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他们刚才走在草坪边缘,盛闵行摔到了草地上。
不幸的是,草坪里有隐藏的水井盖,盛总的手肘关节刚好撞在了井盖上。
井盖硬还是肘关节硬?当然井盖硬。
结果可想而知,沈渡津反应过来是因为盛闵行的痛呼声。
他看见刚才还立在自己身边的人此时仰躺在草坪里,一时间不知是该扶还是不该扶。
顾虑不是没有,他担心盛闵行诈他。
最后道德还是战胜理智,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有被讹的风险呢,扶个盛闵行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渡津走到盛闵行身边,二选一选择了其中一条手臂想把人拽起来。
手气好刚好选中了那条砸中井盖的,盛闵行的惨叫声差点响彻云霄。
沈渡津被吓一大跳,扯到半空的手臂又给他扔了回去。
盛闵行的脸色几近惨白,冷汗顺着发际流下,他疼得声音颤抖:“麻烦沈先生扶一把好吗?”
“你乱叫什么?”沈渡津有些嫌弃。
“这边的手……好像出问题了,”盛闵行肩膀扭动了一下,他想抬起胳膊看一眼,但轻微一动弹就牵拉出剧烈的疼痛,他惨白着嘴唇笑道,“你扶另一边我就不叫。”
沈渡津不大乐意了,垂着眼睛看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在装惨,我是真惨。”盛闵行晃晃悠悠伸出只胳膊给他,“你看我腿,好像也伤了。”
那条腿直直地摊在地上,也不动弹,看不出有没有事。
沈渡津半信半疑,接住那条小臂,使劲把人拉起来。但他没成功,盛闵行几乎全身力量都靠他吊起来,他着实没这样的力气。
好在盛闵行起来一个角度后能自行借着一条腿站立,这才没让他们两人都再次倒下去。
盛闵行好不容易站稳了,沈渡津就想撤掉手,盛闵行反应及时攥住他道:“沈先生不舍得将我扔下吧?”
“没什么舍不舍得,您自己能站稳。”沈渡津猛一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下一秒盛闵行就开始摇摇晃晃装起来了。
沈渡津虚掩着眼皮翻了个白眼。
刚才的篮球滚着滚着停在了路肩下面,有个十六七岁的男生从球场那头跑过来,看到这两人狼狈的样子似乎是不知所措。
他抹着汗嗫嚅道:“您……您没事吧?”
沈渡津见有人过来,站得离盛闵行更远了一点。
盛闵行:“你看我像有事没事?”
沈渡津听得有些懵,那看来是伤得不重,还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有事。”那男孩子低下头,等着盛闵行提出下一步的解决方法。他现在十分后悔这个时间点在这儿打球,本来以为中午没什么人,结果百密一疏,还是把这种这么迟才离校的家长砸了。
对,他觉得他砸的绝对是个家长。
家里最近修房子,钱都花在刀刃上,结果被他闹上这么一出,不知又要花上多少钱,要是这家长狮子大开口,那……
盛闵行又问他:“你觉得我会不会让你赔钱?”
“当然会,您要多少?”那男孩子有些惧怕听到什么天文数字。
“不用。”
“嗯?”
“我说不用,不用你赔。”盛闵行一条腿支撑着身体有些累,他偷看了眼沈渡津的方向,那人看着远处的方向,像是一点都不关系这边在发生什么。
这学生不走恐怕他都没办法把人叫过来,于是他随意打发道,“一分钱都不用,走吧。”
那男孩子迟疑道:“那您……”
“我没事,摔了一下而已,没伤到什么要害。”
他紧接着又提出:“我送您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不用,真的没事,”盛闵行当然不想让他送,“你下次打球小心点,可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我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就是真不用赔偿了?天上掉馅饼了??
“谢谢您,您家孩子一定能考个好学校。”那男孩子有些感激涕零,眼睛里一下子就迸发出要幻化成实体的光芒,连着给盛闵行鞠了好几个躬。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家长最期盼的就是孩子成龙成凤,他话头便朝着这方向偏过去。
他抱着那颗篮球跑走了,走的时候也恨不得一步三回头,一回头三鞠躬。
留下盛闵行一个人被最后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偏偏那学生回头的时候他还得强凹出微笑的表情。
他孩子?他哪门子孩子?他看起来像是有孩子?他看起来很老态???
