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人求之不得回到最幸福的时光，因为他们在人生的某阶段坚定地认定那一刻就是最后的结果。重新演绎一遍还是选了错误答案，再选多少次仍然避免不了，这时才会醒悟已经离开的事实。
庄不识目光迎着叫程英的女孩，程英心虚地跑到画前。
*
看到那束电光，眉间紧蹙的庄不识眸光一动，他走出展厅。
若在盛夏，找隐蔽的灌木不是大事，可大学校园虽然面积大，哪里都可能有学生出没，冷不防地冒出来，不好解释。
转悠半天，庄不识手指摩挲通行卡上的金色数字，钻入枝叶将将能庇人的狭窄空间，远处的教学楼群吵吵嚷嚷，尽数拦在孤僻之外，他弯腰，上方盛开的颜色覆到男人面上多了些秾丽，立时弹出一个密码框，庄不识不自觉地挑了下眉端，本能地输入一串毫无特点的密码。
通行卡界面开启蓝牙空间通道，庄不识精神紧绷，打打闹闹地追逐声渐近，近在咫尺。庄不识眼看小情侣就要如何，默默地转了方向。
庄不识心道：你不找热闹，热闹找你。
系统EMNO适时从蓝牙空间通道尖声跌到庄不识怀里，庄不识扔也不是，不扔折磨的是自己神经，撕裂空间的尖叫在四周碰撞。
校园的黄昏失常地沉寂。
庄不识见他们迟迟不动，掐着系统EMNO的音量静音，语气平和地提醒道：“耳机掉了，恐怖片开了扩音，打扰了啊。我们要见见面吗？”
表示他什么也没看见，更没听见。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不怎么温和。
两方对峙，突兀的鸦声显得很惊悚。
“不用不用，你接着看。”小情侣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叫吓得心脏骤停，缓了半天，脸上藏不住地无地自容。
庄不识看他们慌慌张张见鬼般逃跑，系统EMNO如同捂着眼睛的聋子上窜下跳，他拉高音量键。
系统EMNO此刻对山石下一只翻白眼的兔子呼喊：庄店长，我这边有【水鬼】。
卡片敲打着皮肤，一下，一下，又一下，干脆，落声像极了指尖弹刀刃，系统EMNO探测到声源来自背后，迅速冲上前。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天亮了。
系统EMNO眯了眯眼，看清庄不识掌心的伤痕悄然结痂。
“去哪玩了。”
若有所思的庄不识低低沉沉的音线让系统EMNO泪崩。
系统EMNO：她公报私仇，我被她的玫瑰藤撇到了特别可怕的空间。
当时藤蔓窸窸窣窣地聚拢成墙，庄不识看见了，副本空间的角色主动指引闯入者了解过往，相当于自救。云凌是副本空间的重要角色，种种迹象表明她不是主角，整个副本空间的剧情线全在主角的掌控，任何行动都可能代表不可明言的提示。
庄不识问：“有多可怕。”
系统EMNO很不想提，紧靠庄不识胆子大了不少：好多人，悬浮在海里，全睁着灯泡大的眼睛，和游轮画廊里的那人状态相同。
激活不久的系统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本着美丑产生好恶，他怕死了，急中生智，打开之前庄不识让他扫描的照片。进入副本空间后只有一张线索，系统EMNO觉得回到游轮更安全，根据之间的关联念念有名：庄不识，叉烧包，红玫瑰……
先是“云凌”的名字从照片底端探出丝丝漫漫的光线，系统EMNO眼前一亮，转瞬散成了灰烟；“白萧和”的名字没有丝线蔓延，一团柔和的晕笼着名字，向旁边晦暗的名字靠拢，两个名字并排，中间偏生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裂缝。
系统EMNO不再浪费感情，继续试游轮上见过的人：由蕴。
海水变得漆黑，亮起星星点点的水光，系统EMNO抬眼看，芯片差点被送走，女人张着嘴怒目圆瞠的面容直直地盯着他，海水里密密麻麻夹杂着模糊不清地呼救，痛苦，愤怒，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声音叠加成浪，漂浮在海里的人影全部冲向系统EMNO，张开的手臂伸到他面前，银钩般疯长的指甲锈气浓重。
系统EMNO凝息，猛地看清楚女人的脸，像极了玻璃缸里的鱼，一张一合，不是对闯入者的威胁，像是求救。
系统EMNO：我见过她。
空山煎诡风，男人坐在草地上，手指尖同步缠绕着系统EMNO亲眼看到的场景，一张张面孔快速跟游轮内出现的人影重叠。
