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打算露富的小白花折起协议收进裤兜,慢慢悠悠的给厂里打了个电话。
阿海吃住都在厂里,帮他坚守岗位,电话很快接通,作为心腹,阿海是难得和他进退一心的人,这几天上火嗓子发炎,哑透的嗓子只能发出来一点气音。
“沈哥……咳——怎,怎么样了,你那边有进展吗?”
“还没消息。你盯着点财务,这个月工资正常给大家发,别耽误,账上有多少用多少,不够跟我说,我想办法。”
“不用的,沈哥,廖工之前跟我一起给大家做工作了,大家知道这几个月你难,都可以等……”
“不行。听我的,一天也别耽误。你再去替我去催一圈帐,请他们看在这么多年交情,别为难我。”
阿海还想劝,沈琼没给他机会,直接挂了电话,维护住了自己山穷水尽的美强惨人设。
他是拿到了翻身的底牌,但他还不急着用,牌桌上憋得越久赢得越大,所以哪怕对方是阿海,他也不打算放出一丁点风声。
“段先生。”
“我有兴趣,明天我会去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你安心休养,我们随时沟通。”
沙发上的段以疆正在打扫沈拓的剩饭,顺便用几分钟时间从沈拓那里了解到了他们利用半个小时时间提出的构想。
钟云亭手里握着一个国际博览会场馆的立项,S城新一届的班子务实,像这种大型项目,绝不能干成一次性的。
锣鼓喧天的投入使用,秋风萧索的等待报废,这种打法放在前几年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放到现在肯定是大忌。
钟家的势力局限在老一辈留下的实业,段家在钟家面前论辈分是后生,论财力不相上下,论资源则要好上一截。
同样的项目,钟家可以做得不漏破绽,段家可以做到锦上添花,且是连枝并蒂的、四季常开的花。
两盆绣球花换一个大家一起赚钱花,沈拓奔着用限量款机车玩连连看的伟大梦想,段以疆自然愿意继续励精图治。
“好。那就像我跟您爱人刚刚说得那样,您这边先不急着出山,给我点时间,我先把工厂的事情处理好。”
——“您爱人”。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文绉绉的称呼,一次性能把段以疆和沈拓两个人喊得神清气爽。
沈琼坐到沙发对角,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他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沈拓,后者眨了眨眼,也露出了真诚无害的神情。
段以疆舀粥底的手一顿,眼前忽然产生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两只溜光水滑的男狐狸在默契的狞笑中抬起前爪击掌为盟,并即将开始针对猎物是清蒸还是炭烤这一重要环节进行商议。
第40章 39
海鲜粥只适合病号,月上中天,沈拓带着明显没吃饱的段少爷转场第二顿,一边打电话给大排挡订座报菜名,一边嘱咐沈琼早点休息好好养病。
两个人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沈琼叫来值班医生,跟人家借了件短袖上衣,他进医院的时候吐得太凶,衣服基本报废,好在沈拓心细替他想着,特意把信纸从他原来的裤兜里掏出来,塞进了病号服的口袋。
港城的夜景很美。
借来的淡绿色T恤在月光下又柔又嫩,沈琼溜溜达达走上医院天台,横跨海面的大桥上车流如织,连接着繁华熙攘的老港城和万家灯火的盛安新区。
沈琼记得他上一次到港城时,海对面的盛安还是船厂,海风里带着工业区特有的味道和声音,在那个时代里,船厂是段以疆能为老港城人谋划的最好的一条出路。
两代人,一座城,段以疆接手的段家就像是江牧之留给他的厂子,尽管拿段家和自己做比喻有点高攀,但本质上还是差不多的。
夜风吹过,沈琼坐在天台围栏上,拿着手机接通了江驰的视频通话邀请,正式晋升为沈琼男朋友的小江选手显然已经不满足于每日来电,有些卡顿的信号使得江驰的俊俏脸蛋占满屏幕,沈琼挑眉一笑,开心得坦坦荡荡。
段以疆做不成段霄,他做不成江牧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江牧之陪他开了个头,轰轰烈烈,安安静静;他带着对江牧之的念想咬牙走了一段,肝肠寸断,筋疲力尽;现在,他终于要自己往前走了。
“小叔,小叔——听得见吗?”
