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光是叫人看着就觉得冷的服饰,谢寅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是真感受不到寒意一般。
这让唐演不由有些不安地皱起眉。
现在并没有给太多唐演追问的时间,谢寅已经满是歉意地上前接过了那老先生手中的爵弁。
好在老先生也是好说话的,并未在这种场合上给两位小辈难堪,重新回到了宾客的坐席当中。
“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谢寅的指尖偶尔会在撩起唐演发丝的时候触及唐演的脸颊,与谢寅现在的满面红光不同,他的指尖很冷很冷,甚至是比早些时间春日里,谢寅身体不好的时候还要冷些,仿佛里面压根就没有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演不好对谢寅做那些小动作,只能是略微偏偏头,期望自己暖洋洋的脸颊能短暂地温暖片刻谢寅的指尖:“你的手很冷。”
此时的唐演早忘了什么要找谢寅迟到算账的心思。
不如说,唐演本也就没多少要找谢寅算账的心思。
谢寅整理着唐演垂在鬓边的碎发,“赶来的路上着了风,不碍事。”
明明还是同样温和的声音,但却莫名勾引出了唐演心中的那些不安。
在前世这个时候,也算得上是自己与谢寅第一次相见的日子,彼时也算得上是深冬,可哪怕是那个时候的谢寅好说歹说也是裹得极厚实的,对方为了救当时正欲投河自尽的自己,病情变得更重,却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还要给唐演星点希望。
等到今生今世,唐演可以很清楚感觉到谢寅的身体在他去世之前其实还未差劲到连一个冬日都熬不过去的地步,故而唐演很确信,前世谢寅的死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
不过因为唐演这只重生回来的蝴蝶振翅,改变了太多有关于前世的轨迹,谢寅在今生这个时间段离开了京都。
出自于担忧,唐演还在谢寅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是出现了任何一点的意外。
想到这里,唐演心里的不安感又倏然涌现,如果不是周边还有人在,唐演必然要抓住谢寅好好盘问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把谢寅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不准许他有丝毫的变化。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唐演面对谢寅呈现出来的健康状态反倒是十分存疑,他宁愿谢寅是病恹恹以及风尘仆仆的回来,也不要谢寅表现得如此正常又不正常。
比起李昭的威胁,现在站在身后温情绵绵的谢寅反而更让唐演感到心事重重,就是谢寅什么时候说完的祝语唐演都不清楚了。
加完冠后便就应当是由着父亲取字,正宾们回到宴会之间准备共同庆贺,这些流程不必要反复走动换衣服跪拜等待加冠,且唐严致早早便就已经给唐演取好了字,名为唐雁宁。
在大周,大雁自古以来都有忠贞和平之意,后面再加上一个宁字,可见唐严致真正还是希望唐演能够平平安安。
往后他人称呼唐演,便就得是称呼字,而非他本名了。
按理来说及冠礼结束后,唐演是需要前去感谢诸位特意前来的宾客们的,不过他心里惦记谢寅,在简单地走过几圈后便就算是了事。
可当唐演刚回到房间换回自己衣服准备去找谢寅的时候,却听周边的小厮说谢寅已经回去了。
唐演坐在自己房中的靠背椅上撑着脑袋,一张脸上的表情臭得难看,“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大概是没想到唐演会这么问,小厮愣了一下,再是猛一拍脑袋:“有有有!谢家少爷说让您不必要太过于担心,他心里有分寸的。”
这话听得唐演一挑眉。
看来谢寅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放任,想来是为了引蛇出洞。
可谢寅前面身体差成那个样子,唐演实在是不敢相信但凡是出现了半点差错,谢寅又应是怎么应对,奈何他现在在家中还有事尚未处理,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不然他现在就跟在谢寅的马车后面追到谢家,指着谢寅的鼻子骂他是不是将自己的话看作是耳旁风。
“随我去看看大哥的状况。”心里再多的不忿,也需得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正事上。
唐演收了心起身。
前世的时候唐兵就是着了唐若儿一家人的道,才会娶了一个赌坊的无良女子,后半生凄惨无比,如今唐演早在唐若儿等人之前早做准备,现在就等着请君入瓮。
才出门,便就见到一堆下人急匆匆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其中不乏身份贵重的宾客,且个个脸上都是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情况看得跟在唐演身边的小厮一愣,再对唐演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后院多是女宾客,这么多男宾过去如何使得?”
唐演瞥了小厮一眼,还没有应答,便就看见胡璇樱身边的一个老婆子急匆匆赶进来。
“不好啦三少爷,院里出了事,大夫人请您快去看看!”
