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冲着赤鸾花来的正道仍然在疯狂抢夺赤鸾花,咀嚼着鲜红的花瓣,汁水从他们嘴角流出,如同吃、人后留下的鲜血。
这个结界打破了苏遮山的冷静自持,他释放出去的血气均被结界控制在内,这也意味着身为魇魔的自己逃不出去了。
真是难办。
下一刻,苏遮山的皮肤涌动得更加厉害,无数宛若黑石子大小的坑洞出现在他脸上。
他痛苦地弯下腰,如同一个驼背的老人瘫软在地,无数腥臭红色的血气从他脸皮、脊背、胸膛的孔洞溢出,四处奔逃。
而这时,已经没了生息的“唐洲白”活了过来。
“唐洲白”从季珵怀里挣脱出来,和赤鸾拉开一个相对较远自以为很安全的距离。
那些奔涌出去的血气没有找到逃跑的路,又聚集在“唐洲白”脚下,顺着唐洲白背后的伤口钻了进去。
“唐洲白”歪歪头,右手摸着自己这张脸,眉眼里勾人的媚意,他用娇媚的语气对远处的季珵说:“如何,分毫不差对吧?”
而季珵的眼里只有死寂和荒芜,他缓缓站起身,不等“唐洲白”再开口。
季珵闪身来到“唐洲白”面前,“唐洲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脖子已经被季珵掐在手中。
“季珵,你好狠的心。”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唐洲白”慌了,他没料到季珵真的下狠手,他的灵力被季珵困在这具尸体里,逃不出半分血气。
“求你,求你放过我,我保证不会再离开你。”
“唐洲白”泫然欲泣,哭起来的模样更惹人怜爱,无法呼吸的痛楚完全可以忽略,季珵钻进自己身体的灵力,一点一点扼杀着血气,那种撕裂躯体撕裂魂魄的痛楚,让“唐洲白”恨不得当场死去。
“我会听话,只听你的话…求你了…”
可,季珵的眼底仍旧没有丝毫波动,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把“唐洲白”剩下的话淹没在喉咙里。
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季珵了结了“唐洲白”的性命,缓慢而折磨。
世间有千千万万个人,如同山川湖海何般各不相同,唐洲白也只是唐洲白,而不是一具或美或丑的简单皮囊。
他没有说一个字,腥臭鲜血溅落在季珵微颤的睫毛上,季珵缓慢地眨眨眼,一滴混着眼泪的血顺着季珵的脸颊滑落。
落地成花,成为遍地红花中唯一一朵刺眼的白花,像是在祭奠哀悼着谁。
没有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
一个月后,笼罩着阅天宗的结界才消失,李济安也得以进入阅天宗。
李济安的心绪一向平稳,难得掀起巨浪,他斩杀过各种邪祟妖魔,也见识过血腥恶心的场面。
然而,在面对阅天宗这副血流成河、红花遍地的景象时,李济安一时说不出一句话。
除了季珵以外,整个阅天宗没有活人的气息,四处都是因为进食赤鸾花过多而爆裂的躯体。
人的贪欲,永不知足。
他静静地看着季珵跪在血海花海里,双手捧着一堆白骨,白骨上没有一丝血肉,干净得如同附上了一层雪。
日暮西山,如火如红绸般的晚霞照在阅天宗的血海里,徒增几分凄凉。
李济安叹口气,还是开了口:“对不住了。”
是他和巫寂灯没有护住唐洲白。
为了唐洲白,季珵亲自找上李济安,请求李济安和巫寂灯护住唐洲白,李济安和巫寂灯也答应了。
只是那魇魔在魔域的黑水潭、凡世的宁城、庆安城和邺城部下四个屠魔阵阵眼,若是屠魔阵被发动,这次沦陷的不只是一城百姓,而是整个凡世和魔域。
如此情形,李济安和巫寂灯不得不分成两路,去处理阵眼。
为了保护唐洲白,他和巫寂灯为唐洲白设下了双重结界,借此保护唐洲白。
在结界被攻破的瞬间,处于宁城的李济安本想前往流云岛查探情况,可城中的百姓已经有两三百人被魇妖占据了身体,用命抵挡李济安出城。
处于魔域的巫寂灯,形势也不容乐观。
等他们了却屠魔阵之事,再来时,赤鸾和唐洲白已然是阴阳两隔的状态。
不,李济安垂下眼,甚至不能说是阴阳两隔。
唐洲白的魂魄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些许魂魄消失于世间,再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唐洲白。
季珵没有说话,半晌,他低下头,呼一口气,在落着晚霞的白骨上,轻轻落下一吻。
呼吸间,白骨之上缓慢生长出白色赤鸾花,一朵、两朵、三朵…
到底,自己还是没有避开赤鸾血脉的诅咒。
和娘亲不同的是,这次是自己活了下来,真是可惜啊。
唐洲白,他的唐洲白啊。
第50章
*苏遮山·多情
苏遮山是个看脸的人, 和唐洲白交往单纯是因为唐洲白这个人好骗。
唐洲白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缺爱的人,所以苏遮山不吝啬施舍他的爱意给唐洲白,换取唐洲白送给自己的法宝丹药。
自古狐狸都是多情的, 自己姣好的面孔更是多情的资本,他怎么会在唐洲白这一棵树上吊死, 何况还是一个丑巴巴的树。