作为沈琼后半段人生路的固定伴侣,江驰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他正专注于举起后盖发烫的手机,模仿Chris平时自拍的姿势,试图找到最佳拍摄角度,以便自己的美色能帮助沈琼调节一下心情。
“我刚结束踩场训练,现在往外走,和队里一起吃饭。”
信号随着江驰走出赛场逐渐平稳,小江选手白白净净的脸蛋在黑黢黢的夜里十分惹眼,他故意拖在队伍最后面,对着手机屏幕露出自然又刻意的微笑。
江驰根本没有询问沈琼的进展,即便他非常清楚沈琼的港城之行会决定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命运。
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早慧懂事的孩子,保留着多年以来的习惯,他从不会问沈琼在做什么,也从不要求沈琼去做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沈琼担身上的东西有多重,他暂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他只能用最小心的方式确保自己不给沈琼添一丝一毫的压力。
“——小叔?是我这边还卡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
人这种动物是最善变的,更何况沈琼还特别擅长不做人。
此情此景,放到一天前,他绝对会难受得肝肠寸断,整颗心都拧巴着,心疼江驰乖巧懂事的模样,放到此时此刻,他心里照旧是疼,不过是又酥又痒,涨得发疼。
江驰真的很好。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结论被无限放大,他看着屏幕里小江选手的黑眼圈,偷偷抬手摸了一下心口,平复了一下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把江驰就地正法的冲动。
“你看路,别摔着,我这边暂时没事,不用担心。”
沈琼是个能藏住事的,他压住疯狂扬起的唇角,露出和平常相仿的表情,并不打算在仓促的视频通话里和江驰分享这份喜悦。
他尊重江驰的职业选择,硬战在即,他不希望江驰被外部干扰打乱节奏。
江驰战队气氛一贯热闹,Chris是万金油性格,场上场下都能聚住人心,他们没聊几句就听见电话那头有江驰队友的催促声从远处传来,听上去是在讨论一会去吃烤肉还是麻辣烫。
越是病着嘴越馋,沈琼眯起眼睛,港城凉爽咸涩的海风吹动发梢,他晃了晃搭在栏杆上的双脚,只垫了点粥的肚子瘪瘪的,咕噜着响了两声。
“听说C城蹄花汤还挺好的——”
“吃,打完决赛我带你去。”
江驰不会放过这种话头,明天的半决赛他们要对上卫冕冠军,他们之前伤了个主力,顶上来的替补能力不差,几场下来有不少高光时刻,但在协同性还是缺,Chris这几天暗地里上火失眠,天天在床上烙饼思考对策。
为了Chris迷信且脆弱的心理状态,江驰特意捂住手机,用最小的声音跟沈琼说悄悄话,奈何走在队伍最前面的Chris在强烈的第六感下猛然回头,抓了他现行。
Chris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他停下脚步,盯着沉浸在通话中的小江选手磨起了后槽牙。
他和江驰住隔壁,今天早上天亮才做完战术复盘洗脸睡觉,酒店隔音一般,江驰房间里那点动静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按照队里规矩,私会地下情人已经够江驰喝一壶了,他看江驰白天训练状态爆棚才勉为其难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
“江——小——驰——”
Chris阴恻恻的动静穿透了网络,沈琼都跟着后颈一凉,他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一点,Chris蓝紫色的挂耳染已经褪成了黄绿色,他幽幽怨怨的挪去江驰身后,散在肩上的两撮头发像极了飘荡的鬼火。
“我,我先挂了小叔!你早点休息——”
撇开被Chris逼着对着键鼠外设烧了三炷香的江驰,沈琼一夜好眠。
隔天一早,他算是领略到了段家的行事做派,陈戎抱着一箱材料敲开他的病房门,身后跟着个年岁相仿的黄毛小哥,一手拎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托着由沈拓安排的行李箱,里面装了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裳。
段家堂口起家,混道上的时候比谁混得都狠,洗白重组之后又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正派光辉,段以疆和沈拓向来对合作伙伴以诚相待,不过沈琼也要确保他们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临近中午饭点,沈拓准时化身外卖小哥前来投食,沈琼打开属于自己的清汤米粉,再看看其他三人的加料加到冒尖的炒粉,礼貌而不失愤怒的跟医院护士讨了包榨菜拌进汤里。
大概对着病友吃饭特别香,沈拓食欲大开,甚至还叫了一份辣卤的外卖,把店里能点的荤菜点了个遍。
于是,在公司吃完工作餐的段以疆又到医院陪着沈拓啃了一下午鸭脖和鸭锁骨,与钟云亭和邹红的信息被逐份筛选出来,越摞越高的资料盖住了黄毛的脑袋,打印好的图纸粘在病房墙上,陈戎按照沈琼给出的信息,将代表各方的彩色图钉一一摁上去,基本建构出了目前的局势分部。
和邹红相比,钟云亭的道行还是浅。
