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哭着求饶,看他们惶恐畏惧,看他们身负才名清高孤傲,被踩在泥地里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世家子弟们在这场游戏中,找到了身为掌控者的快,,感。世上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会比这个好玩。
上层的官宦子弟大部分家风严谨,并不会与世家那些纨绔子弟同流合污。但他们也不会出言阻止,越阻止,那些寒门学子将面临更难堪的折辱。
也因此,整个国子监,无一人出言阻拦世家子弟们的所作所为。
崔雨凇刚入国子监的时候,不懂这些,曾经劝过。然后他就不被这些纨绔的世家子弟上了一课。那个倾一族之力送出来的学子,因他的劝阻,当晚就被废掉双手,浑身脏污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在他的门前。
这是世家子弟对他的警告,亦是示威。
崔雨凇不知是用何种表情和心情替那学子清理干净身体,再找大夫来看他身上的伤。他只知道,这人的书法只要多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书法大家,千古流芳。
可从那之后,对方却再也不能提笔写字。
也是从那时起,崔雨凇再也不过问世家子弟将寒门学子当牲畜对待的事。
听完崔雨凇的话,御书房内落针可闻。江燕卿虽是官宦子弟,不过祖辈官职都不太高,也远离皇城。他能在皇城任职,都是祖坟冒青烟。
也由于祖辈官职不高的原因,江燕卿并没有进国子监读书,他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买名额。今日听崔雨凇这番话,直叫他头皮发麻。
萧锦年知道会有校园霸凌,但这已经不是霸凌,是实打实的犯罪。
即便是按照大瑜的律法,也是犯罪。
“陛下,您还能听王冉和犯了什么错吗?”崔雨凇沉声问道。
“还能听”,不是“还要听”。
一字之差,意思也相差千里。
崔雨凇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确,听了就要惩处王冉和。而且要严惩,如果这个惩处不能把王冉和彻底按下去,那么王冉和的怒火,最后所有的恶果都是由无辜的寒门子弟承担。
他也能看出,皇帝有意整治世家,可如今皇帝羽翼未丰,现在贸然出手,不是时机。
“陛下,如今时机不成熟,您若是想叫世家收敛些,不如再等等。”
萧锦年摇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如今需要崔雨凇和江燕卿毫无保留,并且可能会付出一定代价来帮他把王泗水拉下来,所以他对二人没有隐瞒,坦言相告,“等不了。朕是想借王冉和,将他的父亲从海安府调走,最好是能闲置不录用。”
毕竟这样的人,调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倒霉。
江燕卿和崔雨凇心领神会,陛下果然是要动世家了。
二人心念刚起,又听萧锦年道:“朕并非是想弄权掌控世家,而是为了海安府的百姓。依你们来看,海安府的百姓,日子过的如何?”
崔雨凇二人皆是一怔,随后陷入思考。江燕卿的父亲曾在长水县做过县令,那是一座沿海小城。虽然不是在海安府辖内,但是所有的沿海城市,都差不多。对此他比较有发言权,江燕卿回忆着儿时记忆,回说:“苦不堪言,不仅是海安府,所有的沿海地区,都是一样。”
而崔雨凇少年游学时曾路过海安府,对于江燕卿的话也表示赞同。
“如何苦不堪言?”萧锦年像是求知般问寻。
江燕卿搜索着有些远久可真的回忆起来,又十分深刻的记忆,“百姓时常无米粮果腹,打渔为生又有渔霸欺压。官府对此无能为力,甚至需要与当地最强势的渔霸合作才能避免其他渔霸对官府暗中做些小动作。而县令更是如同摆设,政令很难实施。”
萧锦年道:“爱卿觉得洛安城的漕运如何?”