第73章 栽赃陷害·一
待到唐演跟着老嬷嬷走进后院的时候,后院已经站着不少宾客,最外层是顾及着唐家人面子的男宾,再往里便就是几个与唐家亲近的女眷——当然,这亲近之人当中自然是不会包括玄万英。
待到唐演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时,许多人脸上都挂上了颇为同情的目光,自觉地给唐演让出了一条路来。
玄万英站在院落一侧,用手帕捂住嘴巴,仿佛是想要挡住自己嘲笑的表情,可偏偏眼睛总弯着,一眼便就能让人看得出来她心中的兴奋与喜悦。
“要说你们这唐家还真是怪了,这大哥管不住自己,想要做那档子的腌臜事,竟然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光天化日在宾客们都还在的时候便就与人勾搭上了。”
她这话说得不加掩饰,配合着从屋子里面传来的暧昧声,自然在一瞬间便就给不明白情况的众人挑明白了情况。
看来玄家污蔑他人从来都是天赋,纵然是玄万英这种蠢货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得心应手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还没等胡璇樱开口,站在后面一贯是柔柔弱弱的唐若儿便就已经开口,“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将大公子从屋子里面弄出来问个清楚,这分明是弟弟及冠的大好日子,纵然是再怎么荒淫无度也不应当在这时候闹出这档子事情来,只怕其中是……有什么苦衷。”
跟在她身边的唐茉茉却是连忙接嘴:“什么苦衷能叫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同人无媒苟合?大表哥也不嫌弃臊得慌!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如今平白叫我们也失了面子!”
唐茉茉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抹了抹自己眼角莫须有的泪珠。
这话糙理不糙,今日参与宴会的人颇多,且多是朝廷当中的亲近或是想要投奔的官员。
唐家长子不顾宾客在场非要与人白日宣淫一事绝非君子所为,若是有心人想要打击唐家,就此参上唐家一本都是轻的,到时候唐家的小辈若是想要谈婚论嫁,好姑娘自然不会想嫁给一个在弟弟及冠礼上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府里。
而其他准备娶亲的家里,自然也不会想要娶一个家中有此丑闻的姑娘家。
原本还有些人迟疑这唐家家风严谨,按照情况来说是不至于做出这样无礼的事情来的。
如今唐若儿与唐茉茉就这样一唱一和,直接叫周边那些人都有些变了心思。
这唐若儿与唐茉茉都是在唐家生活的,这回就是唐家自己人都这么说,他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好多疑的?
“这现在还没有见到里面是谁,表姐就这样振振有词?”在周围人正为这闹剧窃窃私语的时候,唐演适时站了出来。
他今日及冠,自然一出现便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特别是继承了父母所有优良基因的唐演一眼看过去便就极为帅气漂亮,身材挺拔俊秀,即便是在这种情况里,他也只不过是在那站着便就足以让人群中些女儿郞悄悄红了脸颊。
唐茉茉心里面还惦记着早先时间里唐演对着唐文发的疯,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再又往后退了小半步,连带着气焰都收敛不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表哥不想要做这档子丢脸的事情,难不成还是我们绑着去的吗?”
唐若儿察觉到自己女儿的害怕,便主动挡在了唐茉茉南风知我意的面前,她这个做姑母的在唐演及冠礼的时候仍旧是穿着一身素色,看起来确实是俏丽了,可浑身上下寡淡如水,配合着她与唐茉茉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唐演欺负这两母女了。
“演哥儿,这茉茉胆子小,你别吓唬她。这件事确实是兵哥儿做得不对,茉茉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是说错了话。”唐若儿将唐茉茉护在身后,脸上挂着泫然欲泣的神情,反复解释的时候仿佛唐演是什么绝世大恶人。
唐演却只是微微偏了偏脑袋,他的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再是对身边领路的老嬷嬷问:“我娘呢?”
“三少爷,是小姐吃饭时打湿了衣服,大夫人去给小姐换衣服去了。大夫人说了,这事儿全权交给您处理。”
听见这话,唐演也不多作纠结,他朝着身边下人吩咐:“既然姑姑和表姐都说我大哥在青天白日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母亲又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那便就将这大门打开,今日是我及冠,不论里面到底是谁,我都必然要将他带去父亲面前好好审问为何要在我及冠礼时做出如此下等的事情来。去,把门打开。”
他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很冷静,让原本站在前面一唱一和的唐若儿与唐茉茉都有些感到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觉得唐演像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几个奴仆得了主子的命令,已经上前去准备开门。
唐演站在唐若儿与唐茉茉的身边,他的视线在装柔弱的唐若儿身上转了一圈,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嘲意。
随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拉开,一男一女惊叫着慌忙寻找周身所有可以用以遮挡身体的物品,可也不知道是太急了还是如何,两人最终却是裹到了一张被子里。
崭新的大红被单将两人赤裸的皮肤衬托到了极致,女子墨发如瀑,始终低着脑袋看不清楚相貌。
而那男子三番两次想要从被单里面挣脱出来,却叫人将他的相貌看得更加清楚。
与众人所预想不同的是,如今站在屋中僵持不动的人哪里是唐家的大少爷唐兵?