哪怕唐洲白把所有称得上好的东西都送到了自己身边, 苏遮山也只是点点头, 爽快地接受唐洲白赠予的一切东西。
所以, 当唐洲白消失在自己身边时,过了两个月, 苏遮山才发现这件事。
苏遮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坚信只要自己笑笑,对唐洲白招招手, 唐洲白还会像往常一样凑到自己身边。
只是苏遮山没有料到,唐洲白竟然喝了忘情水, 把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
那日,苏遮山想哄骗唐洲白挖了金丹赠予他新看上的蝴蝶妖。
他站在阅天宗的石阶上看自己, 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没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苏遮山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三番五次地去骚扰唐洲白, 软磨硬泡想哄骗了唐洲白, 可唐洲白不吃这套。
苏遮山只好来硬的, 结果被一个俊俏的少年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长一段时间,苏遮山躲在自己的狐狸洞里养伤,他确实被打怕了, 不敢再骚扰唐洲白。
再遇时,是在青城的百花宴上, 那晚苏遮山在青城画舫上和美人饮酒嬉闹,抬眼间,看到青石桥上站着一个和唐洲白样貌相似的人。
这时的唐洲白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美的惊心动魄,苏遮山的眼一下子直了,手里的酒杯弄湿了美人的衣衫也未曾察觉。
那是唐洲白吗?那是仙子啊!
色从胆边生,苏遮山已然被唐洲白的美貌冲昏了,忘记了之前的毒打,脚步轻快地跟在唐洲白身后,想和他搭一句话。
话没搭上,倒是看到了唐洲白与魇妖缠斗的场面。
从唐洲白细嫩脖颈上留下的血如同甘甜香醇的美酒,躲在暗处的苏遮山忍不住吞咽口水。
窥视唐洲白让苏遮山有种异样的兴奋感,他躲在挂满花灯的古树后,寻思等唐洲白快要死掉之时,自己再英雄登场,救了唐洲白,得唐洲白的欢心。
在唐洲白生命垂危之际,苏遮山还沉浸在那美妙甘甜的红色里。
等等,再等等,喉结滚动地更快。
可,太迟了。
那个惊艳的少年,不,青年再次出现在唐洲白身边,如同唐洲白的守护神降临在他身边。
甚至当着那魇妖的面亲上了唐洲白。
躲在暗处的苏遮山攥紧拳头,被人抢走东西的感觉前所未有地真实,他愤怒,想和季珵较量一番。
直到季珵只是抬抬手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魇妖,苏遮山拳头攥得更紧了。
这股愤怒没有持续多久,季珵边亲吻唐洲白边轻飘飘甩过来一个挑衅且充满威慑力的眼神。
苏遮山脚底发软,不敢再窥视半分,直接离开了此地。
本以为不去招惹便不会有事,但苏遮山到底是没有完好无损地逃出青城,被比魇妖还要厉害的魇魔附了身。
许是因为自己元婴的修为,意识没有被彻底击溃,他只能任由自己去流云岛找唐洲白,不,准确的说是把唐洲白强制带到了阅天宗,带到了季珵面前。
之后的事太过痛苦,苏遮山不想再回忆,毕竟在这里面,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只记得自己躺在阅天宗的血池里,长达一个月之久,因为魇魔的血气,自己的脸上、躯体上留下了宛若核桃大小的孔洞,一眼看过去,不似个人像。
到如今,自己的脸依旧坑坑洼洼,无论用什么灵药都无法修复,这副相貌别人看了恶心,自己看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每想起唐洲白,总觉得只有唐洲白不会嫌弃自己。
若是,唐洲白没有喝忘情水,还在自己身边,即是自己丑陋不堪,也一定不会嫌弃自己,不会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苏遮山蜷缩在狐狸洞里,做着世间一等一的美梦。
可惜,梦也只能是梦。
*李济安·苍生
李济安这辈子,只修一个道:苍生。
从被老掌门捡回流云岛后,李济安的一辈子顺风顺风,长辈慈爱,后辈爱戴,修为也从未受阻。
李济安之所以将苍生定为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也是因为流云岛的老掌门。
老掌门什么都好,唯一让人受不住的就是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天天把百姓的平安喜乐挂在嘴边,遇见哪个弟子便得拉上他念叨几句苍生。
又因为老掌门格外喜欢捡回来的李济安,所以李济安成为了老掌门最常被念叨的人。
少年时,李济安平日里乖乖巧巧地听老掌门念叨,内心略有烦躁。
老掌门的想法太单纯,这世间苍生的疾苦又哪是一两个人能救得?
