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之前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跟小翎还以为是你有什么困难,现在知道只是你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结婚……”梁芝玉笑得有些谄媚,“阿姨也觉得很欣慰。”
“这有什么的,梁阿姨。”宋斯觉很淡地笑笑,“本来这种事就应该是双方同意,而不是长辈的一些玩笑话。”
“更何况我并不认识对方……从来没见过就要结婚,未免太荒谬了,所以还是先解除了的好。”
“是是是,我们现在都很主张孩子们的婚姻自由的。”梁芝玉笑着说,“不过你这次回来……?”
“我这次是在国外总部的公司来这边有个合作,”宋斯觉说,“我也是刚到。”
“对了梁阿姨,说到这个,您家之前那个孩子呢?”
梁芝玉笑容一顿:“他啊……”
她看了一眼郁翎的表情,这种时候这对母子还是有那么一点默契的,很快领悟过来,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小翎身体一直不好,可是那个孩子吧,他,他……”
郁翎适时地过来握住了梁芝玉的手:“妈妈,这也都怪我。”
宋斯觉说:“算了阿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般这样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的确是会有些扭曲,可能是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他看了郁翎一眼,“我知道的,他一定是欺负了小翎,你才会做这种决定吧。”
梁芝玉表情为难,但好像也是印证了宋斯觉说的话。
但她又还是很想把话题拉回之前,干脆想了想说:“那斯觉,你正好退了跟对方的婚约,现在又回国了,不如我们小翎……”
郁翎像是没想到梁芝玉会这么说似的,立刻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来。
不过宋斯觉好像是有备而来,轻描淡写地避开了梁芝玉有些指向的提问,笑得很温和:“说到这里,我在总部的公司最近有一个拍卖会。”
他巧妙地转移了一下话题:“正好为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赔罪——到时候我去一趟,给小翎带个礼物回来。”
不过郁澜回了房间,原本对拍卖会没有那么感兴趣的,因为席筠的一句话倒是又有了些想法。
虽然席筠让他自己决定,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郁澜以前对慈善晚宴和拍卖会的印象全都停留在影视剧和小说里,回去的时候还是跟褚妄说起来。
“章小姐说过,说可以给我安排专门的位置,到时候我就坐你旁边,带着你一起去,”说心如止水是假的,郁澜完全是出于好奇的兴奋,“对哦,那我得把咱俩得衣服安排成同一个风格和颜色的。”
“这样大家就能看出我的身份了。”
褚妄明白郁澜话里的意思,不过依然因为这样的关系感到开心,毕竟不管怎么说,他现的确是自己的法定爱人。
这些日子以来,郁澜已经对褚妄整个房间都了如指掌了,衣帽间有什么风格款式都印象深刻。
他挑了半天,挑了一套跟自己白西装风格相似的套装,拿出来对着褚妄的身体比了比,然后象征性地抬起头,征求了一下半空中那位的意见:“褚先生,这个怎么样?”
褚妄看着他的表情,眼睛里全是期待,虽然话说的“这个怎么样”,但眸子里映出的话全是“就这个吧就这个吧我喜欢这个”。
“嗯……”像是想故意逗一逗他,褚妄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到郁澜有点僵住的表情。
好像这一秒就能让他心情好上一整天一样,褚妄只停顿了这一瞬,不想让郁澜露出失望或者别的表情,立刻说:“那就这个吧。”
郁澜脸上的笑容如他想的那样,重新变得生动:“好!”
虽然知道郁澜这个性子在外面应该不会被欺负,但毕竟心态变了,褚妄还是忍不住提醒:“如果有人敢用这个身份来羞辱你,千万不用忍着,当场发作都可以。”
郁澜整个人都埋进衣柜里,听见他说话,还是把脑袋拔出来,对他回了个笑:“没事的褚先生,您放心就好。”
他看着郁澜又重新投入衣帽间里,不过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领带盒子时,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郁澜动作顿了顿:“对了……”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这种事有多么不好意思,还是跟褚妄实话实说:“褚先生,我突然发现,我好像……”
郁澜挠了挠后脑勺:“不太会系领带。”
他到底年纪还小,从小又没来过这种地方,顶多就是拍照的时候戴过那种现成的小领结,但特别正式的场合没去过,也没人教过他这些。
“我适合什么样的啊?”郁澜说完干脆打开手机查了一下,“我速成一下来得及吗?”
