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所有军雌都会追随塔里克,选择旧贵族。那些追随你的军雌不会屈服保守派的统治,和平了数百年的帝国会再次开启内战,所有曾经追随你、抱着和你相同愚蠢念头的军雌都会死于战火,只剩下贵族的虫。”
“即使是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唐酒没有危言耸听。
他所说的这一切,并不是他的个虫妄想,而是原著阿勒西奥死后,实实在在的未来。
原作中,阿勒西奥死后,军部群龙无首,高等军雌各自为政。
主角受塔里克羽翼未丰,为了进一步掌控军部,成为阿勒西奥死亡的最大赢家,他选择了借助外部力量——保守派的万年老二,霍华德家族。却不想霍华德同样存着借他介入军部的心思。
帝国自此进入长达三年的内战,多方势力为争夺阿勒西奥死后留下的“遗产”,斗得不可开交,军雌死伤无数。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上一次体检时,军医给出的检查报告。
按照军医的说法,由于愈发剧烈的精神暴动,如今阿勒西奥的寿命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军医是他的老朋友了,当时还忍不住叹息,问他,为了这么个损虫不利己的目标,值得吗?
阿勒西奥当时只是笑,也没说值或不值。
和那些生来便站在权利巅峰的高等雌虫不同,阿勒西奥的雌父仅仅只有B级,也只是一位B级阁下的雌奴,拥有这样平凡出身的阿勒西奥,起初当然也只有B级。
只因他天生聪慧,运气也不错,雌父从小就注重对他的各项培养,这才让他在成年礼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A级。
后来则是因为这份聪颖与战术素养,和他在战场上那股不要命似的疯劲,让他得到了维新派军官的赏识。
长达五十年的基层征战让他得到了无数低等军雌的信服与认可,又有维新派有意栽培,最终阿勒西奥凭借着赫赫战功,在一次濒死中突破了自身极限,意外晋升S级后,被推到了帝国元帅的王座。
而他掌控军部,也有五十年了。
阿勒西奥自知不是什么好虫,但在其位谋其职,他如今既是维新派的领军虫物,当然有义务为推他上位的低等军雌们谋取利益,在这个等级森严,冰冷倾轧、弱肉强食的帝国,为视他若神明的低等军雌,杀出一条生路。
阿勒西奥并不畏惧死亡——
从五十年前,议院对他与高等雄虫严防死守开始,他就做好了因精神海迸散而死的心理准备。
他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如今回首过往,也没有半分悔意。
非要说的话,阿勒西奥更担心在他死后,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多年来疯狂追随他的军雌们沦为贵族们手下的棋子,低等军雌通往上层阶级的通道,再一次被彻底封锁砍断。
阿勒西奥知道,唐酒说的都是真的。
塔里克心生异心是真的,暗地里勾结霍华德,多半也是真的。
但——
他笑了笑:“那你呢?”
唐酒:“……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弗莱明才是保守派的老大吧?要不要猜猜看,霍华德要是和塔里克联手收拢军部,曾经的万年老二霍华德,会怎么对待一度压在他们头上的弗莱明?”
不过几句话,一个转念,年长的军雌便窥一斑而知全豹,轻易看出了雄虫刻意隐瞒的、避而不提的另一重真相。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口。
“我想想啊。”
“霍华德会顺势披着维新派的皮囊,打着继承我遗愿的名号,将矛头指向我的宿敌——也就是你的雌父。塔里克虽说和霍华德分配不均,但在这方面应该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会暂时放下彼此的矛盾,率先吞掉弗莱明,将上议院只手遮天的大贵族踢出局。”
“你和你的雄父是雄虫,或许不会怎么样,最多生活品质下降,日常消费降级。但你的雌父维斯卡斯·弗莱明,还有你的雌虫兄弟们……”
阿勒西奥语气平静:“会死。”
唐酒:!
小雄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唐酒没有想到,他只提了一嘴塔里克勾结霍华德的事,阿勒西奥就以此为基础,推断出了他不曾提及的,原作中的全部未来,甚至以此为筹码,反过来压倒了他,重新在谈判中占据了上风。
想起原作中雌父和哥哥们的结局,小雄虫本能地红了眼角,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勒西奥本来是准备继续往下说的。
谈判嘛,当然讲究一个趁胜追击,尤其是在对方情绪不稳、露出破绽的时候,恰恰是谋取利益的最佳时机。
然而当阿勒西奥的目光落在小雄虫微红的眼角上时,到底还是心软了。
算了。
对方再如何狡黠精明,也只是一朵在亲虫千娇万宠、小心呵护下长大的小玫瑰,他跟他说这种无聊又肮脏的政治干什么?
