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点点头,“对,你已经意识到了你为什么会生病的原因。你缺乏直面问题的勇气,你用伤害自己的‘苦肉计’来赢得你想要离开父母,争取独立的目标。你的父亲,有没有教过你一些解决生活问题的方法?还有,你逃避问题的反应模式是从哪儿习得的?”
夏川:“没有。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在任何问题上教过我解决的办法。他的存在,似乎只是占据了父亲的位置,为我提供衣食保障,送我读书,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功能了。我觉得,这么多年来,我父亲一直在逃避他和我母亲之间的问题,他假装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我知道,我们家一直都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祁珩对范父说:“现在,让我们来聊聊你的问题好吗?”
范父眼神有些回避,随即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
祁珩做完咨询,便拿了书去游戏治疗室看桑禹。小舟在里面陪着桑禹画画,祁珩让小舟买了一个公放音响,专门用来给桑禹放音乐听。小舟见祁珩进来了,便又出去守着前台了。
祁珩窝在沙发椅子里继续看《爱情刽子手》这本书,时不时抬眼看向桑禹。桑禹画画时总是格外地专注,不画完,不会把视线从画板上挪开,除非他要什么,才会探起脑袋来。只要桑禹有什么动静,祁珩都会抬头看上一眼。如果桑禹看向祁珩,祁珩便对着桑禹温柔一笑。
祁珩在努力为桑禹创造一个好的抱持的客体对象,那人便是他自己。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桑禹从自闭的世界里接引出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珩牵着桑禹的手走进办公室,却发现茶几上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还冒着热气。奇怪的是,这些饭菜不是用外卖盒装的,而是用保温盒的小碗装好的。并且,还用了两个保温盒,保温盒就放在一旁的地毯上。
祁珩怔了怔,惊叹道:“这……餐厅打包现在都用保温盒了吗?这么先进吗?”祁珩瞧着这过于丰盛的午餐,看菜式,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于是祁珩数了数,“闷,蒸,炒,煎,炸,煮,一样一道菜,五菜一汤。还有两碗米饭。”
确定了,肯定不是外卖。
祁珩偏头对桑禹说:“小禹,爸爸给你做的菜,你可一定要好好吃啊。”
祁珩想了想,也许桑正阳是担心他儿子天天跟着他吃外卖,对身体发育不好,所以才巴巴的自己做了送来。他义务帮他看儿子,沾点光,吃点好的,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祁珩和桑禹吃得津津有味,把一桌子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小舟进来收拾,特意问了一句:“怎么样,珩总,今天中午的菜好吃吗?”
祁珩假装不知道菜是桑正阳做的,嗯了一声,“还不错。”
小舟一边麻利地收拾,一边说:“珩总明天想吃什么,先告诉我,我让店家去准备食材。”
桑禹吃饱了在沙发上躺着发呆,祁珩把他抱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玩耍一会儿,消消食。祁珩温柔地对桑禹说:“小禹,刚吃饱饭,不能睡觉。要不要下楼去找爸爸玩?”
桑禹闭了闭眼睛,忽然有些犯困了。
祁珩想了一圈,淡淡道:“不用准备了。明天我带小禹去吃堂食。”
小舟眼神黯淡了下来,看向祁珩,见他神情淡淡的,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凭她对祁珩的了解,祁珩是轻易不出去吃饭的人,因为他嫌麻烦。怎么好吃还要出去吃呢?
小舟把保温盒拎出来,想去洗手间洗了再还给桑正阳。她刚往走廊那边走出没多远,正阳正好走过来,看见了,忙说:“不用洗,留着我自己来,小舟。”
小舟回身,笑道:“我来洗可以的,桑哥哥。”
正阳从小舟手里接过两个保温盒,深深地看了小舟一眼,顿了顿,启唇道:“怎么样,祁珩……和小禹喜欢吃吗?”
小舟笑道:“嗯。珩总说好吃。”
正阳听了很开心,“那他说没说明天想吃什么?”
小舟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正阳,说祁珩明天不吃外卖。
正阳眸光一黯,不想让小舟有负担,便故作轻松道:“没事。我正好歇一天。等他想叫外卖了,你再和我说。”
小舟:“桑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珩总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啊?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要是被珩总知道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正阳用不无落寞的语气淡淡说道:“他可能已经猜到是我做的了,所以他才会突然不吃外卖了。”
小舟:“哦,那,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因为我们珩总真的很少出去吃午餐。可是,他明明说了好吃的呀,为什么又不吃了呢?会不会是珩总还在生你的气?珩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正阳苦笑道:“没关系。我先下去了。桑禹一会儿辛苦你帮我送下来,好吗?”
