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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本事了(近代现代)——寒川歌

时间:2023-11-29 09:47:18  作者:寒川歌
  “我尝试一下吧。”路城山眼神柔和,又说了一遍,“好好休息。”
  裴淞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全忘了。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睁开眼醒在不同的地方,昨天醒来是帐篷,今天醒来是陌生的旅店房间。
  房间的窗帘不太遮光,外面应该是个大晴天,折着不远处的积雪,裴淞拉开窗帘的瞬间被刺到眼睛,缓了一下才慢慢睁开。
  “真漂亮啊……”裴淞嘀咕着。
  他房间窗户向外,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尽管这里只是三楼的高度,也能看见一片雪白的草原,延伸去远方接应那座遗世独立的雪山。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他记得老师放的那部电影《冈仁波齐》里说过,下雪是好事,这样来年青稞会长得很好。
  裴淞用手机往窗外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下次来跑对面的雪山。
  很快,路城山回复了:明年可以跟汽联申请一下。
  裴淞刷地从手机屏幕扭过脑袋,嘴角却在暗笑。看似正经又官方的回复,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字都在暧昧。
  两人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早上洗漱完之后出来退房,找了个早餐店随便吃了一口,接着去政府大厅里办理国道216的手续,还要办理加油站加散油的许可。
  加油站的油只能往车里加,必须有政府许可,才能往自己带的箱子里灌油,那个就叫散油。
  他们拿到的加油许可,只能带60升散油,加上SUV油缸里的一缸满油,足够800多公里的穿行。一切妥当之后,就上车,北上,穿过国道216就是新疆了。
  SUV碾着雪开往国道,今天只晴了早上那么一会儿,10点不到又开始下雪。
  列车和飞机都被迫延误,孤独的SUV驶入羌塘高原青灰色的公路,在荒芜的土地开向天际。漫天雪落下的时候,国道两旁的野生动物返回巢穴,雪落进草原、湖面,SUV是整个俯瞰画面里唯一的工业造物。
  “后面有氧气瓶。”路城山提醒他。
  裴淞在开车,“嗯”了声。他尚没有高原反应,只是视野实在不好,鹅毛大雪兜头兜脸地袭过来,这空无一人的公路上,他的车速只有30多。
  这种视野受阻的路况裴淞很不喜欢,天地茫茫,明明踩着油门,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前进还是后退,甚至连参照物都没有。
  “需要换我的时候叫我。”路城山说。
  “需要了。”裴淞慢慢减速,停车,打开双闪,坐在驾驶座缓了口气,“看不清路,我不喜欢。”
  路城山解开安全带:“场地赛车手是这样的,更喜欢一览无遗的赛道,要看得清前路,你别下车了,直接从中控爬过来吧外面风太大了。”
  裴淞先侧头看一眼中控,再抬眼看路城山:“我是小孩儿吗,连风都吹不得?”
  “……”路城山当即哑然。
  银灰色的SUV在羌塘高原国道216上安静地停着,狂风卷着大雪,乌云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高原上玩枕头大战似的,羽毛洒满天地。
  路城山的沉默便是在承认,其实他没什么不愿承认的。
  他咽了一下,裴淞随口说的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比起什么担心他的性取向,路城山归根结底的问题是,把他当做小孩子。
  他潜意识里觉得裴淞没有判断力,需要保护,他不能去引导裴淞,他一直在拿裴淞当小孩子看待,所以不暧昧,不告白,不作为。
  路城山一时说不出话,他躲开裴淞的视线,手已经扶在车把手,又放下来。
  那边裴淞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然后轻笑了笑,按了车门解锁键后直接推门下车。车门开关的间隙,冷风钻进来扑了他一脸。
  就这么一道羌塘高原的寒风,把路城山扑清醒了。他迅速开门下车,和裴淞在车头面对面,车灯打在二人身侧。裴淞不解,问:“杵在这儿干嘛?”
