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真和仙蕙光吃自己的,也不管李重俊脸色如何。父亲连连摇头,母亲宽慰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总是不对付的。你以往在宫中时难道没和太平公主吵过架吗?”
这话题倒是解了父亲的忧虑,他立即展颜道:“吵过,是吵过,那时也是母亲在其中说和。”
父亲的母亲,就是祖母。作为年纪较大的姐姐,镜真是见过那位已经称帝的祖母的。镜真觉得祖母是个慈爱的老人,隔着纱帐看不见她的容貌,却能听见她的声音。
那声音经常出现在镜真的梦里,助她回忆起昔日还在洛阳时的娇纵时期,那时她显然没有现在这么窘迫。镜真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留在远离故土的房州,此时正是夜深人静,她听见有人敲门,赶紧整理衣服下了床,还没开门就听见安乐和仙蕙的说笑声。
镜真疑惑地开门:“裹儿?你们来干什么?”
安乐神秘一笑,说:“白天李重俊说大姐想要些新奇玩意儿,我们也找些有意思的给她送过去吧。”
镜真道:“你们别做没意义的事。李重俊给大姐送了只活麻雀,叫起来啾啾啾的,哪有比这更好的礼物?”
“就陪我们找一找嘛。”安乐把她从房里拉出来,“我不能被李重俊比下去,肯定有比麻雀更好的礼物。”
安乐性子太倔,镜真没信心说服她,只好转移目标:“仙蕙,别陪裹儿大半夜瞎逛,这么晚了会撞鬼的。”
“姐,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仙蕙说着,拿出藏在身后的锦囊,将其放到镜真手里,“快打开瞧瞧。”
镜真接过那锦囊,只见那东西包装得严严实实,格外漂亮。她一边拆一边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仙蕙平静地回答:“屎。”
镜真把那锦囊抛开:“拿远点!怎么这么脏!”
“你不是常说房州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吗?”仙蕙指着从袋子里掉出来的东西道,“这就是李重俊抓来的麻雀送给我的,袋子里全是它拉的屎。”
“你好歹找点别的东西吧?捡鸟屎也太恶心了。”镜真把这两人拉到房间里,语重心长地说,“大姐可是在洛阳生活过的人,她和你们这样的乡巴佬可不一样……”
安乐说:“你和我们住一起,你也是乡巴佬。”
“闭嘴,不许说姐的伤心事。”镜真比划着说,“洛阳比房州好多了,那里的街比房州的街宽十倍,两边的房子一间比一间高,马球场和园林也比房州的好。”
说到这里,镜真哭丧着脸说:“可惜我们被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辈子都要回不去了。”
仙蕙把锦囊碰到她面前,被她一巴掌打飞。安乐讨厌她这样,叉着腰说:“你说这里鸟不拉屎,可你天天在这里拉屎,你岂不是连鸟都不如?”
“裹儿!你粗鄙!”镜真斥她一句,又说,“要是父亲还是皇帝,我们就是公主,公主说这话是会被人耻笑的。”
仙蕙问:“那大姐以前也是公主吗?”
“是啊,如果父亲还当皇帝,你们也是公主。”镜真说,“都是父亲不好,把皇位玩丢了,害得我们跟他受累。父亲不当皇帝,运势也跟着散了,二姐隔年就没了,大姐也病得起不了床,还好我福大命大。”
安乐一下子站起来,说:“好啊,你是骂我和仙蕙是贱骨头,在这破地方也能过得好,是不是?”
“哪有,你别想这么多。”镜真说,“我只是怀念在洛阳的生活,大姐必定和我一样想回去。她和我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会看得上一袋鸟屎?你们还是省省吧。”
“可我就是要送大姐礼物!李重俊那家伙不声不响的,凭什么突然给我弄出个这么大的麻烦来?”安乐气得差点踩烂镜真的床,忽然说,“比不过精巧,我就比心意。我要亲自给大姐裁一件新衣服。”
“都让你别费力气了,大姐什么好衣服没穿过,要穿你这个从小没拿过几次针线的裁缝做的衣服?”镜真故意泼她冷水,问,“你怎么就和李重俊过不去?”
“我不喜欢他。”安乐想到这个人就不高兴,“总在家里说这个书那个书,想教书就出去教啊。”
“那你就别管他,当他不存在。”镜真长叹一声,说,“反正我们是找不到比麻雀更好的礼物了。”
“我就是要找。”安乐气鼓鼓地反驳,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提议道,“诶,我们去问父亲要点钱,再把平日里攒的凑一凑,给大姐盖一间专用来养病的房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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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要赶不上南瓜马车了
周遭摇摇晃晃的,安乐在颠簸里睁开眼睛。这是一段短暂的失神,她好像掉进了什么东西里,就像是房州一望无际的夜空,还有洛阳绵延不绝的灯火。
“她醒了。”谢昭阳把安鹏举推开,“都跟你说了别扇了,人没醒就被你扇死了,剧情要怎么发展下去啊?”