小舟眉眼弯弯,笑道:“没问题。”
第二天,祁珩果真带着桑禹出去吃午饭。祁珩牵着桑禹的小手,乘坐电梯下来,穿过一楼的大堂,引起了不少打工人的注目。
不知情的以为他们是父子,“父子”二人的神仙颜值简直逆天了,浑身上下都冒着星光。桑禹人小小的,却很安静,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左右乱看,吮吸着右手拇指,颤巍巍地走着。祁珩左手插兜,右手牵着桑禹,迁就着小禹的小小步伐。他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和小禹的关系。
此时,白雁又在西门当值,她见祁珩带着老大的儿子出去,很是激动,向祁珩和桑禹打了招呼。“祁博士——”
祁珩看向白雁,微微颔首,脚步不停。
白雁又弯下腰,笑着对桑禹说:“小禹,你要去哪儿?”
桑禹拽着祁珩的右手食指,目光左右移动,并不能看着白雁的眼睛。小嘴张了张,细弱蚊吟道:“吃饭饭。”
白雁:“小禹今天好可爱啊。你要和祁博士一起吃饭,那你爸爸呢?”
桑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这才拽了拽祁珩的手,口中喃喃自语道:“爸爸——要爸爸。”
祁珩半蹲下身子,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勉强听明白他想找爸爸,想了想,温声道:“那小禹跟这位姐姐去找爸爸,好不好?”
白雁讪讪笑道:“虽然我很愿意帮忙,但我不能擅离职守。要不我让老大自己下来?”
祁珩躲桑正阳就跟躲瘟疫似的,他不想此时破功,因说:“也好。那麻烦你帮我看着桑禹,等他爸爸下来,交给他。”
白雁:“好的。那我现在就跟他说。”
祁珩:“好。”
白雁给正阳发了微信,告诉他桑禹在西门这儿,祁珩让他下来接儿子。
正阳刚才给小舟发微信,问祁珩的动向,得知祁珩刚带着小禹下楼,这才立即追了下来。正阳此时正在电梯里,他一出电梯,便看到白雁给他发的微信,快步走了过来。
正阳牵着儿子的手,对白雁说:“祁珩人呢?”
白雁指了指西门外边,“他刚走。”
正阳一把抱起儿子,追了出去。正阳看见祁珩往前面永青商场的方向走去,便在后面奋力追赶。还没到跟前,正阳便大喊道:“祁珩——”
祁珩闻声,回身一看,发现是桑正阳抱着他的儿子桑禹,不觉一怔。方才,他为了避免见到正阳,他刻意走得很快。没想到,还是被他追上了。
不是说好的腿瘸了吗?这功能怎么还是这么强大?
正阳有点喘,但他竭力不表现出来。等走到祁珩面前,方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祁珩:“我想一个人吃。”
正阳:“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我们一起吃,还能多点几个菜,走吧,我请客。”说着拉了拉祁珩的手臂,往前走。
祁珩注意地看了一眼他碰自己的手,眼神充满了疑惑,他这手怎么就上得如此清新自然?祁珩杵在原地没动,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抱着孩子的桑正阳,有种不知该如何才能摆脱这个冤孽的无力感。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惹不起,我躲还不成吗?
正阳一回头,发现祁珩走了,又追了过来。“祁珩,你去哪儿?”