真是不止身体上的误伤,精神上的误伤更为严重。
沈渡津站得不远,那学生声量不小,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觉得没什么,但看见盛闵行脸上青红交加,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闵行靠着一条腿蹦跳着过去问他:“沈先生笑什么?”
“没什么。”见人过来,沈渡津又将嘴角耷拉下来,把目光投向别处,变回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不说他也知道。盛闵行本来还有些恼火,但见着沈渡津因为他被误认成学生家长而笑得这么开心,那股无名火无论怎么燃都燃不起来了。
原来沈渡津是会笑的,只是不常对着自己笑得这么真实。
“那你能再当一下我的‘支架’吗?”他试探道。
第32章 那你要对我负责?
沈渡津说:“不能,我看您有行动能力。”
“有但不多,我这儿,”盛闵行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关节处道,“疼得要命,可能断了也说不准。”
“还有脚,脚好像也崴了。”盛闵行主动将胳膊环过沈渡津的肩颈,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是为了你才摔成这样的……”
盛闵行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到他耳朵上,耳朵无端受了刺激,耳尖变得有些发红。
行吧,妥妥的道德绑架了。
但沈渡津无法辩驳,盛闵行的确是将他推开了,的确也是为了……保护他。
事出紧急,那学生总不可能是盛闵行的托,球也不可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朝着这边砸来,他觉得盛闵行也不能够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这回真就是巧合而已。
他侧头远离盛闵行那颗头:“盛先生要我帮忙可以,但不要做过界的事。”
“能保证吗?”
盛闵行随口应承下来:“当然,我可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
他这话说得就是在放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个在夜幸朝沈渡津也要报酬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要去哪里?医务室还是拿车?”沈渡津问他。
“我这样好像开不了车,先去医务室吧。”盛闵行提议道。疼是疼了点,他倒没觉得有多严重,拖着沈渡津去医务室还能获取更多相处的时间。
今天这种他示弱能引起沈渡津注意的机会不可多得,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到了医务室,里边冷气十足,最里边的位置上坐着值班校医,看见两个大男人互相搀扶着走进来都愣了一下。
不对,具体点说,是矮一点的那个扶着高点的那个。
盛闵行仿佛没有骨头,整个人恨不得长在沈渡津身上。
“你们不是学生吧?”值班的校医狐疑道。
“不是,他摔了,你给他看看。”沈渡津来到沙发旁边,仗着能操控前进方向的优势,把盛闵行扔到了沙发上坐着就不管了。
“不是学生也能在这儿看吧?我都这样了。”
盛闵行也不恼,他半仰躺在沙发上,疼痛感越来越明显,似乎不止是摔了一下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真的伤到了骨头。
值班医生应声走过来,只是摸了摸那关节处,又顺着往下捏了捏就说:“我这治不了。”
“怎么治不了?”
“断了,去医院打石膏吧,”校医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我这儿只能治点普通感冒腹泻之类的小病小痛。”
校医还很“体贴”,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打个120。
盛闵行抬了抬小腿:“那脚呢?”
校医又抬起盛闵行的脚看了眼,脚踝那块肿胀得反光发亮,只是碰了一下盛闵行就疼得叫出声,他没多说,还是那句:“去医院吧。”
“那你这儿能治什么?”盛闵行问他,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校医将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定在了他脸上:“你等一下。”
校医走到了屏风后面,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器,没过多久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个装着冰的塑料瓶。
“我这儿能治脸。”他说着把冰冻的瓶子往盛闵行脸上一怼。
刚才的注意力全都被手和脚吸引走,盛闵行这才后知后觉脸很疼。
“你这怎么弄的?”校医问他。
篮球没砸脸上,砸脸上的……是餐盒。
盛闵行偷偷望了沈渡津一眼,那人站在室内室外交界处,一半受着冷风一半受着热风,也不知他怎么顶得住的。
不对,仔细看,那只拎着餐盒的手微微收紧。不知是不是盛闵行把眼睛也摔坏了,还是光线的问题,他总觉得沈渡津脸也有些发红。
沈渡津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
盛闵行有点开心。
沈渡津的确在听,尤其是听到脸伤了的时候,悄悄将脸偏进来了些。
“阿度……”盛闵行又叫他,“过来一下。”
沈渡津不情不愿地过来,“又怎么?”