褚妄低头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选的礼服,想了想说:“半温莎结好看。适合你。”
郁澜云里雾里地点点头:“哦。”
然后真的打开了教程,打算就在今晚学习一波。
不过郁澜脑子聪明,手指却没那么灵活,他在衣架上学了半天,绕来绕去总是不得要领。
更何况对于一个单结都不会系的人,直接让他尝试半温莎结还是有点难度——
郁澜对着光秃秃的衣架,和手机上简直跟变魔术一样的手法视频教学,绕来绕去却根本打不出一个像样的,偶尔有一两个成品,还歪歪扭扭得十分抽象。
褚妄忍不住提醒他:“你要是不会,套在自己脖子上慢慢系,还会方便一些。”
郁澜听了,也想尝试,可是等他对着镜子把褚妄一条丝绸质地的领带弄得皱皱巴巴,人也耷拉着脑袋:“好难。”
褚妄看得失笑。
他其实想说要是不会,不过一个系领带的小事,家里有太多人可以帮忙,或者到时候让章妍过来,几分钟就能轻松解决。
他也正准备这么开口。
可是他一低头,就看见垂着脑袋的郁澜盘腿坐在地毯上,头发因为一条领带折腾得绕来绕去显得有点潦草,之前最精神的几根小卷发此刻也没精打采地摇晃着。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郁澜因为学习略微敞开的领口,白皙细腻的脖颈,以及缠着领带的,有几条极淡的红痕的手指。
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疯狂,应当阻止。
可是他的大脑和心脏都不在这一具空荡荡的灵魂里,因此他狡猾地给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借口,于是还是没让他去找别人帮忙,而是开口道:“这么想学?”
“对啊。”郁澜瘪了瘪嘴,“视频里的都不行,看得眼花,要是能有人教一下就好了。”
“要不我去——”
“我教你。”
在郁澜也想到要去找管家问问的时候,就听见褚妄打断了他,说道。
郁澜睁大了眼睛,好像一直没反应过来:“褚先生,你教我?”
怎么教啊?
都碰不到他。
只是刚想到这里,有了一点不真实的猜测,而褚妄的声音也再一次在耳畔响起:“我也不是完全碰不到你。”
褚妄每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议,但他依然没能停下:“上次的朱砂还有很多,不是么?”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郁澜怔了怔,但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褚妄低下头,跟郁澜对视,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你不是想学?”
“你想打什么样的结,我都可以教你。”
郁澜虽然觉得用朱砂来学系领带这件事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意外地,他好像潜意识里也觉得可以这么做一样,竟真的点点头,然后起身去了放小木匣的柜子那头。
除了上次去公司拿了一包备用,这个木盒子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被打开过,郁澜生怕自己会错意,又抬头看了褚妄一眼:“褚先生,那我是……把它们全都洒在手上?”
褚妄没说话,只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郁澜想了想:“不然我加一点水?不然光是粉末的话,沾上了还会掉。”
他这么说着也就这么去做了,小心翼翼地连拆了两包,走到卫生间里,放入水中。
郁澜直接用的洗脸池,只加了一点点水,然后堵住。
朱砂不溶于水,但两包粉末落进去的一刹那,整个池子就变成了近乎刺眼的鲜红色。
看上去像是一种神秘的仪式,郁澜却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轻轻吸了一口气,就把双手都伸到了满是朱砂色的水池中——然后完完全全浸了进去。
他用的是温水,因此也不怎么刺激。
等他把两只手重新拿出来的时候都细细密密沾上了朱砂的粉末,而他也没甩手,生怕少了一点粉,褚妄就碰不到自己。
他重新走回到镜子前,对着走近的褚妄说:“褚先生,是这样吗?”