  “裴淞。”路城山舔了下嘴唇,雪在两人之间翻腾,“裴淞,我喜欢你。”
  虽然他能感觉到,一直都能感觉到,路城山对自己是偏爱的。如果说起初单纯因为自己是实习大学生而多了些关照,那后来的那些,就没法用关照新人来解释了。
  他把自己两千多万的超跑改成赛车让他开,他在迪士尼订的蛋糕,特意为他定制的小熊头盔,那些赛道失利时耐心的宽慰,还有那破戒抽烟后差点落下来的吻。
  裴淞都能依稀感觉到,但真的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依然会猛地心颤。
  喉咙滞涩,视野变小,所有五感都聚焦在路城山这里。风雪被屏蔽了,没感觉冷,旁边车子空转的发动机也听不见。
  他只能听见路城山说:“我承认我把你当做一个小孩,我不知道你的性取向,也怕把你……带偏。”
  “路城山,我是大学生我不是傻子。”
  又叫了一次全名。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怪异的癖好,听见裴淞吐字清晰地说出“路城山”三个字的时候,自己微妙的、稍微有点……
  兴奋。
  浑身的气血滚烫,在零下二十度的大风里,丝毫不觉得冷,两个人都是。
  “嗯。”路城山点头,“你不是傻子,所以那天晚上,我确实,想亲你。”
  说完,路城山上前一步,以侵略的姿态伸手,捧在他脸侧。裴淞毫不躲闪,只动了下喉结:“我知道,再说一遍,我是大学生我不是傻子。”
  路城山咫尺的脸笑了下,点头,温声道:“想亲你。”
  裴淞迎着他的视线,眼睫沾雪,勾起唇:“来。”
  两对嘴唇贴上的瞬间,呼啸着一阵昂扬的风,两个人顺从本能地抱住对方。胡乱飞舞的发梢和完全不御寒的毛衣,风雪天听不见野生动物的嗥叫,只有呜呜的风。
  紧密贴合的两个胸膛里,心脏跳动在同一频率。接吻的过程每一次碾动,都有雪花钻进唇缝,然后融化。
  这里是羌塘高原无人区,大雪季节没有人开这条路。空旷的大自然。
  除开彼此,没有同类。
  裴淞吞咽了几下,手不自觉地攥紧路城山后背的衣服。他被路城山抱得很紧,几近窒息,这位工程师接吻的状态有点疯,他不让人有呼吸间隙。
  或许是……不熟练的缘故。
  路城山一吻进来,就癫狂到失去理智,好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好像要裴淞在这个吻里窒息而亡,今天两个人一起死在这5000米海拔高原的大雪之中,被雪掩埋,冻结在一起,沉入大地,永远存在对方的怀抱里。
  裴淞好不容易别开一些脑袋,路城山的嘴唇滑到他脸颊。
  “路城山。”
  第四次叫他的全名。
  裴淞眯眼:“你in了,路城山。”
  第五次。
 
 
第46章 
  下车前是同事, 上车后是情侣。
  路城山对于自己的生理反应没有什么羞耻感,他十分泰然,甚至他认为和喜欢的人接吻而硬, 是一种优秀的品格。
  路城山缓了一下,赶路要紧, 调节了一下自己, 片刻后, 踩下离合挂档。
  然而手刚刚将换挡杆拉下来, 一只微凉的手压在他手背, 和他一起握住了换挡杆。路城山侧头看他:“怎么了?”
  裴淞:“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路城山挂回P挡,想了想,直接熄火了。
  车厢里骤然静了下, 路城山有点慌, 他很少出现慌乱无措的状况,通常他是解决这些状况的人。
  “没关系。”路城山说,“如果你觉得太奇怪了,我们完全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
  “再亲一下。”裴淞完全没在听他说话并且打断他, 从副驾驶撑着中控杯架挡板, 跨过一条腿来主驾驶。一条腿跪在副驾驶座椅, 另一条腿插在路城山腿间, 蛮横的一个姿势探过来,压着亲上路城山的嘴唇。
  原来那些纠结着不知道如何说的话, 是不知道该怎么索吻。
  路城山扶住他腰回应他, 工程师宽大的手掌盖在他后腰。这次裴淞吻得很激进, 或许是赛车手对控制和驾驭方面有些天生的执念,也或许是萌动情愫之后的无师自通。
  他甚至吮了一下路城山的舌尖。
  以至于路城山狠心地两只手托着, 将他脸推开一截,认真地说:“我们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从民丰到帕米尔高原的赛道还有一千多公里。”
  裴淞唇上满是水光,亲得呼吸紊乱:“喔。”
  然后又贴了一下,坐回去:“走吧。”
  “安全带。”路城山说。
  “喔。”裴淞习惯性伸左手向左上方勾,勾空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这里是副驾驶,安全带在右边。
  他有点喘,导致路城山点火挂挡准备起步的时候有些犹豫,问:“要吸氧吗?”
