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他们觉得沾亲带故,见证了婚事,不能再置身事外,行事有几分情面。庄不识看了眼漠不关心吃点心的顾舟,柳之元的魂魄没有到轮回渡口转生,还让他在人间了了未尽事宜,顾舟也算得上仁至义尽,担得起两人跪拜。
整日应付登门拜访的人,游弋精力不济,眼看困倦,柳之元朝庄不识行礼道:“多谢周大人,游弋病体未愈,我先带他回房休息。请庄先生替晚辈招呼陶少爷。”
庄不识:“客随主便。”
看着游弋为了维持魇境消耗尽心神,日渐消瘦,柳之元待在游弋身边越久,游弋消耗越快。尽快清除游弋的魇障,问题还在游弋身上。
陶领放下礼单,识趣退后,脚下冷不防暗箭一个趔趄,单膝撑地跪坐,他垂首缓缓斜着眼角看顾舟,干脆跪的毫无压力,道:“庄先生,我对你一见如故,顾兄是我兄长,你又是顾兄的相公。择日不如撞日,我也喊你一声兄长。”
见机接连叩首。
庄不识支手搭在桌上,撑着脸看陶领几分相熟的眉眼:“我们见了不止一次吧?”
“庄兄好记性。酒楼上一眼就认出了我。”陶领盯着庄不识膝上的系统EMNO,四目对视。
适时外面管家急声道:“成少爷啊,家主有客,你不能——”
“我跟你们的客商量好了,无妨。”
成钦进门便见跪着的陶领,鬼使神差地上前走到陶领身边,就势也要朝庄不识跪下去,立时一阵风抵住了他的膝盖。
“怎么?你们俩先要在柳宅拜高堂。”顾舟冷声质问。
成钦看着陶领:“你为何跪在这里?”
陶领从膝下拿起笛子:“掉了。”
成钦无语至极:“我……我刚才腿软了一下。”
两人起身,庄不识目光转到礼单上,这礼单安排得很有规矩,既不过分也不怠慢,庄不识最后定在礼单的落笔。
周囿。
周知府的名讳,庄不识低声问系统EMNO:周员外叫什么?
系统EMNO:【周宥】。
“庄兄,如若不嫌,可到周知府的宅中看望小弟,我定热情款待。”陶领笑道。
庄不识觑着两人:“周大人近来应是不便待客,我择日拜访。”
周宅大火后,那日庄不识在酒楼所听的传言朝夕传遍浮图城。周知府对外声称擒拿谋害周家的凶手,不知有意放纵或是无暇顾及,流言纷纷,他置若罔闻。
“周大人多不在府中,遵从庄兄安排。”陶领道。
庄不识:“成少爷,今日是专程来道贺?”
成钦如梦初醒:“啊,是,柳家主不在,我……”
他顿了顿,瞥了眼陶领。
陶领道:“我不是,道贺是其次,我是为见庄兄。”
成钦无言以对。
“我拜见了兄长。成少爷,你不拜吗?”陶领已然看穿成钦的心思。
成钦又要循着陶领的意思跪下了,不待顾舟召来长风将两人吹出千里地界,庄不识手指一点成钦额心,成钦便直直地站起身。
庄不识:“不必。缘来缘尽,道法天成。”
“多大了?”他倏而问。
成钦:“十九。”
陶领自顾自答:“二十又一。”
师兄弟三人在诡异的空间齐聚一堂,说笑自然,莫说游弋明知假象仍不肯清醒,庄不识都有些痴迷这个魇,可是寡言少语的大师兄怎么会轻易地喊他“师兄”,还时不时恶劣地戏弄一下不谙世事的小师弟,小师弟又何时有这么懵懂的一面。
庄不识想到顾舟那句:你不太了解他。
副本空间的角色是他的另一面吗?庄不识看着陶领的背影,不由转到顾舟身上。越是同现实大相径庭,魇中的人越能察觉不自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魇。
庄不识的目光定在“周囿”上面,顾舟的手压在他的肩上。
庄不识:“我扭转魇境是不是倒行逆施?”
顾舟:“噩梦易成障,美梦易碎。美梦破碎时,人方能痛彻心扉,骤然清醒,不破不立。”
“顾舟,你在轮口渡口见过我吗?”
“见过。”
无数次。
“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舟唇角轻挑,无奈又愉悦:“隔三差五,庄店长就打包几个副本空间送到轮回渡口,人满为患。轮回渡口的庄店长可谓家喻户晓。”
庄不识惨淡一笑:“我在轮回渡口的风评不大好啊。”
“不尽然。”顾舟手上的力道加重,不满道:“轮回渡口有一月老祠,到轮回渡口的行人可祈求一段未知的姻缘。庄店长这么多年首屈一指,遥遥领先,是唯二之一的人选。若庄店长至轮回渡口看看,定是道风景。”
*
“在轮回渡口开月老祠?”