“——表哥?”唐演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在掩盖下眼中的幸灾乐祸后便就只剩下了满脸的错愕神色。
连带着站在唐演身后的唐若儿与唐茉茉都一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旋即,便就是惶恐与愤怒。
-
一炷香前。
唐儒闵才从外游学回来没多久便就先染上了风寒,在看完唐演的及冠礼后便就匆匆离了场,唐家三个儿子,便也只剩下了唐兵一个人在座上坐着。
唐兵志不在京都官场,与周边的文官多也没什么好谈说的,众人都知他从来没有继承唐副相位置的打算,便是连前来巴结的人都没有半个,相对比周边人的推杯换盏,他这边倒显得是有些冷冷清清了起来。
不过好在唐兵也不介意,一人坐在角落里面乐得自在。
“大哥怎么一个人在此独饮?”熟稔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唐兵下意识抬头,便就正巧对上了唐文的眼睛。
对于这个姑姑带来的表弟,唐兵并没有多少太坏的印象,同唐若儿与唐茉茉一样,在他看来全部都是家中的亲属,特别是祖母也疼爱表姑,实在是没必要将关系弄得太过于僵硬。
可自从他上回回到家里,母亲所表现出来的不喜却让唐兵有些敲了警钟。
唐兵知道自己在政事上面的敏感度决计是比不上自己下面两位弟弟的,可要论在家庭关系上面的情感,他却是可以一抓一个准。
母亲、二弟弟、三弟弟,都不喜欢姑母一家。
尽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唐兵还是有些在意。
故而现在在面对唐文突然凑过来的殷勤时,唐兵也有些尴尬。
不过对方到底还是在自己家居住了这么多年的表弟,且周边还有其余宾客在,再怎么样唐兵也不好直接拂了唐文的面子,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唐文。
“二弟身体不舒服回了房,三弟应当是去找母亲了,现在前厅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是我接下了这应酬的活。”
“这样啊。”唐文看起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各自为自己与站在对面的唐兵斟了个满杯。
“不过我瞧今日众人都是为了三弟来的,似乎也没有多少应酬的事情,不如大哥同我喝一杯?”
唐兵看着唐文给自己倒酒实在是不好拒绝,他瞄了眼唐文斟酒的酒壶,隐隐约约感到有些许的奇怪,但又实在是找不到原因,便也不愿意再继续追寻。
“我记得你酒量不是不好吗?”到底是与自己在一个院子里面到大的,纵然再是怎么防范,在面对对方递过来的酒时他也放下了戒备。
唐兵接过唐文递过来的酒水一饮而尽,这还不如他手掌大的水酒酒杯显然是难以满足他对酒的满足的,只见唐兵吧咂吧咂了两下嘴巴,干脆从唐文手中接过酒壶又为自己续上一杯。
“是啊。”唐文慢悠悠喝着,“自然是比不得大哥在军营里面用坛子喝了。”
听见唐文主动提起这种武将之间的豪爽作风,唐兵可以说是心里最后一点防备也被彻底放下。
唐兵哈哈大笑着:“那是当然了,兵营可不比家里,要是太过于小家子气,可是要遭人诟病的。”
“是吗?”唐文表现得似乎很有兴趣,“我小时候也见过大哥练武,颇有将军雄风,不过可惜啊……”
他故作惋惜的表现引来了唐兵的注意力,“可惜什么?”
“可惜大哥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啊。”唐文说:“二表哥和表弟志气皆在朝堂,若是有舅舅的帮衬,只会官运亨通,且表弟还为及冠的时候便就入了太后的眼,就这样他尚能不珍惜自己的前途未来,白白叫舅舅担心,而你不过是想要进入军营,身披戎装行军打仗却被百般阻挠,长此以往下去,这唐家还真是不知道有没有您的一席之地了……”
这话换在谁的嘴巴里都只能是挑拨离间,特别是在喝了酒的人听来,那便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唐文看着唐兵脸上的表情,隐秘地勾起唇角:“说来表弟也不过是回到了京都一年不到便就能够有此建树,真不知道舅舅给表弟准备了多少呢……看表弟的及冠礼,怕是去年二表哥的及冠礼也没有这样盛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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