“漕运便利,城池之间互通速度比陆路快许多。对城池的发展亦是十分明显。”江燕卿想到萧锦年是想利用沿海城市建设漕运,可若是能弄,早就弄了何必等到现在。
崔雨凇也想到了,他道:“陛下,洛安因漕运发达发展空前繁荣,可洛安毕竟是皇城,与其他城池本质上是不同的。沿海城池建设漕运在前朝就有先例,只是这些地方实在是没有能运出来的东西。唯一能拿得出手,叫人愿意跑船的,就只有珍珠,珊瑚,名贵鱼类。如今沿海地区还留着漕运口的,大多作用也只是停靠或是运盐。”
简而言之,沿海城池,没有值得跑船的东西。漕运再多好处,他们也用不上。现在有的,已经完全够用。
“若是有很多海盐呢?”萧锦年问道。
崔雨凇还没说话,江燕卿便直接道:“陛下,沿海城池出产的海盐,由于地区树木数量限制原因,无法产出许多。若是陛下强行让他们多产,便要耗费更多的金钱从别的地方运去,这样一来,得不偿失。反而还会因为有利可图,会有贪污之辈。而树木骤降,对山地陆地损害巨大,夏季多雨水,怕是会很容易引发山洪。”
江燕卿父亲在任时,长水县就因过去烧海水取盐而引发过山洪。即便他父亲如何阻止,也无人听劝。盐就是钱,他们要更多的盐,换钱。
后来他父亲因为此事被调到更偏远的地方做县丞,至此像是被遗忘一般,再也没有升迁过。
江燕卿语气恳切,生怕萧锦年真的会下令多取海盐,来让沿海城池的漕运活起来。
“爱卿,莫慌。”萧锦年拍拍江燕卿的肩膀,嘴角带着笑,让江燕卿慢慢平静下来。
等江燕卿情绪稳定差不多后,萧锦年这才道:“朕这里有一法,能不消耗树木,使海盐产量翻数倍。如今大瑜境内处处缺盐,世家把持大量盐产,百姓能不能吃到平价的盐,全看世家心情。
上次他们无故涨价,几乎断了百姓日常所需的所有米粮,盐油,朕便想着,不能再被世家如此牵着鼻子走。盐的产量要在最快的时间提上去,所以,王泗水必须在短时间内,离任。”
江燕卿和崔雨凇听完后,没有问是什么方法,他们只知道,要全力以赴的配合皇帝。此事一旦成了,是百利无一害。
江燕卿想明白王泗水离任简直就是造福万民,陛下又不想让他再任任何官职,而王泗水是个人精,在他身上不可能挑出这种大错。哪怕从他儿子王冉和身上下手,虽然话难听些,那些寒门学子加起来,也没办法让世家大族王家有用的旁支,不能再做官。
“陛下,您若真想按死王家父子,臣有一计。”江燕卿胆子大,不是说说,他在崔雨凇和小皇帝的注视下,缓缓道:“陛下不如扮作寒门学子,去国子监走一遭。除却造反,没有什么罪名,会比欺辱君王更重。”
崔雨凇没敢搭腔,真要是这么干,只要王冉和上钩,别说拉下王泗水,整个王家都得扒层皮。
第29章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崔雨凇不讲话,江燕卿低着头等结
果。心里已经做好惹怒帝王的准备,毕竟让皇帝去给世家子弟当个物件一样支使,即便是假的,那也颇为骇人听闻,有损君威。
萧锦年眼睛在江燕卿的身上巡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又给闭上。
这法子确实是眼下最快速,最高效的方法了。
就是万一王冉和不上钩怎么办呢?
现在光想也没用,还是得先试试才行。萧锦年轻咳一声,“朕去。”
———
萧锦年和小福子说要出去玩两天,由崔司业陪着,叫小福子在明日早朝时,就说他病了。在小福子的挽留声中,萧锦年换上江燕卿的官府,跟着崔雨凇往外走。
而江燕卿则是换上太监服,手里拎着御膳房送来的三层食盒,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行至宫门前,萧锦年用宽大的衣袖挡着脸,咳嗽不停,另一只手递过江燕卿的腰牌。守卫抬眼盯着萧锦年看,一旁的崔雨凇稍微挡了一下,“江大人染了风寒,还是远一些,莫要过了病气。”
守卫觉得有理,确认腰牌无误,便放人离开。
江燕卿拿的是在御膳房做事的小公公腰牌,守卫盘问他出去做何,他拎起手里食盒,“奉陛下之命,去户部仓部许大人府上送鸡肉丸子。”
守卫打开饭盒,检查一下后,也放人离开。
崔雨凇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江燕卿以“亲眼看着能更好的写奏折抨击”为由,也上了崔雨凇的马车。
小小的马车坐三个人,着实有些挤。
中途江燕卿下去,前往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给自己和皇帝换上。
国子监作为大瑜第一学府,规模很大。悬山顶,灰筒瓦,门前两个石狮子张着大嘴,威风凛凛。
崔雨凇领着江燕卿和萧锦年,到了门房时,只说二人是他祖籍出来游学的学子,途经洛安城,想来国子监瞧瞧。门房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一个比一个俊逸。
崔司业大名国子监众人如雷贯耳,不过是带祖籍来的学子进国子监瞧瞧,门房也愿意卖他个薄面。放人进去的时候,还恭维一句,“崔司业祖籍风水真好,出来的人各个都水灵灵的,竟不比咱们洛安城逊色分毫。”
江燕卿和萧锦年走的快,没听着门房说的话。崔雨凇落在后面,微微颔首,轻笑道:“在下祖籍的风水,没有洛安城好。”
门房只当崔雨凇是谦逊,咧着嘴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萧锦年不能在外久留,因此扮作寒门学子蹲守猎物上门不太可行,他要主动出击。
按照崔雨凇对王冉和对了解,以王冉和瞧不起寒门学子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萧锦年在对方面前表现的矜傲些,对方定然会觉得自己被区区寒门学子冒犯了。
按照三人商议的,只要王冉和对皇帝颐指气使,叫皇帝端茶倒水,或是对皇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萧锦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届时身为御史的江燕卿,就能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王泗水拉下来,还能叫王冉和不死也脱层皮。
为了保证萧锦年的安全,江燕卿也跟着一起过去。正好二人进国子监,就是以两名游学学子的名义。
———
日头西斜,微风阵阵。国子监有座碑林,每块碑上刻着的经书内容都是历代书法大家之作。
碑林尽头有一座小亭,此处人烟稀少,又极其隐蔽,是以王冉和为首的四名世家子弟的专属地方。国子监的学子们都知道这不成文的规定,是以极少来碑林。即便是来,也只是在前面那一段学习大家书法,就面那段,是不会踏足的。
萧锦年与江燕卿作为游学的学子,自然是不知道国子监内这不成文的规定。而作为学子,瞻仰大家笔法,自然也是要从头看到尾,一个也舍不得漏的。
于是在崔雨凇给的路线下,二人朝着碑林深处走去。
“主人,小奴再也不敢了,请主人饶命!”