祁珩终于忍无可忍,“桑正阳,你呢,不如就带着小禹去吃饭。我想四处走走,还不大饿。”
正阳:“那我陪你走一段。等你饿了,咱们再吃。”
祁珩:“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正阳:“你放心。我就在边上,我不说话。”
祁珩提步往前走去,正阳抱着儿子跟在一旁。祁珩走上了马路,穿过斑马线,往附近的小餐馆走去。这是一条不太宽敞的小道,但是有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在期间穿梭。尤其是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那速度杠杠的,说是风驰电掣也一点不为过。
正阳抱着儿子走在祁珩的左手边,祁珩走在靠商铺一边,此时,一辆面包车忽然杀出来,把行人挤得几乎没路可走了,于是正阳让祁珩走在前边,他自己走在后边。
谁知,面包车后面忽然驶来一辆速度极快的电动车,想在面包车和行人之间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因为骑车的人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她视力有些不大好,她为了不和面包车碰上,就偏了一下车头,就这一下,砰的一下,就把祁珩和正阳都撞了。
但因为正阳在后面,虽然摔了一跤,但他极力护住儿子,儿子倒是没事,他自己也只是手臂蹭破了一点皮。祁珩却伤得比较严重,当下虽然爬起来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正阳赶忙抱着儿子爬起来,问祁珩怎么样了。
祁珩神情沉重,没有回答,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被撞着的那条腿,看能否用力。
那撞了人的老太太骑车的速度极快,虽然撞了人,但是仍然没有停车,她回头瞥了一眼,看祁珩似乎伤得有些严重,害怕要负责任,更害怕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吓得赶紧骑车逃了。
正阳恨恨地看了一眼肇事逃逸的老太太,赶紧扶着祁珩,担忧道:“我们先到那边去。”
祁珩发觉左腿好像骨折了,不敢用力,只能单脚跳着走,此时再也顾不上和桑正阳赌气,扶着他的手,跳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祁珩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我好像骨折了……”
正阳放下桑禹,对祁珩说:“你别动,我去借把椅子来,给你手法复位。”
祁珩怔了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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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追文的小天使萌,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范夏川十五
路上车辆行人熙来攘往,祁珩单脚站立,靠在一家内衣店的商铺外墙边,旁边站着桑禹,一脸无辜且茫然的表情。
祁珩十分怀疑桑正阳能徒手帮他复位,他心里有几分懊恼。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可说起来,这事儿都要怪桑正阳把他逼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他,他也不能往这边来,若不是他有些心神不宁,也就不至于躲闪不及,被电动车撞了。
可眼下祁珩也动弹不得,他虽然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打个120急救电话,也比站在这充满不安全因素的小巷子里,等待桑正阳搬椅子来,给他徒手复位要靠谱一百倍。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并不是因为相信桑正阳,而是祁珩不想进医院。
正阳走进斜对面一家苍蝇馆子,向店家说明来意。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一脸精明,就在正阳走进来的当儿,他刚收起一个餐桌上两盘剩菜。他听完正阳的话,迟疑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似乎是在考虑,他接着弯腰把剩菜倒进了厨余垃圾桶里,不疾不徐地把手擦干净,又拿着抹布去擦桌子。
正阳见状,知道人家怀疑他是骗他的财产,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两百元,作为押金。店家接过钱,又仔细看了一下,确认不是假.钞之后,才慢悠悠地指了指旁边一把空椅子,示意正阳可以拿走它。
正阳顾不上去介意人家的冷漠姿态,赶紧搬了椅子就走,临走还不忘多说两声:“谢谢。”在他心里,此刻祁珩站着多受半分罪,他都不忍心。哪里还顾得上与这些不相干的人去计较自尊呢?
正阳搬着椅子,心里急哄哄的,想即刻穿过马路飞奔至祁珩的面前,奈何来往的电动车如梭织一般,正阳每每想往前挪动半步都很难。约摸一分钟之后,正阳才终于捡着车辆来往稀疏的空隙,奔至祁珩跟前。
正阳把椅子放平稳,扶着祁珩的手,让他坐下。祁珩小心翼翼坐下了,以为正阳马上会给他手法复位,却看到正阳冲进旁边这家内衣店,心里狐疑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好在可以坐下来了,祁珩心下稍安。他握住桑禹的小手,安抚他道:“小禹一定是饿了,对吗?”他指着自己的左脚,做了一个痛的表情,“祁叔的腿受伤了,要休息一下。小禹先陪祁叔好不好?等会儿就带小禹去吃好吃的。”
桑禹似懂非懂,伸出手去摸祁珩的左脚,手法很轻,倒也不会碰伤祁珩。
正阳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忙对桑禹说:“儿子,不要碰你祁叔,他腿受伤了。”
桑禹怯生生地收回稚嫩的小手。
祁珩摸了摸桑禹的头,笑着安抚道:“没关系,祁叔没事。”
正阳半蹲下身,右腿单膝跪地,膝盖直接跪在地板砖上。他一边从裤管下面往上剪,一边温声说:“得把裤子先剪开,否则不好弄……我再赔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祁珩怔了怔,被正阳这虔诚的姿态给震慑住了。他为了帮助他,竟然可以牺牲到这种程度。感动虽然是感动,但是祁珩一想到下午还有咨询,顿时伸手制止住了正阳道:“不行,我下午还有来访者,你把我裤子剪了,我怎么见来访者?”
正阳不顾祁珩的阻挠,咔嚓一刀剪了下去,顿时听到了布料裂开的声响。“我把我的裤子给你穿。”
祁珩说:“那怎么行?你穿的裤子不是休闲裤就是牛仔裤,和我平常的穿衣风格根本就不搭,容易引起来访者的注意。”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来访者想什么。你的腿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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