙尘四肢并用攀爬,而如今……他看了看身边人,“阿嚏!”
“珹王殿下,我风寒未愈,走不动……”金以恒放眼四周,鬼苦城实际就是在山峰之间开凿而出的绝境之地,四周隐隐流动了结界光芒,透露着未明的危险。
野利蒙尘不动声色。
金以恒道,“真的,在这鬼苦城里,珹王殿下还是陪我睡觉吧?”他转动了手腕,想要念咒语。
野利蒙尘出手极快,一手扣住金以恒的手腕,不让他那点小心思得逞,随即带他御风而行,离开了险峻的山峰。
两人落到一处平原,朝阳东出,照得碧草上露水晶莹剔透,野利蒙尘与金以恒在一棵大树枝头随意坐了,共看远处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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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金以恒打着哈欠,靠着野利蒙尘胸口半躺在枝头,东方朝阳的光晖倒映在他眼中,眼眸愈加剔透晶亮,野利蒙尘低头看着他慵懒的模样,“小金在想什么?”
“想着回去,昭王会不会杀了我。”金以恒连连哈欠,赵孞的命令全搞砸了。
“他还能杀得了你?你不杀了赵元旭篡位他就能安心过半辈子了。”野利蒙尘答道。
“哈哈哈哈,”金以恒听闻后大笑,“珹王殿下真是的,哪有这么夸赞我的。”金以恒直起上身,与野利蒙尘相对,“其实我原本不姓金。”
“哦?”野利蒙尘在逍遥京和中原广布人手,各路动向都有掌握,更不论玄尊座下四大门派之主的相关事,扶风凤华尹是前任漱玉教教主青含嘉的弟子,平江尔朱颀是前任乘龙庄庄主的高徒,而燕齐金以恒与前任拂夜通晓城城主并无联系,前任城主是金爰君麾下猛将刘海通,为荡平东面疆域立下大功,所以受封镇守燕齐。刘海通一心修炼,战力傲人,中原偶有谋反自立门户者,玄尊都派他出兵剿灭,待他寿终正寝,接替者就是年少的金以恒。金以恒攻打高渝霓盛阳胜利而归,名义上是玄尊赵元旭,实则是昭王赵孞封他为中原门派共主,嘉奖安抚,中原始称呼他为金盟主。他自高渝一战后栖身燕齐,广开商路,聚富敛财,在拂夜通晓城中恣意为乐,挥金如土,中原逐渐传言他富可敌国。金以恒在逍遥京鲜有露面,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有关他青面肥硕容貌和奢靡铺张作风的流言才会愈加夸张。
若不是野利蒙尘先前派逐鹰派的石莫潇和徐丛潜入逍遥京,被金以恒一路追杀至漠狄,两人在妙京倚云府重逢,野利蒙尘也以为他这些年始终在燕齐享乐挥霍,不知他其实另被赵孞委派执行诸多暗杀之事。
有关金以恒的继任燕齐之主前的往事,无人知晓。野利蒙尘曾派手下打探过,都是毫无所获。如今他自己说出了这一句,如同经年保存的宝盒被撬开了锁扣,稍加用力就能打开窥见全貌。
“那你本姓是?”野利蒙尘颇有兴趣地问道。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照射而下,金以恒脸上光影斑驳,他语气平常,“我原本姓赵,以金为姓取自金爰君这个尊称。此后一生都以此为姓。”
野利蒙尘伸手挑开金以恒额前碎发,连带抚过了脸颊,俊美的脸上一改霸道恣睢,温和地说道,“那我大概知道你出身为何了。”
金以恒一手扶住了野利蒙尘的手背,将他的手心贴紧自己脸颊不放,温情无限地说道,“珹王殿下,你看我们都是改过姓氏的,所有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哈哈,”野利蒙尘被他逗乐,“这算什么理由。”他看了看金以恒额头那道浅浅的疤痕,虽然只是皮外小伤,却在那明丽的脸上尤为明显。他再次用指腹抹过伤痕,仍旧不能复原,野利蒙尘知道金以恒所说风寒未愈是真,灵力消耗殆尽,果然要慢慢将养。
“走,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金以恒好奇问道。
“集市。”
若黎的集市在鬼苦城的外沿,凿山而居的山脚一处峡谷中。
峡谷两边是行商之人铺设的小摊,售卖中原和本族各色吃穿用度货品,虽然搭建得简陋,却是若黎人聚集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野利蒙尘拗不过金以恒,在峡谷入口的小贩处买了两碗糖汁,用山中香梨果熬成了汁水兑了蜂蜜,装在若黎特有的皮制水囊里,香甜止渴,十分可口。
两人边走边喝,金以恒在每一处摊贩前都会好奇看个究竟,不认识的小玩意还要问个明白。“这位大哥,这吃了有什么用?”金以恒停步在一个中年壮汉的摊子前,指着纯银打造的小盒子,盒子里装了两颗乌黑发亮板栗大小的丸子。
“嘿嘿,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力。这个啊,你买回去同你娘子一人一颗,保你们啊,明年这个时候抱上一个大胖小子!”中年汉子极力推销,想把银盒子塞到金以恒手中,金以恒退后两步躲过了强塞,幽幽地问道,“那如果是我家夫君呢?可以让男子……”
“小金。”野利蒙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两个字称呼,把金以恒全部的幻想击碎。
“欸!”金以恒回头,笑得无辜,“殿下何事吩咐我?”