系统EMNO铮地一声震麻了自己的芯片，庄不识指腹多了条伤口，生出恶心和胆寒，胸口无端空了什么，他沾的是谁的血？
意识到游轮上没几个活人，系统EMNO快要哭了，他想到了叉烧包，庄不识让他希望破灭：“不是顾舟。”
系统EMNO定了定：您这么相信他。
庄不识盘腿坐在草坪上，右手指拨弄草尖，左手撑腮，不厌其烦地重复道：“他像我前男友呀。”
一遍遍被强调的解释，像专门在提醒某人。
系统EMNO莫名紧张地咽了几口流量。
假的说多了，就让人半真半假，庄不识想到他初到副本超市总部面试的情形。
*
面试官一组十二人，分散在圆形会议室的各个方向，居高临下地观察坐在最底端中心位置的人。
应该是十一个面试官，有一个背对着他们面向窗外，对会议室内发生什么无动于衷，其他面试官暗中眼神示意。
波浪卷发的男面试官大概想抽烟，无奈只能捏着一支钢笔，轻佻地眯着狐狸眼问：“你的比试和实战成绩非常出色。”
庄不识：“谢谢。我想有一家店。”
反客为主。面试官一愣，冷声问：“原因。”
“我能说了算。”
会议室骚动，尽管面试官动作极其微小，表情大相径庭，不快、无所谓、欣赏，全落在被面试人的眼中。
系统副本超市要的人选第一条必须要服从总部的安排，庄不识的回答几乎全在摆明：他不会。
“算什么？”
声音来自窗边的男人，面试官止了争执，目光在会议室最高最低的两个极端转寰，明亮与阴暗以面试官为分界线，完全笼在黑暗中的庄不识只能看到阴暗的那面，光明过于刺眼。
庄不识：“走向我要的结局。”
众人心里有了判断，他不是来应聘店长，他在挑战权力。
男人站了起来，庄不识看不清他的脸，在暗室待久了看光落下来也全是阴影，他面对男人的轮廓，恍惚看到一个蔑笑，等待他想要的结局。
“我给你的第一个结局是C，叫认命。”
C代表面试刚刚及格，按照排名高优先录取的考试，相当于淘汰的分数。
庄不识盯着男人走到门口的身影，“第一个结局”在他唇齿无声嗫嚅。
“恭喜你，面试通过。”男人开门时，外面的风暴躁地闯入，庄不识垂首捂住冷地一下泛红流泪的眼睛。
卷发面试官用钢笔敲着桌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醒：“快跟上，他就是你的带教官。”
庄不识跟在男人五步距离远，玻璃窗内是其他面试者，清楚地听到他们对同一个问题的不同答案。
“挣钱，多接几个A级副本，提成就够我买齐豪车别墅。混吃等死的日子混够了，风险越大，回报越高。”男人翘着腿，纹满刺青的手臂搭着椅背，声音大的人头疼。
另一个房间的人有条有理：“身临其境才能产生刺激的灵魂，我想体验生活，运用到我的创作中。”
面试官饶有兴趣：“你是兼职？”
女人坦率至诚：“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兼职。”
这时面试官想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抬眸看向玻璃窗，对庄不识有空看热闹的态度皱眉表示不满，发现前面还站了一尊等人看完热闹，他不慌不忙地起身颔首回应。
庄不识顺着面试官的视线看清了男人的五官，男人抬腿就走，庄不识跟上去，问：“您是我的带教官。”
男人不置可否。
庄不识：“我怎么称呼您？”
男人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孤。”
他怎么不叫“朕”？庄不识努力咽下去对自恋到无可救药的男人的评价。
“孤”教他进入副本空间的第一件事是，袖手旁观。
--------------------
第一副本后几章有点伤感……
更新时间延后，不要在睡前点开。
第7章 第一副本游轮遗恨06
第一副本游轮遗恨
06
在云凌锲而不舍地劝说下，白萧和妥协了。云凌提前打好招呼，两老客客气气地将人迎进了门。
不至于剑拔弩张，客厅的气压越降越冷，云妈喊云凌到厨房帮忙，云凌置若罔闻。白萧和一再坚持，云凌不甘不愿地进了厨房，身在曹营心在汉。
“还没嫁，就已经替人家打算了。”云妈递了葱。
云凌心不在焉地剥着葱白：“萧和哪里不好？”
“他再好，也不能确定对你好。”
最简单的一句道理，他没钱。
云爸倒了一盏茶，白萧和拘谨地接了，握在手里。
“萧和，我的意思始终很明确。你能在城里立足，自身条件不错。可你跟云凌成长的环境大相径庭，云凌娇生惯养，融入不了你们的风土人情。你这不是为她好。”