“带我去趟医院。”盛闵行单脚跳了起来,又挂在了他身上。
沈渡津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动作,将他扶得更稳了些。
校医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打个120吗?这样可能会快点。”
“不需要,我车就在广场上停着。”盛闵行谢绝。
出了医务室,沈渡津才忍不住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如果不是看这人伤着,他绝对不会允许盛闵行这样搭着自己。下午闷热,他们两人贴在一起,摩擦更生热,相贴的皮肤上满是细密黏腻的汗液。
真是更添一份烦闷。
“为什么?”
沈渡津憋着口气在胸口,他总不能说,他每每听见“阿度”都觉着是在叫齐度,更何况他也不知道盛闵行叫这个名字时是透过他在看谁。
“我不喜欢。”他的回答很简短。
“那沈先生希望我怎样称呼你?”
沈渡津说:“你现在这样叫就很好。”疏离客套,很适合他们之间这种不会亲密的关系。
“不,我是指,在人前,”盛闵行说道,“就比如在你妹妹面前,还有在刚才那校医那儿,你确定要我一直叫你‘沈先生’吗?”
“或者说,你要一直在别人面前叫我‘盛先生’?”盛闵行好像想起来什么,“不对,人前你叫我‘盛闵行’,在小俞那儿,我听见了。”
盛闵行低笑,热气挠得沈渡津脖子根发痒:“那这可不太公平啊,你能叫我全名,我却只能一直叫你沈先生。”
沈渡津:“你以后就叫我全名。”盛闵行攻势很猛,他有些招架不住。
盛闵行继续进攻:“不好听,我想叫你‘渡津’。”沈渡津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来劲了,他今天必须改变些什么。
沈渡津立马反驳道:“不行。”
盛闵行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那晚在夜幸,他无意中撞见电话那头的杨牧叫这人“渡津”。
要多亲密有多亲密,一个心理医生可以,他盛闵行怎么就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很好。”盛闵行没忍住有些强硬道。
沈渡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也不知是默认还是不愿意。
话题戛然而止,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已经能看见广场上立着的旗杆,气氛莫名有些凝固,盛闵行才说:“要不这样吧,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以后我不再叫你阿度,人前叫你沈渡津,相对应的你也不许再您来您去的。”
……
“我的提议怎么样?盛先生还是任你叫,但你必须用‘你’而不是‘您’。”
“再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成交。”沈渡津答道。他可不觉得他还有什么机会和盛闵行相处。
不对,还有那个威胁与邀请参半的提议,盛闵行还想雇佣他去当家庭训犬师。
他还没有给予确切的回复。得亏这会儿盛闵行一下子没想起来,否则他又要多花一番心思去应付这人。
不知道为什么,人前正常地称呼对方,人后却互叫“先生”,总是多一分隐秘的感觉。
盛闵行暗笑,他和沈渡津之间竟然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拖着个人走路总是特别慢,看见旗杆与真正走到旗杆底下完全是两码事,到了弘学广场找到盛闵行的车时已经快要两点。
下午两点的气温是一天之中最高的,地面被炙烤得热浪滚动,那辆车旁热浪翻滚更甚。
沈渡津有些犯难:“盛先生确定要开车?不如叫个代驾?”
他实在觉得盛闵行不能胜任司机,哪怕他不喜欢这人,他也不想看这人死在半路上。
“谁说我要开?”盛闵行艰难地打开车门,将车钥匙扔到座位上,“你不是也回市区吗,你来开。”
“我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你没有驾照?”
盛闵行不怕他说没有,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沈渡津是有驾照的。原因无他,他在调查沈渡津的时候顺便把他拿过的证也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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