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十四、礼物
因为快递耽搁,邵斐的礼物过了一周多才寄到。
碰巧的是,正在邵西臣生日当天,也算是恰逢其时。
拆开硕大的纸箱子,邵西臣取出了一件又一件好东西。
有印着莫奈睡莲图的紫色短袖,陆星野瞥了眼标签,不大懂英文,但知道不便宜。还有一套运动服,一双新款耐克鞋。
邵西臣喜欢穿耐克的板鞋,鞋底厚,结实软和,舒服又耐穿。
另外还有一只苹果MP4,包装盒上粘着便利贴,邵斐的字迹隽秀干净:学英语听力用。
邵西臣心里暖洋洋的,温柔微笑着,手指一挑,看到反面还有字:哥,里边有几部好莱坞大片,记得看。
邵斐在从前就常要劝邵西臣,让他适当放松,别时刻紧绷着去学习刷题,人生自有其他乐处。
现在,他人到了洛杉矶,一颗心却还在邵西臣身上。
陆星野手往里掏,还有样东西。拿出来一看,眼睛都亮了,“哟,iPhone3G。”
“去年刚出的手机,挺贵,小斐对你可真好。”陆星野说着拆了包装,帮邵西臣安电话卡。
邵西臣用的索尼爱立信是前两年邵斐用剩下的,键盘都磨白了,时常发生按键失灵的事,去年年底,连屏幕也摔出了好几条裂纹。
邵斐早先就说给邵西臣换一个新的,但邵西臣觉得还能用,硬是不肯换。
陆星野装了电话卡,开机,荧亮的屏幕上跃出一列灵动漂亮的字:哥,生日快乐。
划开锁屏,是一张邵斐的自拍。
少年青春阳光,面露笑容,手捧着一丛鹤望兰。宽大碧绿的叶子密密层层,衬托着邵斐漂亮明朗的脸。
邵西臣记得,邵斐说他帮邻居的麦格太太打理花园,一眼就爱上了那些茂盛的植物。
当时邵斐连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说自己以后要念植物学,去热带雨林看大灌木,去亚高山看针叶,他要观赏世界上所有的花跟草,还要养很多的红睡莲,挤挤挨挨一池塘。
邵西臣把邵斐买给他的礼物一一收拾好,连纸箱子都没舍得扔,搁在桌脚边,打算装书。
整理完,两人穿了外套出门。
陆星野在梅龙酒家定了一桌子海鲜,又叫上魏瑜方添添他们。庆生也该有庆生的样子,热闹些才好。
邵西臣原本是挺高兴的,但饭桌上陆星野跟魏瑜他们胡吃海塞,划拳喝酒,喝得醉了,面红耳赤,浊气熏人。
跑到厕所里抱着马桶吐完第二次,邵西臣皱眉搂住陆星野的腰,把他拖起来。
魏瑜开水龙头抹了把脸,转头看到邵西臣脸色不虞,他心里琢磨着,总觉得不至于。
不过喝酒喝美了,又没出去滥交乱搞,邵西臣竟是又冷着脸了。
陆星野吐得昏天暗地,软耷耷地歪靠在邵西臣身上,连路都走不稳。他朦胧地睁眼,旋即又闭上,痴痴地笑,扯住邵西臣的手腕胡言乱语,“老婆,你脸上有金子。”
邵西臣托起陆星野的下巴,陆星野仰头望着他直傻笑,继而拱上去。
热烘烘的呼吸裹着浓烈的酒精味道钻进邵西臣的鼻腔,他偏头避开,被陆星野一把搂紧了,强硬地亲上来。
陆星野又吮又啃,肆无忌惮地对邵西臣上下其手,旁若无人地热吻。
魏瑜眼睛一瞪,心都跳僵了,转身正想逃,听见咚一声。他立即扭头,看见陆星野整个人被邵西臣砸在了墙上。
“哎,别打架啊。”魏瑜冲上去的同时陆星野有些清醒过来,他皱着眉,捂紧肚子又往里跑。
门砰一声用力甩上,魏瑜晃了把邵西臣的胳膊,满脸惶惑,“怎么了这是,以前也不这样啊?”