“嗯。”
这其中还有一段曲折,月老祠出现在古代组副本空间,香火还算旺盛,可月老神君不耽于现状,有一日他接了到祠中声泪俱下哭求前世夫君的女子的愿,月老神君惊讶这女子过了轮回渡口,竟能记得前世人,半是好奇半是好心,月老神君追到了轮回渡口,问人姻缘,碰了一鼻子灰。
前世事前事了,无牵无念再无追溯的必要。
见到轮回渡口的通判,月老神君问:“顾大人,在轮回渡口不觉得寂寞吗?”
顾舟拎着香袋,想着前几日到轮回渡口的人传说“东流路店长又销了一个系统”,那道灵识刚刚没入他的胸腔。他闻言一怔,道:“月老神君何出此言?”
月老神君看了看孤清冷寂的府邸:“您就没有入眼之人?”
顾舟眯起狡黠的眸子,笑道:“无人来访,我这也等着呢。”
震惊的月老神君思索良久,回到月老祠盯着庙前集聚世间姻缘的树找了三个月,找到了原因,轮回渡口是副本空间的屏蔽之地,见过面的人,转眼烟消云散,无人知晓顾舟的存在,他也不求姻缘,月老神君自然不知道这位通判。
月老神君急不可耐地下到轮回渡口,让顾舟求一纸姻缘。
顾舟提着笔沉思片刻,问:“轮回渡口的姻缘到了人间,怕是成不了。月老神君有办法解吗?”
轮回渡口受到副本空间压制,灵力削减,姻缘在世间等同废纸一张。
月老神君:“通判大人,可否让我在此立一座月老祠。”
在他灵力最盛之地,效果也更显见。顾舟欣然受之,月老祠前的第一纸姻缘便是顾舟所求。
轮回渡口的月老祠曾言,将三界的男子尽数收录在册,行人进庙交点会费,便可在册子里挑选如意郎君,至于能不能成,全靠机缘巧合,若是成了呢。为着冥冥之一的机缘,大有人在月老祠放下定情信物,只等相中的人途径轮回渡口,月老祠转交到本人手中。
册子上的人名相当于整个副本空间的生死簿,所有副本空间的角色起始都要到轮回渡口,月老祠也不算虚假宣传,试想副本空间是一个活跃的能量场,店长进进出出,清除、修复、还原,轮回渡口仿佛五星风景区,月老祠又是为数不多的打卡景点,风光无两,积敛了巨额财富。
系统副本超市总部乐享其成,一面月老神君交着足额的税,一面他小心行事。
顾舟常居轮回渡口,月老神君不忘初心,时常登门拜访。
“副本空间只这么些人吗?”顾舟两手交叠,垂着的小香囊摇摇荡荡,像是方从外面匆匆忙忙回到渡船。
月老神君:“我比对着轮回渡口提供的名簿,已将副本空间的人看了遍。”
“哦。”顾舟淡淡。
显然对月老神君的人选不怎满意,月老神君心下微动,道:“倒是有些人,我不好见。副本超市的店长信息被总部严禁窥探。”
顾舟眉眼罕见地会心笑了笑,反问:“我不是吗?几笔画像,谁知道真假。”
月老神君闻言顿醒悟,行动迅速,副本空间里的人多走两步便能照面。他见到了庄不识,鬼使神差地掏出了姻缘簿,店长不在三界内的权限再次应验,姻缘簿落不上字迹。
数月后,月老祠便有了三界名卷图,顾舟清霜夜半披风沐雨亲至月老祠打量画卷上的人像,手指缠着香袋的绳子,诧然:他竟是这般!通判大人设下一道仅他可见的界,其他人再看到的皆是镜花水月,顾舟甚为满意。
系统超市总部对月老祠不曾追究,这画像立了很多年,为庄不识攒不少人气。
“庄店长亲临,掷果盈车的场面应是相当壮观。”顾舟道。
庄不识蹙眉,抬眼看顾舟问:“另一人是谁?”
顾舟:“我不值得占有一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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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二副本财神庙怪谈26
第二副本财神庙怪谈
26
浮图城赌坊悲喜馆。
一张张方桌围满了吆五喝六开大开小的人,摇盅骰的声音起起落落,嘲弄着在场众人的命运。
柳之元当日将他们带到这家赌坊,庄不识便想查探一番。
两人在鱼龙复杂的方桌间看着上面的盅骰开开合合,突然顾舟神色一凛,环顾赌坊内的人影。
“怎么了?”