“来。”野利蒙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便朝前走了。
“这就来了。”金以恒连忙追了上去,待他追上了野利蒙尘才发现珹王殿下停步在另一处摊贩前,摆摊的是个少女,面前整整齐齐摆放了多个白瓷小罐子,小罐子只有孩童掌心大小,另有盖子配对,有两个罐子打开着,露出里面嫣红色的膏脂,飘散着淡淡的天然花香。
“这位公子,买胭脂吧?”少女见了野利蒙尘早已羞涩异常,红着脸鼓足了勇气好容易才问道。
“这是胭脂啊?珹王殿要下要买?”金以恒冲着少女一笑,拿起了方便客人试用的一罐,放在鼻子下,“好闻。”珹王殿下的脸已经美绝天下了,他如果要涂胭脂,还给不给我活路了,金以恒内心腹诽着,不对,珹王殿下肯定不会涂,他是买给其他人,他不懂胭脂,所以让我帮他选选?
“多谢这位公子称赞。”野利蒙尘是世人不敢仰视的俊美,而金以恒是世人都想多看两眼的风姿。少女对着金以恒说话总算连贯了些,“这胭脂都是我自己做的,采日出前山上开得最艳的丹花,用泉水洗干净,晒干后一朵朵研磨,再用特质的膏腴调和做成的,只要一点就可以点缀脸颊和嘴唇。”少女又拿起了一罐子,“这是粉色的,公子你手里的是最红艳的,两个颜色都好看,公子你看着买一个吧。”
金以恒接过少女手中的粉嫩胭脂,朝着野利蒙尘帮着少女一起兜售,“殿下,买这个,人面桃花色,多清纯。”
“买最艳的那个,不用找了。”野利蒙尘给了少女一点碎银,少女连忙道谢接下,用绣得精巧的小布兜装了一罐,双手递给了野利蒙尘。
“啊?”金以恒眨眨眼,“殿下喜欢重色啊,不知道买回去给倚云府哪个美女涂呀?”
野利蒙尘接过了胭脂,喝着糖水继续向前走。
“殿下,买一罐够不够啊?倚云府里有多少美女啊?要不要我再去买点送给她们?”金以恒追了上来,围绕着野利蒙尘笑嘻嘻地问。
野利蒙尘把喝到一半的糖水塞到金以恒嘴里,然后打开了那罐胭脂,指尖蘸取了一抹红艳之色,随性一点,涂在了金以恒的额头中央,那胭脂混合了野利蒙尘的灵力,掩盖了原本的疤痕,渗入肌肤,久不褪色,同眼下那枚精心描摹的火焰兰花瓣一样,最艳丽的颜色才配得上他。
金以恒把糖水喝了干净,舔了舔嘴唇,“殿下拿我试色?把那两个黑板栗也买了,我也甘心为殿下试……”
“参见掌门。”近处有一人称呼道,金以恒寻声望去,是一个若黎装束的年轻男子,其人仪表温润如玉,嘴角边有一对梨窝。
野利蒙尘不再理会金以恒,把胭脂塞到他手中,只回应那个男子,点头致意,“不必多礼。”
金以恒摆正了姿势,拉开了与野利蒙尘的距离,双唇无声而动,珹王殿下,你的下属真多。
三人走出峡谷道,另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陡峭山坡边缘。
野利蒙尘背对着男子,看着远处广袤的丛林,男子早已跪地行礼,声音发颤,隐忍了激动,“掌门!这么多年属下终于见到您了!”
