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道:“温公子,好好活着,别进城了。若是有缘,来日再见。”
说完话,策马离开,正好赶在了城门关上的前一刻冲了进去。
而温从则被陆奇等人强制接应走了。
也是后来,温从才知道,原来庄继北敢再次孤军直入,是因为城内还有藏在庄父运送灵棺士兵中的一批死士。他们被庄继北一直秘密隐藏在庄府旧宅,旧宅下面有地道,都是当年庄父让人挖的,故而当庄继北被温从让人带出来遇见了陈东前来支援的兵马后,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商量对策重新杀了进去。
襄州城是一道防线,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四通八达,要塞重地,庄继北宁死也不肯让出去。
这一战,率领残余力量,孤军直入,直捣黄龙!
七天七夜,杳无音讯。
朝廷派了蒋明启率兵支援,那人担心里面危险,迟迟不肯进入,温从不等了,让人想办法攻破城门,城门大开后,里面全是人的尸首,鲜血在地面发黑,空荡荡,犹如一座死城。
顺着襄州城的中轴线朝前,最北边的城门已经大开,看马蹄血印,像是庄继北的队伍不仅赢了,还在追击敌军,以至于到了敌军腹地之处!
蒋明启愤怒道:“穷寇莫追他不懂这个道理吗!他这样莽撞带兵追去,万一队伍的人全死完了,是谁的过错!?”
温从冷冷道:“闭上你的嘴,听清楚了,你要是敢不带兵继续前进,今日我就拿你的头颅祭城!”
蒋明启大怒:“你大胆!!”
话声刚落,他就被几把刀对准了胸口,这些都是庄继北的兵,根本不听他的话,他立马软了声音:“好说好说!”
温从换了一匹快马,追击而去。
庄继北才不莽撞。
什么穷寇莫追,命都豁出去了,不杀了他们,怎能甘心。
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都是一只脚踏入阎罗殿的人,谁还怕谁。
等温从找到庄继北的时候,对方已经逼到边界地带了,一路上,血就没停过,他看见了幸存的将士,对他们说,后面援军来了,再撑撑,而后是翻到了一处低谷水洼中,找到了坠落在石缝间的庄继北。
两处中箭,三处刀伤,每一处的伤口都是致命程度,他找到庄继北的时候,对方呼吸已经很弱了,若非他来得及时,喊来人救援,恐怕再等一炷香,庄继北也就死了。
战后,将受伤的士兵全部送往了崇州,那边刚刚也被攻下,尚且有地方疗伤。
庄继北的军帐被陈东等人严防死守,连军医都是他们自己人,不需要朝廷派下来的。
蒋明启见状,骂骂咧咧:“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太子殿□□恤你们,才找了京中名医下来,你们却拦着不让看!?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我告诉你们,庄铭他已经死了,没人再会纵容你们这些兵痞子……”
几匹快马咻地冲来,长剑哗一下划出一道痕迹,蒋明启顿时尖叫一声,滚在了地上抱着臂膀,哀声嚎叫,长剑对准了他的眉心,几匹马在他身边来回踱步,将他围住,来者皆是庄将军以前的下属,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修罗,哪里将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
蒋明启一句放肆压在嗓子眼里还没说出口,那长剑就已经朝他眉心重重地压了下去,他叫喊道:“你们不能杀了我!不能杀了我!”
另一个副将拔出宽刀,神色不耐,长刀狠狠插入对方的脚腕,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响彻阵地,那副将道:“聒噪。要么滚蛋,要么在这里多说一个字,就是这个下场!”
那些将军嗤笑一声,众人朝前奔去,下了马,沉声道:“中郎将如何?”
陈东道:“不大好,人还没醒。”
众人面色微沉,不敢大意,立刻道:“若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们。”
陈东道:“是!”
