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演笑而不语,并未答应唐诗然的请求。
见状,唐诗然便就有些沉不住气,她扒拉了两下棉被,再放低了声音,仿佛是有什么大秘密要同唐演说。
“三哥哥,你若是不告诉母亲和大哥,我便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和刚才你与王哥哥说的事有关系。”
听见这话,唐演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尾,他没有追问,只说:“你先说来听听,若是对我有用,我便就考虑考虑不把你偷跑这回事告诉母亲。”
唐诗然没什么心眼,她听唐演这么说,便将暖呼呼的小手抬高朝着唐演招了招。
“你靠过来。”
在凑近以后,唐诗然满脸认真地凑在了唐演的耳边,“我这两天住在大哥院里,发现大哥在院子里面养了女人!”
小小的唐诗然今年十岁不大,但在后宅呆久了,偶尔也能在宴会上听见各家夫人们如此谈论,自然也就有样学样了,不过她是否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演听闻,配合唐诗然那炫耀般的小表情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养了女人?什么女人?是和照顾你一样穿着家里婢女衣服在府里面走来走去的姐姐们那样的吗?”
“不是不是。”唐诗然连连摇头,“那个女人是大哥带回来的,我听院子里的姐姐们说那是大哥在街上救回来的,还有,还有,刚才你同王哥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还问了王哥哥那女人手上有没有胎记,我瞧见过,有好大一块!三哥哥,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女人呀?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个女人?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不喜欢她,大哥院子里面的姐姐们也都骂她是狐媚秧子呢!”
唐演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再是垂下眼眸轻笑,抬手用两指温柔地梳理着唐诗然额前平整的刘海,眼睛里面却没有多少的笑意。
“这些话不是好话,下次听见了,千万不能学,知道吗?”唐演说着,替唐诗然掖好被角:“午睡时间到了,你在三哥哥这里睡着,三哥哥去找一下母亲处理些事,晚上叫小厨房给你准备你爱喝的牛乳茶。”
第70章 不速之客
唐家三儿子的及冠礼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即便是个庶子,但这庶子早先的《为民书》在京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特比他还受到过太后的嘉奖,可以说是风头无限,比起整个京都里面那些白有家族红利却没有实绩的纨绔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及冠礼在月末,唐家从月初便就开始准备了,每日府中人员来来往往众多,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唐家多了几个人,少了几个人的事情。
眼见着好日子将近,总算是到了月末,十二月底。
这月份临近元旦,街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都是叫卖声,与往日的热闹比起来,这一日的热闹里面就要多了好几分的富贵气息。
唐家是副丞相,可以说是京都里面的高门大户,其中与之来往的人不是达官贵人便就是皇亲国戚,收了请柬的人只多不少,至于没有收请柬的小门小户,则是铆足劲儿想要趁着这机会献上宝贝投机取巧,也送了不少礼物来唐府。
十多辆马车辰时开始便就纷至沓来,有女眷亦有男宾,平日里面被当宝贝疙瘩似养在深闺里面的少女们也难得出现人前。
见到这架势,难免会有人多嘴,唐家不仅仅是要给儿子办及冠礼,怕是还要挑选好儿媳。
这话传得亦真亦假,倒为人津津乐道。
门童与管家站在唐府门口接待客人,鞭炮挂在府门前也是一串接着一串,只为求个好的寓意,进了门后便就会有人唱礼,而后又由着两边的下人将人带往宾客席位。
男宾在外院,女宾在内院,分得很开,只怕是有半点差错。
不过唐家的人训练了一个月,做起这些事情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井井有条,整个府内府外都洋溢着一派和谐。
然而这和谐并未持续太久。
正在管家眼见着来人差不多准备关上府门的时候,却见到街头转角处出现了一辆蓝金马车,马车盖着玉顶,那玉看着通身翡翠,一眼便就知道是昂贵至极,马车门帘前还坠着一层白玉流苏,很有垂感,随着马车车身的动荡,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却并不恼人,可见工艺极巧。
如此昂贵的马车,接连却是有好几辆。
这最最让管家感到意外和不满的是,那马车的右侧正挂着一个象征着家徽的“玄”字。
玄家作为正相,唐家不可能不发请柬,不过以往这些发出去的请柬,两家人都会各自做推辞不露面,也算是全了明面上的交情,私底下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前段时间唐家与玄家因着白鹿书院的事情闹得厉害,本以为今年应当还是同以前所有宴会一样,大家发了请柬就当做是没看见,随意过去就是。
然而玄家的马车却出现在了唐府门口,这……这怎么看都让人感到怪异——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居心?