陆星野的酒量是出名的好,以一当十,能喝趴整桌人。今天确实下肚不少,但也不至于闹到吐三次。
“暴饮暴食造成的慢性肠胃炎,从去年底开始的。”邵西臣说完扯了段纸巾,用水打湿,去开陆星野的门。
陆星野今天喝红饮白,佐生腌海鲜。酒气蒸上来,面红心燥,刚刚喊热,又背着邵西臣问服务员讨冰块吃。此时肠胃翻腾是必然的,不仅要吐,恐怕还要腹泻。
邵西臣平时在饮食方面很约束陆星野,但今天因为是生日,由着他胡吃海塞,不留神就造成了这种局面。
魏瑜看着邵西臣俯下身细心地帮陆星野擦掉嘴角的秽物,又哄着把人抱起来。
陆星野在邵西臣怀里瘫软着,因为醉得深了显得意识不清,哼哼两声便靠在邵西臣胸口暂时昏睡过去。
魏瑜蓦地笑了,心里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这爱不属于他,但看着也觉得很好。
那个买黄鱼给陆星野吃的邵西臣终于完全换骨脱胎,他以崭新而热切的精神真诚地喜欢着陆星野。
魏瑜点了烟,跟着邵西臣出去,直到大门口,陆星野被夜晚凉爽的风一吹,苏醒过来。
陆星野眨着眼看魏瑜,目光清澈,朝他招招手。
“干嘛?”魏瑜把烟掐了,走上前去。
陆星野单手攀住邵西臣的脖子,得意快乐地哼笑着,另一只手啪地甩在魏瑜脸上。
打完,陆星野立即缩起来,躲进邵西臣怀里去了。
“卧槽,你他妈撒什么酒疯?”魏瑜也没真想跟陆星野这个烂酒鬼算账,但邵西臣还是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侧过身体,将陆星野护住了。
陆星野脸埋在邵西臣的夹克里,低低发笑,果然是醉疯了。
叫的车刚到,邵西臣抱着陆星野正要走,陆星野伸出手拽了把魏瑜的胳膊,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句,“你说我对不对?”
邵西臣没听明白,疑惑地看向魏瑜,“什么意思?”
魏瑜摇头,同样表示不解。他叼着烟朝陆星野挥手,骂道,“滚回家去。”
在邵西臣上车之前,方添添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邵西臣正想问,车门已经关上了。
车驶进隧道里,雪白的灯光掠过去,又照过来,邵西臣看着手里的那一厚沓钞票觉得好笑而温暖。
红包塞得满,分量不轻,是陆星野兄弟们的情谊跟心意。几个人合着凑起来,足有六万八,邵西臣看见贺卡上的数字吓了一大跳,他还没收过这么厚的礼。
正想着过两天让陆星野还回去,短信叮叮好几声,邵西臣看到魏瑜方添添他们的生日祝福。
除此之外,魏瑜仿佛知晓他的想法,补充道:礼可不许还,大家伙儿真心给你庆生。里面还有陆叔叔的份,他说是给自己儿媳妇的,你要不愿意做他儿媳妇就还,送他跟前去,我们可不收。
邵西臣微微笑着,低头看正在他怀里浅睡的陆星野。
手抚摸那张脸,又捧紧了,邵西臣俯身去吻,轻声叫他,“宝贝。”
奢侈的爱,难得的情,真切的心,这全都是陆星野给他的。陆星野,是他当之无愧的珍贵的宝贝。
他的宝贝似乎是醒了,沉醉地哼一声,朦胧睁眼,喉口呜噜着冒出句话来,“难受。”
总算坚持到下车没吐,邵西臣背着陆星野往楼道里走,手上还提一只奶油花蛋糕。
被沉甸甸的陆星野压着,邵西臣不得不弯曲身体,半低头。
快到家门口,邵西臣看见一双漆皮鞋,起了尘,因而没那么锃亮骄傲。
“小西。”对方叫他。
邵西臣抬头,看见了李霖。他满脸疲态,头发被春风吹得凌乱,指间的烟烧出明亮的星火,闪在他眼中却是黯淡模糊的。
李霖抽烟的动作很慢,慢得钝重。他尴尬地笑了下,这才把烟掐灭。
“有事?”邵西臣直起脊背,陆星野顺势滑落下来。
李霖急忙上前,帮他搭了把手。邵西臣把陆星野搂紧,防止他坠下去。
在暗沉的静滞的空气中,邵西臣抱着陆星野直视李霖,目光犀利且敌意。
李霖讪笑一下,看到邵西臣手里的蛋糕,问道,“你给他过生日啊?”
“是他给我过生日。”邵西臣皱了眉,转身去开门。
李霖始终站在他身后沉默,尴尬到发慌。
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眼看着邵西臣要进家门,李霖迈步上前,伸手拦住他,“小西,房产证你能不能拿出来?”
邵西臣惊讶地回头,“你说什么?”
