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双戒正反身坐在桌上,心有所感转回头,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颇有电视剧里最常见那种命中注定的阳光散落气息。
许修恒看他眼神果然也透出不同寻常,侧脸垂眸问旁边带领老师:“能转去其他班么?”
教导老师不明所以:“在哪儿都一样啊。”
学习进修早已全部AI智能化,每个人进度跟需求不同,并没有统一授课,青鸟军校提供的更多是一种图书馆效应的氛围,以及年轻人躁动青春时人际连接的平台。
座位当然也随意,所以在哪儿都一样。许修恒不管坐哪里,不出五分钟,应双戒就会出现在邻座,即使原本有人,也被他连哄带骗三两句就轻易让座,离开前玩笑道:
“你这看着就不安好心,别欺负人。”
“我怎么敢啊,人家可是白手环的。”应双戒懒散笑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
趴桌上明目张胆盯着一板之隔的人,应双戒肆意伸展的手臂,腕上手环白光净亮。
应双逸只说了句:“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个?”
应双戒也就不再推脱,他哥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拯救世界了,一个手环而已,他也确实不用客气了。
许修恒侧脸轮廓,眉眼深邃清晰,已近乎记忆中同样的冷峻。
好像闻到最初他私酿那罐满是机油味的酒精气息,贪恋和沉醉,他跟许修恒,终于坐在一起了。
很快应双戒体会到一个哲学理论,存在感跟距离无关。
“许修恒,你理我一下。”
“许修恒,你看我们两家算世交,你跟我怎么也不该是陌生人。”
“许修恒,今年夏天来我家,老头要开新工程的操作课。”
“许修恒,我们交个朋友,绝对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数天软磨硬泡,终于得到反问一句:“什么好处?”
“我能帮你很多事,你随便说一件试试。”
“你能不吵么?”
大半夜,应双戒开始拆家里四把古董椅子,拎着残破木头腿,百思不得其解:许修恒当时喜欢他什么?难道不是脸,身材,优秀的智商?
总不会是被一群人轮过那股子倒霉悲催感吧?要不要这么变态!
现在要怎么给他整个双子之恨的网站出来?
说起来,当时许修恒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把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心机深沉制定了种种计划方案引他入瓮,插翅难逃。
他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正是兵法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应双戒当即决定去偷许修恒的学员档案,一路高科技解决起来易如反掌,结果栽在一个保安突然折返回来拿他女儿送的保温杯。
盗窃机密可大可小,涉及者及其监护人都被学院通知到场,被盗信息公开在投放屏幕上,全部是许修恒的信息。
应无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不失礼貌的干笑同时,狠狠一脚跺在旁边应双戒脚面。
学校校长打起圆场:“学员资料虽然保密,但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处罚可以是内部——”
一直端坐没出声的许鹏军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指着屏幕上最后一张全是红字的成绩单:“他战略组的核心课程,半数以上不合格。”
校长旁边的负责导师,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解释道:“许修恒一直很努力,我是觉得可以再给他机会……”
许鹏军冷冷道:“他凭什么破坏规矩?机会已经给过他了,把握不住怪他自己。”
负责导师还想争辩,被校长拦住,试探问道:“那——按规定,从战略组,除名?”
“许伯伯”,应双戒膝盖发软,恨不得直接跪下,“都是我错,你别这么对他,那些课,我可以帮他。”
许鹏军拽起许修恒胳膊,离开前冷眼看向应双戒:“你还要看他多少笑话?”
不是啊。
许修恒没有声息的背影里,应双戒喉咙里冷得发颤:我看什么笑话?看我自己么?
虚拟日光一息尚存,应双戒实在等不及,这两年长高的手脚,让他再次攀爬进许上将府邸,许修恒卧室的窗户,窗台上狭窄,坐着容易摇晃:
小朋友,路口太远等不急,窗口找你来了,春游吧?
许修恒眼见他进来,并没出声呼喊,面孔冷淡,平直嘴角边,一道明显是被抽打鞭尾扫到的青紫瘀伤。
“你能听我解释么?我是有原因的。”
理由不重要。我反应迟钝,就算给我理由,也看不透因果。
应双戒,复杂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看见你,就会想去找你。
许修恒话语中不带情绪起伏:“我不想看见你。”
第48章 昨日
【复返重现或物是人非】
咔嚓。
金属拷声,在密闭冻库箱里异常冷脆。
应双戒检查下吊绑着人的皮革圈,确保这次不会再弄得人手腕惨不忍睹。
放下胳膊时忍不住疼痛嘶声,前臂桡骨估计被踢裂了。
偷袭被对方闪过不说,紧接暴风骤雨的反击,要不是从楚握诊所顺了根麻醉针,倒下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没好气拨了下眼前人凌乱垂落的发梢:就算转去近战组,也不用变这么能打吧?