唉。
阿勒西奥叹口气,主动做出了让步:“说回你的来意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小玫瑰耷拉着花瓣,还是不说话。
漂亮的蓝瞳却氤氲起一片淡淡的水雾,眼看着就要把眼睑濡湿了。
完蛋!
他不会是要把小雄虫弄哭了吧?
阿勒西奥心中咯噔一下,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整只虫如临大敌,偏偏这个“敌虫”并不是他以往在谈判桌上争锋相对的贵族雌虫,而是真正挨不得碰不得的娇贵雄虫。念及此,军雌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罕见地显露出几分弱气,只能是放软了声音,好生哄道:
“好啦,都是我不对,都赖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你…你别哭啊。”
第16章 离谱中透着合理
阿勒西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气。
失策了。
他没事干嘛用平常和敌对雌虫谈判的语气和雄虫说话啊?这下好了,这先天气势上就短了一头,也不知道他得怎么哄,这小祖宗才肯收起眼泪,好好跟他说话。
阿勒西奥是真拿唐酒没辙。
雄虫历来珍贵,且端的是高高在上,阿勒西奥也不是没有接触过高等雄虫,但他们几乎总是表现得傲慢又矜贵,哪有像唐酒这样,说示弱就示弱,说哭眼泪就直接掉下来的?
素来冷硬的军雌苦着一张脸,真真是手足无措。
又因为着实没有哄雄虫的经验,只能将那几句话道歉的话,干巴巴的、来回车轱辘似的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唐酒不高兴。
“你一点都不真诚!”小雄虫垮起一张小猫批脸,嘀嘀咕咕:“我诚心诚意和你说事,可你呢?你一点都不诚恳,嘴上净说些话术欺负虫,你刚刚还准备吓唬我!”
阿勒西奥:不敢说话.jpg
他还能说什么呢?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小祖宗,谁能料到小雄虫平日里骄纵归骄纵,理直气壮指挥虫有一手不说,这撒娇示弱的手段也是玩得炉火纯青,阿勒西奥真是不服不行。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时候还肯搭理他,总归是件好事。
起码这意味着唐酒态度松动了,没打算真的耍赖到底,还是有心和他正经交涉的。
阿勒西奥心下稍定,心里也有了底。
年长的军雌伸出手,力道很轻地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像是某种隐秘的试探,又像是某种大型肉食动物笨拙的安抚,察觉到对方没有排斥的反应,阿勒西奥这才像撸猫一样,从发顶顺到后颈,最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怕。”
军雌垂眼望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分明是和以往无二的表情,却莫名带着股令虫心悸的气息,仿佛此刻坐在这里的不再是雌虫阿勒西奥,而是那个站在帝国权利巅峰,令所有敌虫胆寒敬畏的克莱因。
“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呢。”
“我向你保证,有我在,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你雌父和你哥哥也都不会有事的。”
不得不说,这时候,阿勒西奥不讲道理的强大,反倒给唐酒注入了一股说不出的底气。
小雄虫眼巴巴地探头:“真的吗?”
“当然。”
阿勒西奥失笑,语气却很随意:“只要我一天不死,这军部还轮不到塔里克当家做主,霍华德的爪子也伸不进我的地盘,你所害怕的一切,都只会是梦魇,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唐酒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得到了想要的保障,小雄虫也不哭了。
唐酒岂止是不哭了——他就差没原地给阿勒西奥表演一个变脸,几乎就在阿勒西奥安抚的话音落定的同一瞬间,小雄虫便熟练地收起了要哭不哭的表情,又挂起了一张冷淡又矜持的标准贵族雄虫脸。
阿勒西奥:……
很好,这很唐酒。
年长的军雌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唐酒情绪重新恢复了稳定,他拉回原本的话题,淡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想干什么了吧?”