  “不。”裴淞摇头,“不是高反。”
  路城山点头,懂了,起步出发。
  不是高反,是一些其他方面的不适。路城山开车很稳,不是慢,而是平稳。恶劣天气下维持着匀速前进,这个季节没有人自驾穿越羌塘高原。
  同时路城山非常冷静,裴淞这边心思已经扭成了中国结,一会儿回忆他们过去的相处,一会儿回味刚才那个亲亲,一会儿又开始纠结接下来和路城山的相处。
  这里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海拔最高的一条公路,裴淞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哪里开始一段恋爱,他从车窗看向外面。59万平方公里的羌塘高原,纵使晴朗无风时,也无人敢靠近,此时此刻,冰天雪地,风雪交加,唇上却像发着高烧一样灼烫。
  他扭头看看路城山,对方没有波澜,大雪里车前的那个拥吻好像只是他出了Bug,短暂的疯狂,他又恢复成八风不动的工程师。
  于是裴淞莫名地说:“刚刚不是我的幻觉吧?”
  “什么?”路城山问。
  裴淞:“你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路城山无奈苦笑了下:“客观环境限制了,我们在雪天赶路,后面你要跑盘龙古道,我们又一次没有备用车,能得到你的正面反馈我已经满足了。”
  裴淞打量他的侧脸:“你像在给我会议后总结。”
  路城山下意识说:“不好意思。”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确实今天并不是进入恋爱状态的好时机。行程开到这里,已经是真正的无人之境。没有加油站,没有人烟,没有信号。
  现代人类过于依靠网络,在这样苍莽天地之间,开着一辆租来的越野车,800公里,很容易产生恐惧情绪。好在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穿过黑石地貌后,视野里可以看见远方的昆仑山脉。
  到这里,雪渐渐小了。他们已经穿过了暴雪区域。
  昆仑山脉的那边就是新疆。
  继续行进大约3小时后,时间是下午两点整,他们在车里简单吃了点面包和饼干。路城山买的那包黑兰州在裴淞手里玩。他磕出来一根烟,咬着,问:“你几岁学抽烟的?”
  路城山如实相告:“19岁,那会儿跑完比赛有个大哥给所有人发烟,发到我,我就接了,后来修车才抽的多。”
  “修车为什么抽烟抽的多?”
  “愁啊。”
  “噗。”裴淞笑了。
  听他笑,路城山轻松了不少。坦白讲这样的转变对于两个同时讨厌事物变迁的人而言,都不太容易,他们都喜欢呆在自己习惯的、舒适的环境里。
  以赛车手和工程师的身份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很自在,可接吻之后,就要向对方再迈一步……属实都有些不安。
  裴淞没谈过恋爱,路城山也是。
  其实两个人都有点紧张,总感觉,这一途开到终点,就进入了另一种形态的人生。
  下车加油。
  到这里,准备翻越喀喇昆仑山,接近新疆,这里是大好晴天。
  裴淞站在风里拧着眉毛,路城山拎着油桶正在给车加油。
  从这里,方圆两千公里,杳无人烟。
  只有头顶灰雁,远方不认识的野生动物,更远的狼群嗥叫。
  在没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更自由一点。
  路城山单手拎着60升的油桶,安静地站在SUV加油口旁边,手臂肌肉发力绷起,藏在毛衣袖子里面。风很大,吹得他毛衣贴着皮肤,裴淞靠在车身,垂眸观察着他。
  他感觉到目光,偏头看过去:“不冷吗?去车里等吧。”
  裴淞:“冷,这风吹在脸上,像在被昆仑山扇嘴巴子。”
  路城山“噗”地笑了下:“文学生。”
  “你要玩我‘文学生’的烂梗到什么时候。”裴淞抬脚迈步走过来,不过从主驾驶车门走到车尾,两步而已。
  路城山已经没在看他,看着油桶的嘴,别漏油出来。
  结果裴淞走近,伸手捏住他下颌,掰向自己,贴着唇吻过来。
  裴淞要稍矮他4、5公分,需要抬头。
  四下恍若安静了,两个人的毛衣都恨不得绞在一起,嘴唇碾磨的每一下都像是产生了静电,这静电在大脑里噼里啪啦。
  路城山的右手拎油桶没有动,左手环抱住他。他原以为裴淞会是个脸皮薄的大学生,没成想人家一点儿不扭捏,甚至亲完了,四目相对,裴淞说:“好怪,跟你亲嘴好舒服,怎么会这样。”
  “……”路城山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说,“我也是。”
  说完居然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躲开目光偏开脑袋,轻咳了一下,继续灌油。
  裴淞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眯了眯眼,问:“路工,你该不会,在害羞吧?”
  他真不愧是阳光开朗大学生,说实话路城山这会儿挺佩服他的,他对事情的自适应能力和转变能力实在是强大又丝滑,像极了他的弯道表现。转而路城山又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好像被弯道超车了。
  加完油,油桶拎下来,路城山拧上盖儿丢去后备箱,从车尾绕去副驾驶。裴淞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被路城山一手拦住,车门被推上,后者揽住他腰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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