褚妄很低地“嗯”了一声。
郁澜则没考虑那些,重新把那条领带套在脖子上,说:“您教教我。”
郁澜是对着镜子的,里面只有坐在面前的自己一个人。
但很快,一丝意料之中的冰凉覆了上来。
这是他第二次碰到褚妄,跟上次只是勾了勾小拇指不同,郁澜感觉到了对方修长的五指和宽大的掌心,能完完全全把他的手包住。
原来褚妄的手这么大——郁澜只觉得自己呼吸停了一瞬,莫名这么想。
而在镜子里,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席地而坐,手上的姿势却显得有些怪异——好像有什么镜子无法映出的事物握住了他——而他的双手红得像沾染了鲜血,落在他的脖颈上,落在原本就已经发皱的领带上。
褚妄的声音低沉喑哑,也很短促。
“看好。”
他说。
他的手掌跟郁澜的贴得很紧,仿佛怕他跑了似的,连每一个手指都要挤进指缝,每一寸都要碰到对方,而郁澜几乎已经忘了对方是来教他系领带的了,头脑几乎有几秒的空白,只机械地跟着褚妄双手的动作,一点一点绕过那根没什么用的布条。
镜子里的青年表情还在发怔,而他的手指却没有停下,在幅度很小地穿梭着。
他坐在镜子前,细白的脖颈和手指都变得血红,双手被包绕着,像神秘的不知出处的仪式,也像一种天真的、甜美的献祭。
第36章
褚妄在刚碰到对方双手的那一刻,甚至还分神看了一眼躺在高级治疗床上的自己。
他从未有过任何信仰,但却依然希望有人能宽恕他方才卑劣的念头。
因为他发现,在真的碰到以后,刚才的那些罪恶感几乎消散大半,转而被无法言喻的庆幸和惊喜所取代。
他几乎显示任凭自己的本能和念想,将郁澜的双手都牢牢握住,连指缝也不愿放过。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其他不应有的想法的。
或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有这样的接触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说着要教人打领带的褚妄,自己都要忘了半温莎结怎么系了。
过了很久——至少是褚妄自以为的很久,在郁澜还在发怔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回理智,趁对方也未察觉自己的失神,不经意地再一次握紧了他,说:“看好。”
不过还好,毕竟郁澜一开始也完全没有看进去。
他只顾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动地被牵引着,在柔软的布条中穿梭、弯曲、又舒展。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呼吸会变得很快,但又怕太紧张太急促,让褚妄握着自己的手也感受到自己的鼻息。
真奇怪,郁澜想。
明明褚妄的双手冰冷没有温度,他的指尖却依然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发烫。
朱砂也会生热么?
他无端地想。
褚妄看着镜子——他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却能察觉到郁澜的神情。
而这像是给他本就心存不轨的念想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褚妄握着他的手,仿佛风雪中濒死的旅人想抓住唯一的柴火,即使知道会被灼伤,也执拗地不忍放手。
直到褚妄演示到第三遍,郁澜才恍然回神似的,低下头看。
他在这方面本来就有点笨,现在的脑子又晕乎乎的,看了半天才点点头,慢吞吞地说:“有点难。”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给自己做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心理建设,才真的看着对方的动作。
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感受”。
镜子里无法显露出褚妄的模样,可他一低头却依然能看见他翻飞的手指。
郁澜自觉不是一个容易走神的人,却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想了不少无关紧要的内容,像是刻意引导自己,忽略掉一些别的什么感觉一样。
“你自己试试?”出神间,他听到褚妄的声音。
郁澜硬着头皮答应,然后试图学着对方刚才的动作,笨拙地用手指勾连着,勉强模仿出一个形状来。
歪歪扭扭的,他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然而褚妄就像那种鼓励式教育的集大成者一样,看上去冷峻的面容却说出毫不相关的话:“嗯,很不错。”
郁澜:“……”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不错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褚妄好像很执着地在碰他的手,透过唯一能让他们接触的媒介,一寸不离地贴着他。
似乎很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郁澜练了十几次,终于熟能生巧,打出了一个确实能看的半温莎结来。
他高高兴兴地跟褚妄炫耀:“褚先生,你看!”
“现在这个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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