因着这不速之客的到来,门口唱礼的小厮都有些哑了嗓子,还是那玄家的下人来提醒。
“怎么的?咱们玄丞相听说唐家三子及冠,很是上心,还特意备下厚礼令家中小辈前来祝贺,为何不唱礼?是礼单不够满意?”那人言语刻薄,上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指责,险些让人难以招架。
唐管家还是见过世面的,他哑火半刻,紧接着便就给身边唱礼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再自己主动陪着虚假的笑脸上前。
“哪里的话,这玄丞相公务繁忙,现在还肯为了我家公子特意抽出时间来,我家老爷与玄丞相都在朝为官,关系自然是无需多言,玄丞相如此重视,是我家三公子的福气。”
他话音刚落,便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不加掩饰的嘲笑。
“那能不是你们家公子的福气吗?”一名美妇撩开车帘探出脑袋,正是当今玄太后的侄女玄万英,她长相漂亮,气质出众,可偏偏牙尖嘴利,给她这艳丽的相貌平添了好几分的刻薄与蠢钝。
不辜负她那蠢钝相貌的,玄万英捧着暖婆子,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迎接的小厮奴婢,“你们家这三公子是个庶出的,有这么多达官贵人来,那还不是得要感谢姑母赏识,不然你以为,你们家三公子会有几人在意?这请柬竟还送到了我玄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玄家也是如此嫡庶不分呢。”
她话语中满是骄横,听着便就可以清晰感觉到其中的恶毒心思,这玄家虽说是压轴出场,但与前几位宾客也没有脱节太多。
玄万英又故意放大声音,那声音越过围墙,让墙根底下还在往宾客席走的大臣以及夫人们都露出了有些僵硬的表情。
这一番话让唐家迎宾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险些都挂不住。
那唱礼的小厮察觉到在场所有人氛围之间的剑张跋扈,就是唱礼的声音都小了点,一双眼不断在礼单和来宾身上来回晃着,唯恐错过什么大戏。
玄万英脸上挂着胜利的表情,“我倒不知道唐家往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下人的,唱礼的声音小得和猫叫一样,我们都在门口等许久了,也无人领着进去做客,哎,到底副难得正,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这回已经是明晃晃指着唐家人的鼻子骂了。
奈何家中主人不发话,管家也不敢随意得罪玄万英,只能在心里骂了两句这女人的不识好歹,紧接着就转头看向唱礼的小厮:“做什么呢?还不快唱礼?这玄丞相的人难得来唐家拜访,想得这礼往日里面可还需排队呢、”
这话说得玄万英是极为舒坦,她眯起眼笑起来,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这管家倒是会说话。”
可她这话音刚落,便就瞧见站在唐家门口的几个下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后知后觉,玄万英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嘲讽玄家和铁公鸡一般,难得能见礼品。
顿时,玄万英怒火中烧,怒视管家:“你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敢随意污蔑玄家?来人呐!还不快把这不知所谓的东西拖下去!”
管家的脸也随着她的命令冷了下来,这老管家是胡璇樱重新开始管家后,特意从胡家请来的人。
胡家重商,对这些王公贵族更多是尊重却并非畏惧,早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也不过是不想要今日唐演的及冠礼太过于难堪,谁想这玄万英竟是处处刁难,饶是管家脾气再好,也实在是忍不住不发泄。
可老管事也知道,这是在京都,并不是在胡家,要当真是惹怒了他们那些皇族中的人,他这条小命恐怕也难以保住。
正在气氛紧张之时,一道充满磁性的温和男声传入众人耳中。
“我家管家不过是说玄家与我唐家难得来往,心生感叹罢了,玄夫人又何必与一个小小管事置气?”
玄万英顺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今日特意打扮过的青年由远及近,正是近日来风头正盛的唐演。
她皮笑肉不笑,面对唐演这个庶子,玄万英显然是看不起的。
“你们唐家这下人说话难听,竟然还敢随意编排朝堂重臣的私隐,就是应当拖出去乱棍打死。”说着,玄万英还用绣帕捂了一下脸。
“——难不成你们唐家的主人公不懂事,一贯都爱做这样越俎代庖的事情?唐副相与我玄家同样是朝堂忠臣,若是屋中便就如此阶级不分,真是不知道往后要如何好好辅助圣上治理国家了。”
“里头的宴会已经要开始了,父亲特意要我来府门口看看还有没有晚到的宾客,若是没有便就可以关门了。”面对玄万英的嘲讽,唐演并不恼怒,他轻飘飘扫过玄万英的脸,又低下脑袋。
“越俎代庖——?”唐演反问:“敢问玄夫人,何为越俎代庖?是我听从父亲命令,前来查看宾客是否皆数到场算是,还是您要处置我唐家新上任的管事算是?”