温从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出来后,将陈东叫到一旁去,低声道:“中郎将重伤在身,外面一定要严加看守,小心些。”
陈东道:“都是自己人,可靠的。”
他多看了几眼陈东,见对方像是不知道庄继北被刺杀过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陈东大惊,温从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担心有人会钻这个空子来刺杀,军防巡营务必再谨慎些。”
陈东道:“明白了。”
等安排完外面,重新进到帐篷里,庄继北高烧不退,刚刚用凉水擦了两遍身子,药才灌进去,恐怕后半夜才能见成效。
庄继北睡了三日才醒,醒来后,身子动不得,只能睁着眼睛,朦胧地望着上空,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
看向一旁,温从在。
哦,那就是还活着呢。
他没惊扰温从,对方就趴在他的床边,像是累了很久了。
浑身烧痛,犹如被炙到火炉上快要烤焦了,筋骨宛若被敲断粉碎,太阳穴突突跳,疼得他嘴里直吸气。
温从听见了一点动静,醒了,见庄继北醒来了,忙道:“先别动。”他用木板将人固定好以后,道:“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我也以为。”庄继北嗓音沙哑,勉强笑了下,“刚一睁眼,我以为是阎罗殿呢,往旁边一看,哪来的这么漂亮的鬼,合该我庄继北命好,生前生后身边都是佳人在侧。”
“还有心情说笑话,看样子是疼得还不够。”
“哎,那够了。”他咬紧牙关,手指用力地抻了出来,指了指下面,“我腿是不是折了啊?”
“嗯,摔断了。”
“彻底断了还是以后就好了?”
“你想哪一个?”
“……这哪是我想的啊,我想一想就能决定的话,我当然是要活蹦乱跳的。”庄继北眼珠子一转,以为自己是真废了,所以温从才不答话,他仰天长叹,“完了,我要废了,你以后得照顾我一辈子了。”
“想得美。”
庄继北费力地偏过头去,双眼对视,明明没说一句话,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想到了那日的表白,温从眼神躲闪,准备起身,庄继北一把拉住他,道:“我那天不是骗你玩的。”
“怎么?”
“老子是真喜欢你。”
“哦?”
“就跟戏折子里那种一样,那么多人里,独独看上了你。”庄继北盯着温从,手握得更紧了,“看在我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的份上,温从,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能不能看上我?我这人是一身坏毛病,比不上旁人体贴,人也顽劣实非良配,可我有那个自信,这世上再来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我对你的真心。”
温从懒懒的哦一声。
“所以呢,你能不能看上我,别折磨我了,给个准话吧。成就成,不成咱就……”一拍两散?那不行,散什么散,不成他就想想别的办法。
正绞尽脑汁地思考呢,就听温从轻飘飘地说:“看不上。”
庄继北心跳漏了一拍,陡然停住。
温从气定神闲的淡道:“我为什么要看上一条狗。”
“?”
“如果我没痴没傻没记错的话,有人给我说过,让我去德望街等他,他会来找我,骗我就是狗。”温从面不改色,竖起两根手指,“如果要细究,你已经骗我两次了,小时候一次,长大了一次,真要投胎转世,你已经当了两次狗了。”
“……”庄继北哀声,“……你怎么那么喜欢翻旧账啊,你这个习惯很不好。”
“那我不翻了。”
“哎你别走!”“汪汪!”
温从一怔,回头看去,庄继北像一只小哈巴狗似的,满眼星光地望着自己,“我错了。”道完歉,庄继北松开了手,释然一笑,“我问你不是想逼迫你,没事儿了,你走吧。”
温从站在原地,眼眸晦暗不明,在庄继北闭上眼的那一刻,俯身贴了上去,紧紧咬住庄继北的唇。
庄继北一惊,舌尖一麻,震惊从大脑窜到脚心,瘙痒难耐。
温从低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怯懦,我不在乎生与死,更不怕赴死,庄继北,以后别丢下我了。”
说完话,温从从他身上起来,庄继北哎一声:“你别挑逗了我就不管了啊。”
温从似笑非笑:“这就算挑逗了?先把你伤养好吧,可别真成了残废,那样才是真的干瞪眼了。”
半月后,京中传出消息,圣上病重,由丞相宣布,宣五品以上官员进京侍疾。
只是一个消息,温从心就已经沉了一半,“看来丞相大人如今和太子的关系真是势同水火了。”
庄继北道:“怎么讲?”
“丞相对太子所作所为到了不加掩饰的痛恨。我离京时,两人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如今你听这旨意,丞相替皇上传出来的,而非太子,加之早一年前国事就已经交给太子手里了,此举必然是两方争斗的结果。”
“皇上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我必须要趁还没归京提醒你。我离京前,太子就已经掌控了三司,宫墙内外,皆是太子的人手,大有封宫之势,皇上平日想传个什么消息出来,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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