“公司已经撑不住了,现在就指着港口的那批家电顺利卖出去回血,但是进口税跟店面经营费还差点。”李霖攥紧邵西臣的手腕,言辞恳切,“公司是你爸大半辈子的心血,你不能看着它付诸东流啊。小西,你得帮你爸一把。”
邵西臣没有多想,犹豫得也很短暂,他点点头跟李霖说,“你等一等。”
邵老爷子去世之后,这所公寓就归在他名下。住了将近二十年,虽旧些,但总算值几个钱。
近些年房价一直在涨,能救邵孟齐的急,邵西臣倒是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把陆星野搁在床上,邵西臣从床头柜里取了房产证跟一张银行卡。卡里是邵老爷子留下来的退休金,不多,大概三万。还有三万块另外存着,邵西臣打算念大学的时候用,绝不能随意动用。
站起来的时候大衣口袋坠了下,邵西臣忽然想到那六万八。他掏出来,在怀里捧紧了。
李霖在外头敲门,笃笃地响,邵西臣心里轻颤一下,立即把钱塞进衣柜里去了,并且用厚实的外套遮好。
这是朋友们的情谊,是陆元卿的心意,他不能就这么拿出去抵债。
邵西臣捏着一张银行卡跟房产证走出门去,递给李霖,“拿去,多的我也没有了。”
李霖勉强干涩地笑,眼神潮湿,“小西,谢谢你。”
李霖说话时有些颤音,他不热,但脸上火烫的,烧出一层红。
往风衣领口埋了脸,李霖实在抬不起头来,也实在没脸说话。
今天原本不想来的,但截止时限将近,最后被顾远芝逼着上门。
其实,此行邵孟齐并不知情,要是透露了半点风声,肯定要发大脾气,也不准他来。给邵孟齐做了十几年的秘书,李霖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邵孟齐是在浮沉飘摇的人世里,在邵西臣扭曲畸形的爱恋中醒悟过来的。他明白了自己所犯的荒谬的错,十九年竟没好好爱过这个孩子,没尽过应当的责任。
旧公寓是父亲留给邵西臣的财产,绝不能动。他不能一分钱半点爱都不给邵西臣,还腆着脸厚颜无耻地伸手去要钱,他没这个脸。
因此,今天与李霖同来的是顾远芝。
黑色的奔驰车隐没在夜中,头顶的路灯坏了,斑斓的花团锦簇在这昏暗中也只有一圈浓郁的墨影。沉甸甸地压迫过来,让顾远芝喘不上气。
风吹来时有花香,顾远芝在这阵气息中猛然颤抖。她看到李霖出来了,走近,站在自己面前。
一本证,一张卡,是邵西臣所有的资产。微薄的,贫瘠的,心甘情愿倾其所有。
顾远芝忽然觉得可悲又凄凉,她咯咯地笑起来,手仍然揣在口袋里。
握紧了,那是卖掉碧水湾的别墅拿到的钱,她把大半都存进了邵斐的户头。她可爱可怜的儿子,还有漫长的下半生要过,她势必要保他的平安富贵,要让他无忧无虑。
这是仅有的爱了,不给邵斐,还能给谁。哪怕自私一点,愧疚一点,顾远芝也不在乎了。
“好。”顾远芝伸手接过来,略微地低了头,又笑,“他很好。”
李霖叹出一口气,告诉顾远芝,“今天是小西生日。”
顾远芝细长的眉尖抬起来,认真地凝视着李霖,继而转向那个明亮的窗口,问道,“他几岁了?”
李霖摇头,他的记忆模糊,想了想又说,“大概十八岁,因为买的蛋糕很大。”
“哦。”顾远芝应声,觉得也在理,“十八岁成年了,确实该好好庆祝一下。”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李霖坐进去,发动车子疾驰离开。
第85章 八十五、装病
这夜,邵西臣几乎没阖眼,瞪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房产证给出去,他以后便没了栖居之所。听李霖的意思,至多半个月,旧公寓就要卖出去。公司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钱款流动半刻都缓不得。
邵西臣不后悔,这是他一早就打定的主意。
纵然跟邵孟齐亲情浅薄,但到底是血浓父子。那天眼看着讨债的高利贷拿刀子扎邵孟齐的手背,邵西臣于心不忍。
没爱过父亲,然而他也不恨。
这种天然的情愫难以割舍,令邵西臣无法完全对邵孟齐置之不顾。
至于之后要搬去陆家住还是租房子,邵西臣打算等陆星野醒了再跟他商量。
想到这里,邵西臣低了头去看怀里正半梦不醒的陆星野。浓粗的眉拧绞着,睫毛密黑,在橙黄的灯光下开始颤抖。
陆星野不安地挣动了几下,忽然捏紧邵西臣的手臂。
“疼。”陆星野呻吟之后便迅速窜起来去开门。
邵西臣早预料到了,翻江倒海般地吐完之后必然又要闹肚子。
从抽屉里找了药凉好水,坐在沙发上等陆星野出来,邵西臣有些发困。
正半拢着眼打瞌睡,大腿一沉,陆星野歪歪扭扭地倒进了他怀里。
手臂半圈着邵西臣的脖子,陆星野气息奄奄地哼哧,“拉死我了。”
邵西臣掌心里托着药喂给他吃,陆星野乖乖吞下去,一边握住邵西臣的手往自己睡衣底下钻。
“给我揉揉。”陆星野仰起脑袋靠在邵西臣肩膀上,他闭住了眼,感觉到对方宽大温暖的手掌正贴着自己绞疼的腹部来回轻轻摩挲。
“以后还吃不吃了?”邵西臣湿热的呼吸在耳边流动。
陆星野有气无力地摇头,“不。”
之后又闹了两次,直到四点多钟陆星野才安稳下来。
邵西臣从背后抱住陆星野,手仍然揉摸着他的肚子。
六点闹钟响,陆星野没能起床。他只微微动了下睫毛,疲惫地跟邵西臣说,“老婆,我今天能不能请假?”
“嗯。”邵西臣看着陆星野憔悴的病容也不忍心硬把他拽起来。
出门之前煲好粥,邵西臣回到卧室,亲了亲陆星野的脸颊,叮嘱他记得吃饭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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