安鹏举揉着手腕凑上来,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脸有点痛。”安乐望向那扇已经关不上的舱门,门外是被灯火照亮的夜空,“这是怎么了?”
“我们现在在飞机上,飞机就是可以让人飞起来的东西。”程玉知道自己说了句没用的话,继续说,“自从你听许双卿在电话里说了大师的事之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脸色白白的,还好吗?”
能好吗?安乐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胸口里像堵着什么一样,有种被不知名的东西压迫着的疼痛。
她看着许双卿抱在手里的坛子,许双卿因为担心她所以靠得很近,这时候只要扬起手把她手里的药连坛子一起打下飞机,摆在面前的危机就能解决了。
但安乐没有动手。安乐将目光挪到许双卿身上,问:“你还是想劝我吃下你的药,是吗?”
许双卿点头,把坛子高高捧起来:“这个药是大师的同门教我做的。我保证,虽然我喜欢随意创作,但是这次别的东西一点没加。”
安乐靠着墙笑了笑,说:“哦,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它,你们的朋友就回不来了,对吗?”
“客观来说,并不是回不来。如果咒术成功,大师就要分出一半寿命给你。”唐霖顿了顿,说,“可这件事儿不能客观啊,大师没那么多寿命分给你,她几岁了来着?”
谢昭阳说:“应该和我们差不了多少,十六十七吧。”
用八卦镜通讯的女人说,周锦最多只能活到十八岁。也就是说,她还有不到两年的寿命。本来就不多,再拆成两半的话更不够活了。
许双卿咬咬牙,对安乐道:“姐,吃点药吧。”
安乐瞪着她,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吃?是那人自己愿意做招魂仪式的,又不是我求她,自始至终我只取代了这具身体上任主人的灵魂而已,又不欠她的。”
许双卿对说服安乐没什么信心。
安鹏举和谢昭阳也对她口中的一点别的也没加的药没信心。
许双卿这人根本就不懂配药,安鹏举拉过唐霖,问:“这药真的没问题?别忘了她的益达差点害死程玉。”
唐霖解释道:“那是个意外,这次是大师的同门给的药方,我监督她做的,绝对不会有事,你看照片。”
安鹏举要信不信,低头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翻个白眼道:“你拍她抢小孩棒棒糖?她把小孩弄哭了,你居然还在旁边拍照?我要打电话喊陆灯来抓你了。”
唐霖解释:“这个是好吃得让人流泪的糖果啊!”
谢昭阳凑过来,又问:“那这个呢?她把钱放进榨汁机?这是毁坏钱币吧,在美国犯不犯法?”
唐霖振振有词:“这是金钱上的汗水。”
谢昭阳担忧道:“不止是汗水,还有造美金用的棉纤维吧。还有这个,她是在敬老院送温暖吗?”
唐霖大声说:“这是在心理医院,她在给抑郁症患者讲笑话!是忧愁者欢笑时掉下来的头发!”
“哦,原来是这样。”谢昭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你给许双卿拍这么多照片干什么?”
“有图有真相,早就知道你们有一大堆售后问题质疑产品的质量,所以在制作过程中特别记录下来。”唐霖关上手机,说,“不给你们看了,你们看了也是在挑刺。”
“总之,这一次的产品我们非常有自信。”唐霖把两个人拉近了,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们还给这个药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天地大补丸。”
安鹏举率先转身走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唐霖又误食许双卿的益达了。谢昭阳叹了口气也默默走开,她脑中已经设想好了十年之后这种药上市之后的景象,时代广场的屏幕播放着许双卿和唐霖捧着坛子舞动的画面:天地大补丸,加入二十二味中药,健脾开胃、补肾强心,认准安乐牌,她好我也好。
安鹏举在执着于劝说安乐的许双卿身边蹲下,说:“要不小心点吧,大师没救回来把安乐毒死就完了。我看过这个天地大补丸的制作工序,完全不像能吃的东西。”
许双卿回过头来,低头看了看坛子,说:“你说这个?不是啊,我一般叫它辛迪瑞拉的眼泪。”
安鹏举倒吸一口凉气。她脑中已经设想好了程玉注资后拍出的广告:一片草地上,程玉疯狂地追着许双卿和唐霖,许双卿和唐霖回头说,为什么追我!程玉大喊,我要辛迪瑞拉的眼泪!弱智症发作失去理智,请用辛迪瑞拉的眼泪,多点关心多点爱。
安鹏举和谢昭阳对视一眼,不信任的感觉无法平复。谢昭阳刚懒得再说什么,安乐却扭头看向她,严肃地征求意见:“你觉得我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问我?为什么又是我来决定这种重大事件?”谢昭阳回想起布鲁克林大桥上的惨案,心有余悸道,“我不擅长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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