语气相当缓和，仍然如不容忽视的刀刃没入白萧和的心脏，白萧和觉得他不该答应云凌。
“爸，你也承认萧和的能力，为什么要因为外界原因否定他呢？”云凌冲出来质问。
云爸掌控着局面，道：“我不是针对萧和。他这种出身的人，我见的太多了，他们带着强烈的目的，今天是你，明天也能是别人，只要有利可图。”
白萧和回想他从偏僻的农村考到城里，无数日夜的努力在顷刻间变成不择手段变现“鸠占鹊巢”的那类人，不耻、羞愧、自尊被人生生剥开，再在他面前狠狠踩烂，他咬碎了牙自认苦果。
“结婚是我提的，萧和他不同意。”云凌最是了解白萧和的要强，偏偏是她的家人句句如利刃捅向他的要害。
“如果不是他默认，你们能站在这里吗？”云爸动了怒色，看着云凌苦口婆心道：“傻孩子，你被别人当作刀，捅向自己的亲人，让我们家乌烟瘴气，这才是他的本事。”
头痛欲裂，耳鸣消磨了争吵，白萧和从进门就没离开过的地方站直：“云叔叔，您说的不错，我现在的处境不合适提结婚。我先告辞了。”
出了小区的白萧和机械地喘了口气，他觉得离开的只是一具空壳，灵魂还在云凌家里，接受永无休止地羞辱。
他怎么不快逃？很快他就明白停在这里的原因。
“萧和，萧和。”
白萧和转身看到穿着拖鞋匆匆忙忙追来的云凌，如果他的人生时常被痛苦占据，云凌无疑就是让痛苦不那么煎熬的天平，在他摇摆不定时回归平衡。
他又急又气：“我能脆弱到想不开？你穿拖鞋跑这么快多危险！”
云凌挽上白萧和的胳膊：“我知道你会等我。”
“我……”白萧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真的被我爸说中了？”云凌问。
白萧和沉眸：“云凌，我不想婚姻让你因为几毛钱到菜市场与人争吵，也不想你跟着我吃糠咽菜喝白米粥，还自欺欺人，哄骗自己，有情能使饮水饱，只能代表我的无能。如果我带给你的婚姻不是更好，相比更糟，我想到更合适的时候再提结婚。”
“行。”云凌这回没坚持，“不过我也有工资，想吃什么自己买，不至于吃糠咽菜。”
云凌不打算回家，拽着白萧和到商场买鞋，顺道又买了两枚戒指。
“你拒绝我当糟糠妻，我就坐享其成。先圈着你，免得你发达了不认账。”
云凌买什么说一不二，果断付了账。
被求婚的白萧和看着指上的戒指，问：“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赢了我是马皇后，输了我就是王宝钏。”云凌收好钱包，半是心血来潮，半是早有预谋：“戒指我买了。白萧和，你是不是表示一下？”
白萧和能怎么表示？
云凌见他手足无措，笑道：“我不让你原地结婚，你先订一场蜜月旅行。”
距离两人不远的饮品店，庄不识端着大杯奶茶，系统EMNO咬着吸管，嚼着颗粒口齿不清：现代版【王宝钏】。
庄不识敲他空空的脑壳提醒：“你要当一个严谨的系统。”
系统EMNO检索了最近半年的新闻：女方出事，男方毫发无伤。十有九成有问题。
“人生的波折远比结果惊悚。”庄不识将系统EMNO没喝完的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
云凌的蜜月旅行在几个月后，在云凌的认知里，应当是她期待已久的行程。
白萧和请了假，买的是当时流行的游轮票，两人沉浸在这场蜜月旅行。
身后几步远的系统EMNO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庄店长，白萧和选的船，白萧和买的票，白萧和骗的人。如果我是云凌，我怨气比她还重。
庄不识盯着游轮翕动鼻翼，道：“系统EMNO，你查一下这艘游轮的遇难人数，他们的遇难时间，还有……”
他顿了顿，非常不情愿地想到这一点：“他们当时在干什么？尽快。”
这一年游轮刚刚使用，内部与庄不识现在入住时的装潢简直翻天覆地，应该在接二连三的事故后不止一回地进行了装修。三层的画廊也是客房，白萧和和云凌的房间就在其中。
庄不识坐在餐厅角落查阅报纸新闻，位置比较隐蔽，灯光偏暗，餐厅没有其他人，只有两名女服务生闲聊。
“莫姐，你结婚几年了？”
“六年。要不我能这么愁，家里人催得紧。虽然我老公没提，我看得出来，他是不想施加压力。”
“你们有没有检查？”
“嗯，可能就是没缘分。”
5/44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