他字字铿锵有力,腰板挺直,在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没有半点怯场,身上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玄万英登时就有些恼怒。
在玄万英看来,唐演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子,竟然敢这么同她说话,简直就是大不敬。
她直接忘了这里是唐家的主场,更是唐演及冠礼的日子,什么要给主人家三份薄面的道理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玄万英气愤地扬起手就想要朝着唐演的脸上呼:“你母亲难道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尊重长辈吗?你若是不知道,我今日便就替你母亲好好教育教育你!”
不过这一巴掌她还没有打下去,便就先被一个后赶来的婢女拦住了手。
“玄夫人好大的脸面,今日是我儿子及冠的日子,您收了请柬,若是来参加宴会,我们唐家便就遵照礼数将您领进院中,可若你今日是来闹事的,那便尽早离开,否则哪日京都谁因着你今日的事迹参了你们家尚书大人一本,可就怨不得人了。”
说这话的人是从后而来的胡璇樱。
玄万英瞧胡璇樱与唐演站在一起,知道这是为了唐演撑腰来的,如今她闹得确实不太好看,要真像是胡璇樱说的那样,到时候在朝堂上参他们家一本,那可真是不太好看了。
特别是上回姑母给她的态度实在是不明朗。
惦记着家里面的情况,玄万英也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她冷哼了声,再随手招呼人交了请帖,带着几个小辈走进了唐府。
而站在门口唱礼的小厮也扯高了嗓子,喊道:“京都尚书府夫人——王安石散文字帖《伤仲永》下卷一份——”
听见这礼物的名字,胡璇樱的眼中便就立刻浮出了有些愠怒的神色。
虽说早知道玄家人带来的礼物不会有什么好的,可这在人及冠的日子里,大多部分宾客带来的都是希望人能有远大前程,充满祝福意味的礼物。
王安石真迹确实珍贵,但《伤仲永》后卷所讲所述是小童最终泯然众人,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唐演看出了胡璇樱眼中的愤怒,他不着痕迹上前在胡璇樱耳边轻轻说:“母亲何必与小人置气,况且——”
“况且什么?”胡璇樱不满。
“我记得二哥这回带回来的礼物,亦是王安石此文章的真迹,是整卷。”
《伤仲永》此文若是单拎后卷出来,其中蕴含深意便就多让人不满。
但此文章整卷从来都是要教人切莫因天资而忽视后天学习,算得上是极为有心的一份礼物。
玄家家大业大,玄夫人又自小开始众星捧月,自然不会拿假货来忽悠人,她想气唐家人,可却也是实打实花了银两出去的,唯一的可能性,便就是玄夫人叫人给骗了。
胡璇樱想到方才玄万英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紧蹙的眉头也在唐演的开解下逐步舒展开来:“一份文章,两份真迹,稍后若是她拿这事儿犯难,便就让闵哥儿好好治治她。这蠢货,自己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说罢,胡璇樱便就抬腿准备再回府中。
唐演听胡璇樱骂人,也不免低低笑了声。
玄万英自然是不会知道了,在一个月前,唐演便就开始差人在尚书府附近准备,只等着今日要看看玄家人的热闹,玄万英在前世的时候就是一个蠢货,如果不是玄家人给她兜底,她早就已经死了千回百回。
如果说玄太后久在宫中,难以对唐家下手。
那玄万英就是玄家在京都当中的刽子手,四处打压唐家,与唐若儿一家的交涉,最开始也是由玄万英做的。
现在玄万英想要多凑热闹,唐演自是不会让玄万英失望。
现在万事俱备,可谓只欠东风了。
这么想着,唐演在进家门的时候还是驻足回过头看了眼街口是否还有马车来,却见那处空荡荡的,也没了什么声音。
唐演顿了下转身的脚步,旋即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唐府当中。
第71章 威胁
及冠礼流程繁琐,但相对比女子的及笄礼来说却更为精简。
前堂并无女子在侧,唐演是由唐严致领人跪坐在祠堂正前,两侧是唐家族中长辈与老人,再往下便就是各路宾客,从前至后,身份阶级各有不同。
自古以来男子及冠都需上三层冠,分别代表着不同意味,而这上冠之人自然也不是胡乱寻来。
在此之前,唐严致便就已经特意找人为唐演算过生辰八字,在认识的诸位大人之中特邀了三位合适的人选去信请求对方到时作为正宾来为唐演及冠,今世唐演名声在外,唐家的扶持与重视也没有任何的掩饰,那些个与唐严致相熟的大臣们自然是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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