野利蒙尘转身时,已然恢复了惯有的沉着,“起来吧。何时认出我的?”
“掌门刚到若黎,在城下,属下就认出您了,无奈那时雪晴柔等众人都在场,属下不便向您相认,这几日多次想求见您,但都没有机会。”男子动容泣言,“掌门,属下能与您相见,今生再无憾事,一定肝脑涂地为您尽忠。与掌门分别时长,很多事不知从何说起,掌门来到若黎,一定是有了完全筹划。只求掌门这次让属下追随到底!”他一计叩首,额头触地,发出闷响,让远处的金以恒不禁转头,投来好奇的眼神。
过往的千言万语泯灭在两人简短的重逢慰问中。
野利蒙尘咽下了叹息,几日来一直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才有了今日闲逛集市引人现身的用意,原来竟然是故人。
他望着阮清泠的背脊,往事已然抛却,“添虹派已灭,我现在是逐鹰派掌门,也是珹王。”
阮清泠反应不及,吃惊异常,他抬头仰看着野利蒙尘。
野利蒙尘示意他起身,扫过了阮清泠的装束,黄金的配饰身份定是不凡,“四阙八术,你在若黎是?”
“属下统领西阙。当年与掌门离别,属下流落到了中原高渝,恰逢霓盛阳招募人马对抗玄尊,不究门人出身,属下便投入了霓氏手下,后来高渝攻伐若黎,属下因为伤势不能随军返回,就留在了若黎,顺势顶替了西阙门主。”阮清泠简要禀告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死经历。
野利蒙尘凭借逐鹰派多年对若黎探得的少许情报,只知道若黎居住鬼苦城,城主统领四阙八术,四阙门主大略姓名。
先前与霍运星唇枪舌剑,不过是虚张声势,谎称自己在若黎布排了人脉,让他信以为真,亏他居然还想象出来漠狄在此地的诸多经营。
今日与阮清泠重见,故做传言里的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旧人,野利蒙尘恣睢自得,果然天向于我,在若黎得此一大助力。
“今晚若黎推选新的首领,本王已答应相助霍运星。”野利蒙尘对若黎势在必得,得了这一处,漠狄疆域连成一片,可由北至西,多路压制进攻中原。扶植若黎新的首领,无疑是兵不血刃夺取鬼苦城为己所用的绝好机会。
阮清泠何尝不明白,野利蒙尘来此地必有目的,他进言道,“掌门,霍运星,属下觉得不可信。他自称是高渝人,也不见对故土有半分怀念之情,他精明狡诈,背后可能另有其主。”
“他是霓承岳派来高渝的联络人,又是监视若黎的人。”野利蒙尘回看身后广袤无垠的山川,碧色群山沟壑连绵,不知道隐藏了若黎多少实力。
“哦?”阮清泠恍然,“原来雪晴柔和霓盛阳早已暗通联系了。他们这是自保,为了抵抗中原?”
“弱小两方各怀心思媾和而已,不值一提。”野利蒙尘瞥见了在树下席地而坐,闭眼吐纳气息运转灵力的金以恒,“不过,你说得不错,霍运星背后或有人,不知对弈之人是谁却已入了棋局,所以先走一局,才能知道他和他背后之人所图。”野利蒙尘笃定道。
“原来掌门早已思虑周全。”阮清泠历经添虹派剧变,久别后本就对野利蒙尘敬仰万分,如今听了这些话,旋即明白了他对自己交付重任,情绪难掩激动,“今晚定为掌门行事,只要掌门所想,属下死上千百次都为您达成所愿。”
野利蒙尘颔首。
“属下无一日不敢忘记添虹派的血海深仇。掌门,属下时刻等您命令,为您杀尽那些恶人!”阮清泠说着再次跪地请命。
“那些人啊,”野利蒙尘看着天幕尽头,随后闭上了眼睛,引长风入胸怀,填满胸腔,“已经被我碎尸万段,血肉都喂了狗。”
阮清泠听闻后呆呆地看着野利蒙尘的背影,这一刻的天地悠远才能媲得他的孤寂。
“殿下,”金以恒待阮清泠走远,才来到了近前,他的发丝飞舞在野利蒙尘的肩侧,两人并立同看无垠无边的青色峰峦。
“他是若黎西阙门主阮清泠,”野利蒙尘看着远处身影,“也是漠狄旖兰添虹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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