清浅玩笑眼神逐渐深重,手指顺脸颊,下移刮过颈线,轻轻触碰喉结。
六年,许修恒轮岗驻守了前六舰,不申请休整,不参加升迁考核,从没回过青鸟。
手掌继续向下,应双戒侧转开脸,一副不经意不小心的滑坠,落到军服白衬熨贴的胸前,肌肉薄硬的质感让他长长松口气:
万幸,没营养不良,也没锻炼过剩,跟记忆中契合完美。
掌根下感到力量涌动,应双戒转回头,男人清冷黑眸已经盯住他。
作为被绑架的人,每一次都很镇定。应双戒给出个赞赏意味的笑,问话语气却阴晴不定:
“你填的近卫申请表,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什么叫服从调派,除了应双戒?许修恒,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
许修恒晃动下吊起的手臂,冷淡道:“这么久了,你的病还没治好?应——”他扫了眼应双戒肩章,“少校。”
三年前,因为精神力领域的突破进展,应双戒史无前例,不满二十就晋升校级军衔,风评甚至盖过其父应无声。
无人知晓,这位战略组冉冉新星,闲暇时间只会独自去贫民聚集的长尾街,消失在人迹罕至的垃圾场上层入口。
废弃的冷藏库如约而至,应双戒拍拍半生锈的金属外皮,如释重负,不久后又挖出轮子吱嘎作响的停尸滚床,躺上去睡了个整夜不醒的长觉。
方块电视机,DVD,需要修补的残破酒桶,作为曾经的机械师,鲜少搭建得如此提心吊胆,唯恐少了哪个关键物件。
他常驻青鸟研究所,外派机会寥寥,六年里仅有三次能去许修恒恰好所在的战舰,远远看上一眼,不知道对方是否察觉,但终归都是视而不见。
好不容易等到他申报近卫,托了几层关系拿到手的个人志愿表上,明晃晃单拎出自己名字排除在外,应双戒直接炸了,手段卑鄙也顾不上,做了个套,将人诱骗过来。
“这次你能听我说完所有事再下结论么?”
许修恒下瞟一眼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掌:“把手放下说。”
准备过无数次的说辞,逻辑通顺,详略得当,叙述过程中,倾听者也没有任何打断或提出质疑。
可越说到后面,说话的人越发底气不足:
“我说的你是不是一个字都不信?”
许修恒沉默了一刻钟,应双戒习以为常的等待,对方的思索,还让他略感安定。
“做你想做的。”最终许修恒说出这五个字。
应双戒几分难以置信,想开口确认又把话咽回去,两手试探握住许修恒腰侧,见对方的确没有抗拒,更深入抚摸到脊骨两侧收扎的凹陷。
“许修恒,你是觉得,不管你说信或者不信,这件事都在劫难逃,不如干脆让我做
完了事?”
死水寂静的男人,眼中一丝细微波澜,被应双戒捕捉到,不由轻笑:
“我真的了解你,我知道的事可不止这一件,我还知道……你性冷感,哎,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就为了增加我的可信度。”
“我谈不上热衷,也不至于冷感”,许修恒下巴微抬,面对呆楞的应双戒讥诮道,“就算不情愿也能硬起来把你上了,你要试么?”
“不情愿,也能上”,应双戒勾下嘴角,眼睛亮得湿润,“我现在可算明白什么叫悲喜交加了……好!我试。”
从大脑到四肢,有种钝痛侵袭,麻木知觉,应双戒低头,眼前能做的,只有脱掉衣服,溺水者最后的浮萍,他催促自己微笑着说点什么:
“你第一次吧?别担心,我经验很丰富,保准你满意。”
“应双戒,我想问”,许修恒轻微皱眉,“要是我上了你,也没改变观感,你还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他们曾经一同窥见过平行世界,那里的应双戒,没有机会认识许修恒,就已尘土归寂,此时他居然有些羡慕,觉得那样也不错。
思维变得混沌不堪,应双戒想,也许根本没有时光倒流,属于他的许修恒,遍体鳞伤被他抛下,仍血流不止等着他回去。
如果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许修恒,我好疼啊。我也不想这么没出息,但就真的忍不住。
手在左下腹位置一直摸索找寻,穿那身粗糙工装服时,润滑剂跟保险套,总放在这个最容易拿到的口袋。
应双戒茫然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身上是质地上乘的黑色军服。
没关系,没有就没有,以前也很多时候,就算有,那些人也不用。
“给我解开。”许修恒晃动手腕带出金属脆响。
手铐钥匙对了半天才插进去,举高开锁让应双戒说话气息断续:“这次之后你还是讨厌,我以后都不会再骚扰你。”
放手一搏,然后,不就只剩放手了么?