鞭笞声中混合着男人低沉浑厚的求饶声,这声音听起来凄惨,听着叫人心惊。
萧锦年和江燕卿对视一眼,觉得有戏,他们现在冲进去,定能抓到王冉和殴打他人,并且王冉和还会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责罚他们。
男人哭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因为离得近,萧锦年二人还听到了另外一些人的调笑声。
“大男人哭什么哭?再哭一下,就多打一下。”
“换个地方玩玩,下面那不是还没弄过?”
“方大公子,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样的极品,玩坏了可难找。”
“也就你们喜欢这种硬邦邦的,没甚意思。”
这对话越听越奇怪,萧锦年和江燕卿二人也未深思,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碑林,然后就看见了足以自戳双目的辣眼睛场景。
凉亭中,四五个穿着国子监服饰的青年,或站或坐。手里不是拿着鞭子就是拿着竹笞,神情亢奋,衣衫不整。地上躺着一个高大的青年,满脸的泪水,白色的国子监服被扒的差不多,手脚被粗粗的麻绳捆着,露出来的皮肤全是笞痕鞭伤。
萧锦年的视线下移,江燕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耳语,“陛下,别看。”
萧锦年面红耳赤,脑袋都炸了,心说晚了,我已经看到了。
“呦,哪儿来的小白兔?”那位被称为方大公子的青年目光流转于萧锦年和江燕卿的身上,语气轻佻,神色暧昧,“看穿着,你的人不是国子监的?”
除了这姓方的外,其他几人对于萧锦年和江燕卿的闯入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神情兴奋的盯着地上的青年,像是看什么稀缺物种,“嘿!冉和兄!你竟然把他抽she了!这真好玩!我也要玩!”
“下一个是我!快让我试试!”
“一起一起!”
听到这群世家子在讨论什么,萧锦年恨不得自己是聋了。
江燕卿也没想到他们凑在这里,是玩这些肮脏东西。崔雨凇竟然也没提醒他!
此时不远处来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们站在高处望风,看到有人闯入碑林后方的凉亭,便快速跑下来,第一时间将人赶走。
萧锦年别说接触到人,他就连王冉和长什么样都没看着,光听见个名字就被请了出去。
碑林外,萧锦年和江燕卿面面相觑,又有些失神,显然都是被吓的不轻,那场景完全出乎二人意料。
此时碑林深处的凉亭之中,王冉和玩腻了,丢下鞭子慵懒的坐在木椅上,他吹了声口哨,笑道:“方逸,你小子看什么呢?”
方逸将视线从外面收回,转头看向王冉和,“你不觉得刚刚误入的两个书生,模样一个比一个水灵?”
他舔舔唇,“那个被蒙着眼睛的,比我爹养的那几个娈,,童都水灵。”
王冉和没在意误闯进来的人,他仰躺着,听着耳边传来的鞭笞声和压抑的哭泣声,心情舒畅,“多大点事,瞧你一副没吃着肉的可怜样,想要本公子今晚就替你弄来。”
方逸脸上露出笑意,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我都要。”
“成。”
———
国子监内有分配给崔雨凇的宿舍,他有时候处理学生课业晚了,就会留宿在国子监的宿舍里。
这宿舍不大,位置有些偏僻,后面是一片竹林,冬季时会有些冷,夏季时却很凉爽。
崔雨凇宿舍的门开着,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的勾头看看外面。
待看到有两个人影出现在花圃小道上时,他因担心而皱紧的眉头终于松下,直接迎了出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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