何况,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去救。
然而,随着李济安年岁和阅历的增长,李济安的想法逐渐转变。
他亲眼见过自己救过的少年,成为了斩妖除魔的道士,开辟道观,广收徒弟,成为镇守一方的门派。
也见过,自己救过的妖,转头吃了幼童,李济安只能再次提起剑,斩杀了自己救过的妖。
经年累月的历练让李济安明白了老掌门唠叨的意思。
苍生需要人去救,这是流云岛的责任所在,也是流云岛弟子的责任所在。
救与不救皆在人为,救与不救的后果也需个人去承担。
只是,李济安一向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成为掌门后也是如此,只能以身作则,把拯救苍生放在肩上。
所以,巫寂灯要打架,李济安也乐意奉陪,只要缠住巫寂灯,巫寂灯便没有心思去想着祸害百姓和无辜妖类。
久而久之,流云岛的弟子们打心底尊敬、爱戴自己掌门,也多管闲事地关心起李济安的终身大事。
所以,等李济安听到自己和巫寂灯的谣言时,他只是愣了愣。
谁知,谣言更甚,变成了他、巫寂灯和唐洲白之间的情爱纠葛。
李济安难得笑出声,这真是他听过最可笑的谣言。
比起巫寂灯,李济安更在意唐洲白一些,唐洲白这个人温温和和,又无欲无求活得比谁都自在。
常常游走于他和巫寂灯之间,时间久了,不仅李济安看出了唐洲白的意图,巫寂灯也看出来了。
不知唐洲白如何想的,竟然想撮合自己和巫寂灯,虽说因为魇妖的事情,流云岛的弟子们对巫寂灯这个魔域少主稍稍改观。
但李济安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发了青城异变之事后,李济安的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四城的屠魔阵上。
而当季珵独自前来拜托李济安保护唐洲白时,李济安着实没有想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季珵,尽管如此,李济安也只是想了想便应下了,他确实挺喜欢唐洲白这个人的。
李济安也没有问季珵原因,但他隐隐能闻到季珵身上的香味,和老掌门念叨的赤鸾花十分相符,大抵能猜到季珵想做什么事。
所以,季珵临走时,李济安罕见地对他说了句:“保重。”
可惜,李济安没有料到的是,唐洲白竟然被掳走了,也死在了那场被后人铭记的血腥惨案中。
李济安还记得阅天宗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以及那股浓烈到喉咙干呕的花香。
面对赤鸾的诱惑,李济安只是皱着眉头,他道心坚定,眼睛里是季珵怀抱白骨的场景,李济安一辈子也忘不掉。
众生皆苦,修仙之人也难逃七情六欲。
所以,情爱这东西沾不得。
护好苍生也足够了。
*巫寂灯·宿敌
巫寂灯年少时的经历很凄惨,父母不慈不爱,手足自相残杀,到最后,只有巫寂灯从厮杀中活了下来,成了魔域的少主。
所以,巫寂灯这个人本质是讨厌鲜血和厮杀的,他之所以常常寻李济安打架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逃离魔域,为自己寻一个正当的离家理由,每逢他那恶心人的父母问起时,他总会说,去流云岛挑事去了。
另一个则是,不知为何,李济安对巫寂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李济安这个人很美好,美好到只要巫寂灯待在李济安身边,会觉得自己也变得干净一些。
而面对自己的挑衅,李济安每次也应着,巫寂灯渐渐把李济安当做了朋友,做起了“表面”敌人。
但远称不上情爱,他对李济安没有那种欲、望,只有羡慕和佩服。
羡慕李济安安安稳稳的人生。
佩服李济安心怀天下的道心。
所以,在青城时,李济安被魇魔压制的不能动弹,巫寂灯也遵从内心不吝啬地帮助了李济安一把,让李济安欠自己一个人情。
若说起唐洲白,巫寂灯只觉得可惜,如此好玩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早就去世了?
平日里,唐洲白像是扎根在自己和李济安身边,东瞟一眼,西瞟一眼,鲜活生动。
然而,最让巫寂灯在意的是唐洲白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身子也泛着奇异的香,巫寂灯藏在内心的心魔在自己接近唐洲白时,会叫嚣着:吃掉他,吃掉他。
区区心魔,巫寂灯并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唐洲白面孔变化如此之快的原因,莫不是修了什么邪术妖法。
后来才知道,是和赤鸾朝夕相处造成的,对此,巫寂灯只是挑挑眉,原来还有这等神花妖花。
37/54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