五年前,邹红就开始了自己的盘算,她这次回国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良心发现,她早早瞄准了S城郊区这块肥肉,近几年城郊的几个大项目开发都是她暗中接洽的,其中还有她悄悄注入的资金和股份,均是她个人的名义,与背后支持她的海外财团毫无关系,她两边押宝,不动声色,最后无论是谁拿了这一片的地,邹红都会狠狠剜走独属于她的那一笔。
钟云亭的宏图伟愿,一直在邹红勾勒好的预设里,沈琼拿起一截泡过白开水的鸭脖,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磨牙。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钟小少爷要吃瘪是板上钉钉的,沈琼用犬齿咬住鸭脖,对着图纸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狞笑,都是貌美如花心狠手辣的人设,他才不要在这种事上被邹红抢先一步。
局势明朗,真正想拿地办事的只有没栽过跟头的钟云亭,沈拓歪头倒在段以疆身上打了个呵欠,摘了领带的段少爷挽起衬衫袖口带上防蓝光眼镜,接过黄毛递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进入了赚钱养家的工作状态。
钟家瞄得项目很肥,吃政策,拿补贴,免税收,非常符合段以疆以往的投资偏好。
沈琼的单人病房变成了项目办公室,从中午到晚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沈琼当然全心全意投身其中,期间廖森雨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把手机撂在一边,全当没听见。
身为唯一一个不干活的退休人员,沈拓再次肩负起订餐大业,有段以疆在,晚餐餐标直线上升,沈琼跟着沾光,得以分到一碗猪肚鸡汤。
八点下班,廖森雨电话来得更频,打了静音的手机在沙发上震得惊天动地,陈戎撅着快被震麻的屁股往边上挪了一截,看向沈琼的眼神讳莫如深。
“小男朋友?吵架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沈拓不敢八得卦。
忙着帮段以疆剥虾的漂亮男人眯起一双桃花眼,对着沈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接一下电话,以免陈戎这个段家为数不多的直男苗苗被震开人生的另一道大门。
“不是。”
沈琼摇摇头,放下汤碗拿起了手机,不过他不是要接电话,而是熟练的打开视频软件找到江驰比赛的直播间,把手机画面投到了病房的电视上。
“?”
对游戏概念只停留在拳王和魂斗罗的前任黑道龙头扛把子露出了一个充满疑惑的表情,段以疆张口叼走了他拿在手里剥了一半的虾,礼尚往来的回给他一只拆好的蟹腿。
“这个是,叫江驰。”
十九岁的无法无天回到了沈琼身上,他指着刚刚坐到位子上准备开赛的小江选手,大大方方的介绍了他们的关系,面对未来一起赚钱的合作伙伴,他有责任告知对方自己的个人情况。
“老江儿子,我现男友。”
第41章 40
沈琼话音落下,自认吃过见过的沈拓足足反应了五分钟。
第五分零一秒,他起身冲出房门,哒哒哒的跑下楼去,到街边便利店买了两瓶豆奶,又哒哒哒的跑回病房里,严肃认真的举起瓶子敬向沈琼,以奶代酒,深表敬佩。
从江牧之到江驰,这么多年下来,沈琼第一次在感情问题上得到来自陌生人的正向回馈,他笑着接过,沈拓特意从加热箱里拿得热饮给他,半瓶豆奶下肚,沈拓一把拎开陈戎坐到他边上,他顺势侧过身去,几乎和沈拓额头相抵。
干柴烈火、生死两隔、柴米油盐、峰回路转。
沈琼没有避讳他和江牧之的过往,他靠在软硬适中的沙发里,讲着讲着就甩下拖鞋屈起双腿窝进了沙发里。
人生是个既漫长又短暂的伪命题,江牧之死后,沈琼熬着心血度过了漫长的年月,而今讲起却只是寥寥几句就能一笔带过。
“……他一点没和你提吗”
段以疆远走港城十三年,沈拓很清楚等在原地的滋味,沈琼讲到江牧之的猝然离世,他在沉默中张嘴接住段以疆递给他的鸭锁骨狠狠咬了一口。
“没有。除了他和遗嘱公证的律师之外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刚走那会,他身边人直接揪着我送局子,以为是我杀夫骗保。”
“操。”
鲜香麻辣的鸭锁骨应声断裂,沈拓翻着白眼骂出一句脏话,嚼着断骨磨起了后槽牙,办公投食两不误的段以疆又递来一张餐巾纸,他伸手接过,包住榨干滋味的碎骨,团巴团巴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现在这个小江呢?”
“他没事,我每年都带他体检,他一切正常。”
提及江驰,沈琼脸上温和了许多,他带上明目张胆的欣慰笑容,实时转播的赛事直播间里,导播刚好给到江驰镜头,刚靠着一枪秒杀撕开对手阵线的小江选手意气风发,扛住了堪称地狱难度的第一视角。
“性格上呢?”
沈拓挑起左边眉梢,他可太熟悉沈琼脸上的表情了。
——几个月前,段以疆在商会论坛上作为杰出企业家代表致辞,他在台下看着,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给他拍了照片,第二天港城黑道情报网上全是他的特写大头照,配文还是“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拓哥笑得这么不值钱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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