“这些人没有魂魄。”顾舟漠然道,周遭冷冽。
庄不识这才发现,赌坊内的人在几瞬间重复相同的动作表情,口型定在某句指定的口令下,迟缓地重叠。
“没有生人吗?”庄不识问。
“有。”
“多吗?”
顾舟喑哑地笑了声:“多。”
庄不识隐隐缓了口气,只要有生人,作祟的可能潜藏其中,赌坊内行尸走肉的无魂之人本能地受到驱使,靠近对方。
“两人。”顾舟道。
庄不识顿生生无可恋地憎恶,适时那些无魂的躯壳已然朝他们两人靠近,将他们围在一张方桌前。
“二位公子,可要玩一局。”中年男人面上表情略显僵硬。
庄不识颔首,一掷千金:“开吧。”
几局盅骰摇晃,庄不识出手阔绰,次次血本无归,这人像是魇了魔,输的越惨,下的注越狠。
实则庄不识让桌上的盅骰毫无喘息之力,赌坊里没有灵气,奇在盅骰是件灵物,男人将其倒扣桌面,下注的人喊出点数,盅骰舌头一扫,骰子便悄无声息地变了点数,这灵物也颇有心眼,几番试探,让人输赢不定,它觑着庄不识的神色,用惯这些伎俩,看多人的喜怒无常,庄不识全然仅凭一时兴起,输赢皆是平和淡笑,盅骰发觉越是让他输,庄不识越是下更大的注,誓要赢回下一局。
眼见庄不识用尽了自己的钱袋,长舌骰子不等喘口气,只见庄不识手指一挑,径自取了旁边人腰间钱袋,大肆挥霍,钱袋里仿佛装着金库,取之不尽。
盅骰每吞一局骰子,更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引得它势在必得。
执盅骰的中年男人不由心慌,接连数次都是对方输,额间已是汗珠密布,他小心地打量庄不识,纳罕这骰子是不是“死”了。
赌坊内的人看庄不识挥金如土,映的面如土色,正当是逮着两大冤种。庄不识猛地一掏两只空荡荡的钱袋,道:“玩不了了,今日到此为止。”
盅骰紧绷的一口气吹得骰子蹦跳,男人慌忙压着它道:“公子若是还未尽兴,赌坊内还可赊物。”
“赊什么?”庄不识意犹未尽。
“赊魂魄。”中年男人仍旧一副半僵不僵的表情,道:“赊一魄,抵万金。”
庄不识大惊失色:“我这一魄才值万金。人靠魂魄行走世间,若是赊了赎不回来,下半辈子岂不只能痴傻度日。”
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定住的面孔,中年男人觉得他另有所指,心虚的面上总算扯出牵强的哑笑道:“公子,人有三魂七魄,割舍几魄,不妨事。无知无觉,和常人无异。”
“无知无觉,还算活着吗?”半晌未出声的顾舟突然嘲讽道。
“怎么不算,能吃能睡,无悲无忧。魂魄俱全,多少人不也是行尸走肉,度日如年!”
“你们赊不赊,不敢,大门在那边,请吧。”
“我们走。”顾舟作势拽着庄不识离开。
中年男人顿了片刻,忙道:“公子若想赊,一魄可抵十万金,如何?”
庄不识止住了步,动摇道:“十万金赊一魄?”
“对对对。”男人连连附和。
庄不识拍着顾舟的肩膀,垂首蹭着他耳侧,欲哭无泪:“相公我,想不到有一日贬值到才十万金。”
顾舟:“相公,你有三魂七魄,也算百万家财。何时娶我?”
庄不识闻言,立刻毫无愧色地对着男人道:“先赊三魄。”
盅骰顿时面色暗淡,如临大敌地来回打量两人。
方桌两侧,摇盅的人被对面的四只眼睛盯出了一手冷汗,盅骰快速摇晃,扣在桌上。前两局庄不识看到盅里的点数,将计就计,盅骰也没妄动,第三局,庄不识有意挑逗盅骰,压着盅骰的点数。开盅之际,一只手掌砰地压着盅骰,盅骰感到当空大山压顶,灵活的长舌卡在中间,对方先掐了它的舌头,再生生捏断它的骨骼。
“公子,是要反悔?”男人沉声问。
庄不识摇首。
顾舟:“你们不会反悔?”
男人鬼声冷笑:“我家主人在浮图城一言九鼎,从不失信于人。”
庄不识坦然地交出了第三魄,他抚掌道:“愿赌服输。”
中年男人适才如释重负,将人请到楼下,只见顾舟寸步不离,他疑道:“还请公子一人前往,这位暂时待在赌坊稍等片刻。”
庄不识:“他不去,你取谁的魄?我好像没答应,赊谁的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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