唐酒没有说话。
小雄虫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决策,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挣扎的表情,看得阿勒西奥心里的好奇直往外冒,难不成小骗子这回真要大出血一场,准备花重金收买他?
然后他就听见小雄虫铿锵有力地道:“我们结婚吧!”
不等阿勒西奥反应过来,小雄虫便重新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道:“只要我们结婚,弗莱明就可以借助联姻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加入维新派。你再提前在遗嘱上写好我的名字,这样等你死了,你的一切财产就都是我的了,你的军部也可以由弗莱明继承。”
“到时候,就算塔里克和霍华德联合起来,也动摇不了弗莱明的地位。”
他说完,还挺得意,似乎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决策,扬着下巴,向军雌投来要夸奖的表情。
阿勒西奥:?
他挑了挑眉,金色的竖瞳意味不明地盯住跟前的雄虫。
后者歪了歪头,理直气壮地回望。
阿勒西奥沉默了。
他是真的沉默了。
每当他认为唐酒已经足够离谱的时候,对方总能做出更离谱的行为,告诉他——他错了,唐酒真的还能更离谱。
怎么说呢。
阿勒西奥不是不知道,如今帝国十个高等特权家族里面,就有十个在等着他死,然后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啃食他的尸体,争夺他留下来的一切权利、地位、人脉、资源。
可幻想归幻想,没一只虫敢把这样的想法摆在明面上。
眼瞅着阿勒西奥死期将近,就连军部的死对头——议院一系,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和军部争锋相对的念头,就怕这位帝国元帅一个心情不好,随手从议院系中挑一个幸运家族陪葬。
而唐酒呢?
他不仅敢想,还敢问,就差没明着告诉阿勒西奥:反正你都要死了,那不如把你所有的“遗产”都送给我吧。
听听。
这是正常虫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阿勒西奥嘴角抽了抽,诚恳请教:“是挺好的,那请问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小雄虫无辜地眨眨眼睛,试探性地开口:“这样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身边好歹还有个我这样年轻貌美的雄虫陪伴?”
阿勒西奥评价:“听起来好像某种临终关怀服务。”
“是吧!”小雄虫还挺得意:“这样一来,有没有感觉你虫生最后这段日子都没有那么难熬了?”
“那你呢?”
阿勒西奥幽幽道:“等我死了,到时候你再带着我的钱,迎娶下一任雌君是吧?”
唐酒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糕点,嘀嘀咕咕:“那、那我才十八岁呢,我这么年轻,你总不能让我为了你,一辈子守寡吧?”说着说着,还挺起了胸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阿勒西奥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敢情他就是个纯纯的工具虫是吧?
怒从心中起,恶便向胆边生。
阿勒西奥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煞气。唐酒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就要逃跑,却还是被军雌大手一捞,便轻松扣到了怀中,被对方按在怀里,上下其手地捏脸。
可怜的唐酒被军雌困在怀里,白皙细嫩的脸蛋被揉搓捏摸,偏偏又挣扎不能,只能无助地仰着头,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唔。
手感居然还挺好的……
手上的触感太好,阿勒西奥捏着捏着,不由得就有些走神,唐酒抓住这个机会,一溜烟挣扎了出来,闪电般缩到了对面,一边心疼地抱住自己,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也没打算继续。
本来就只是有意闹闹对方,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雄虫一点小小的教训,可待他看到唐酒脸颊上被他捏出的明显红痕时,到底还是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反思:他刚刚下手的力道,真的有这么大吗?
也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很痛吗?”
痛当然是不痛的。
阿勒西奥下手很轻,奈何唐酒本身就是容易留痕的体质,这才显得被他捏过的脸颊略有些可怜——但这样的话,唐酒才不会解释给对方听呢,就得让阿勒西奥多愧疚一会儿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见缝插针:“你答应我我就不痛了!”
阿勒西奥:……
他深吸口气,平静开口:“唐酒。”
第一次被连名带姓地称呼,小雄虫又是新奇,又是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哦,未经批准对圣地阁下动手手脚可是违法的!之前也就算了,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
勉强积蓄起来的气势再一次被雄虫打破。
阿勒西奥哭笑不得,他认命地叹口气,也不再整些有的没的,直言道:“你不觉得你这个交易很离谱吗?你这样的话,和塔里克之流盯着我死等着分割我的虫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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