真有意思,他甚至愿意跟亭云寄说,那些与现在的他无关,却没法接受,许修恒不复当时。
现在的世界很好,许修恒的人生,若没被他破坏,本来该更好,上次跟这次都是。
应双戒解开全部扣子,衣服往肩后褪下,就低头扯开腰带,手往腰后插下去:
“你等我准备一下,我很熟练的。”
许修恒拽起他衣服,用力向内收拢合上,略带无奈:“你别哭,好像我欺负你了。”
“我没哭。”
“你看着就快哭出来了。”
应双戒自嘲勾笑好心规劝:“许少校,你要是这次对我心软,做不到斩草除根,就后患无穷。”
“算了。”
“什么算了?”
“万一真像你说的,做一次就心动”,许修恒顿挫片刻,“我也太肤浅了。”
应双戒霍然扼住他手腕向外翻折,另只手推肩将人压制在箱壁上:“玩什么深沉?我教你玩深喉吧。”
嘴唇封堵,舌头欺诈诱骗得撬入搅动,许修恒眼睑动了下,视线垂坠,放任了入侵。
。。。。。。。。。。。。。。。。
应双戒推开自家大门,鬼鬼祟祟又兴高采烈,路过客厅又折回,应双逸正背对他站在窗前,脚下斜影暗淡得看不清轮廓。
“双逸?”
毫无反应 ,应双戒也不以为意,估计他哥又进入天人交流的神明模式。
回到自己卧室掏出那台老式摄像机,打开画质惨不忍睹的小屏幕播放,连最后的威胁都录进去了。
“做我的近卫,不然我就曝光这个。”
“你曝光什么?”
“你给我穿衣服,安慰我别哭,人类伟大的想象力可经常比事实有意思多了。”
“……”
这次的视频,保留下来也没问题吧?
应双戒倒回他强吻许修恒瞬间,放大细细查看对方表情,其中不由自主的柔缓纵容,再熟识不过。
许修恒,是我的。
客厅里静得出奇,其他人任何人看来,这里陈设简单温馨,应双逸独自一人清冷伫立,但应双逸眼中的事实,截然相反。
他身处熔浆汇聚的炼狱,左边锁在火焰中灼烧的人,透红着眼狞笑,右边冰封冻结大半身体的人,喋喋不休。
站在中间的应双逸,已是个头发花白,眼皮耷垂的暮年老人。
第49章 裂痕
【万物有裂痕,但未必都有光】
“今晚你自己值夜班”,先锋舰上维修二组组长,叮嘱他的组员,“别太马虎,最近安全事故频发的,上个月有个叫贾俊的,误触高压电流,真够离谱。”
组员浑不在意,把玩着他新买的匕首:“知道知道。”
“你这拿刀姿势,别伤着自己了。”
组员紧皱起眉头,明知道这话是关切,听着就是浑身别扭不舒服,好像有人贴在他耳边轻蔑冷笑。
午夜节能模式,偌大黢黑仓房里,反应炉堆里火光炽热。组员把玩着匕首,突兀转动加速,刀锋斜挑,划破整个掌心。
组员还呆楞着不明所以,刀子已凌空而起,割断他声带,血呲像漏气皮球,惊恐张嘴只剩暗哑呜咽。
两手紧压喉咙,起身奔跑,后腰凉透,像魔鬼尖锐的指甲自下而上,深挖出背上的脊骨。组员失去腿脚控制,四肢瘫软,却没有倒下。
那把不足十公分的小刀,挑起他整个身体,如同挂衣钩轻松承挂起一件T恤,在黑暗中幽灵般静静移动。
反应炉的门向两边打开,组员放大瞳孔中,赤烈焰色张开双臂拥向他。
应双逸斜身坐着,手肘支在椅背,托腮歪头盯着床上攒动的年轻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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