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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么好看
庄园面积十分大，左侧是一个有着白色墙体、红瓦的别墅，右侧是一个种植着矮树和各种植物的小丘，被木质栅栏围起来，当中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当中时而穿梭过银色机器人。再往前，有一个白色的喷泉，周围三条长椅。直到楼西尘一转眼看见喷泉当中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办公桌收缩折叠地进入白石砖当中才知道，这个喷泉也并非仅仅是喷泉。
还不等好奇心大发的楼西尘抬步继续往前逛一逛，一个管家模样的机器人走到他的身前，微微躬身，说道：
“七六’四一，请跟我来。”
楼西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现在没有名字，并不是“楼西尘”，而只有一个编号。轻嗤一声，楼西尘跟上管家机器人。
管家机器人带领着楼西尘进入别墅，没有同楼西尘介绍别墅内的一应设施。直接带领他到了一楼一个朝光很好的卧室，并且说：
“这是您的房间，您的所有物品已经打包放在屋内。”
楼西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管家机器人离开之后，楼西尘径直走近房间中央，随手翻看了一下这些被打包好的属于原本的七六’四一号的东西。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很少，因为原本住处的所有家具和设备都是社会直接分配，并非是个人私有，他无权将那些带走。所以包裹里有的，就只是两套和他此时身上所穿一模一样的连体衣、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几本书罢了。
一本素描本，上面画着一些技巧拙劣的画，是原本的七六’四一为了培养符合中央区精英伴侣标准的性格而刻意培养的“兴趣”。两个夹在书中的唱片，点击一下便会自动播放环绕的音乐。在每个月分配的有限物资当中放弃其它而选择这样一个对于原本七六’四一来说无用的东西，目的和画画是相同的。
而现在他成功“嫁入中央区豪门”了，这些东西也算是不辱使命。
楼西尘兴致缺缺地放下东西，把一整个包裹一股脑儿塞到一旁的书桌底下，转而打量这个现在已经属于他了的卧室。
这个卧室和他在醒来时候的位于十二等区域的卧室很不一样。位于十二等区域的被分配给每位公民的卧室像是一个包裹着他们的茧，四四方方如同排列密集的监狱。有限的空间当中所有东西一目了然，除了生活所需要的休息场地、洗浴和服装，存放每日营养剂的小床柜，还有一个狭小书桌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物品。这些东西棱角分明地冰冷摆放着，因为东西有限而显得绝对的一丝不苟。
现在这个位于中央区的归属于他了的新卧室则截然不同。靠墙的大床看起来很是舒适，墙体是冰冷的白色，但是墙壁上并不空荡荡，而是镶嵌着两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几本学校里会用到的教科书。卧室面积很大，能够摆放开一张纹样复古的大书桌，一个机械感的自动化衣橱，一个上网处理信息流所用的备用休眠仓，一张沙发，一个悬挂的巨大显示屏。房间内还有单独的设施齐全的卫生间和厨房。
“这简直是……好极了。”楼西尘满意地点头。随后转身瞧了房间内的大床一会儿，倏地飞身扑上去，在上面滚了两圈。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是不是太不矜持，迅速坐了起来，板板正正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揪着被自己弄乱的床单仔仔细细整平。
毕竟他在末日当中生活了太久，已经几乎要忘记末日之前整洁温馨的卧室，柔软舒适的床单。
已经是太久违地看见这一切了。
就在楼西尘正坐在床上、托着下巴犹豫自己是现在就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还是很有礼貌地去找主人拜访一下的时候，浑然不知在卧室的一角，一个极其细微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摄像头在静静运转着。
而在这偌大庄园的某一个房间里，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面前的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屏幕当中赫然便是楼西尘卧室当中的景象。
*
不消一会儿，管家机器人去而复返，为楼西尘奉上了五光十色鲜香可口的食物。
身为一个居住在中央区的精英，楼西尘尚未谋面的这位未来伴侣有着一个绅士所必备的礼仪，即使因为现在还是工作时间而不能出面，却为楼西尘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献上了最周全的招待。
楼西尘坐在餐桌前，矜持地拿起筷子，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饿虎扑食一般埋首桌上的美食虽然这着实有些难为他，因为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吃过这样干净而丰盛的一桌饭菜了。
味觉，和嗅觉，全都是清新而温暖的。不是尸体的腐臭，不是酸雨的腥气。
食物是机器人根据食谱制作的，咸淡滋味分毫不差。虽然比不上人工制作更加有感觉，但毕竟比楼西尘在路上吃的营养液要好很多。一边吃着，楼西尘一边余光却在打量客厅的环境。
他的警惕在末日中已经保持了太久，几乎成了镌刻在基因当中的东西，尽管在这样一个看起来绝对和平的未来社会当中，楼西尘也还是忍不住时刻警惕周围是否有会对自己的安全造成威胁的东西。
毕竟这里实在是太过和平了，和平得让楼西尘不能习惯。
管家机器人在服侍完楼西尘之后并没有立即退去，而是站在桌边为他介绍这座庄园的主人：
“十一先生的未来伴侣，您好。”
可惜楼西尘不懂寒暄，朝着管家机器人扫去一眼，“你说。”
管家机器人道：“接下来由E30为您介绍您和十一先生的婚姻关系。”
楼西尘吃饭的动作并不优雅，速度也飞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把自己填饱，放下筷子。下一刻餐桌边角便伸出两只机械臂，餐桌仿佛变形金刚一样迅速转换了形态，一眨眼的时间餐桌变得整洁明亮，仿佛方才根本无人使用过。
楼西尘施施然转了个身，直视着管家机器人的眼睛，“好的。”
一边听着管家机器人的介绍，结合自己原本属于七六’四一号的记忆，楼西尘大概明白了这里的婚姻模式。
在匹配成功之后，还不代表着立即便能成为伴侣。匹配成功的两位公民之间还需要经过最长不超过一个月的适应期。如果在一个月之后发现有任何习惯或者是性格上的矛盾之处，都可以驳回匹配，重新申请。
毕竟将两个公民之间匹配成伴侣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让他们相亲相爱，而是为了能够有一个合适的环境养育幼崽。幼崽的成长需要一个和谐的家庭环境，这是最为智能和崇高、权限位于顶级的人工智能海婴所推理出的结论。
而如果在短暂的相处之后，两个公民都觉得对方在性格和习惯之上并没有任何矛盾和不合适之处，这时候便可以进行信息链接，成为正式的伴侣关系。然后在伴侣关系缔结的一年后，按照每个公民的义务，会被分配有幼崽，两人需要养育幼崽至他能够上学、进行系统规范的教育的年纪。
简单来说，成为伴侣之后不需要同床共枕，不需要嘘寒问暖，不需要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运动，并且还能够无痛拥有孩子。而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为将会到来的幼崽营造一个相敬如宾的和谐的适合成长的家庭环境。
楼西尘不得不感叹，提出这个规则的人工智能，实在是太“智能”了。
毕竟在这个社会当中，决不允许人们亲密行为的发生，却要求要组成伴侣，养育幼崽。既然不需要太多的“人性”，那么明明是机器便同样能够作成的事，为什么非要制定这样多此一举的规则。
“我明白了。”楼西尘微微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周围有一股审视地打量他的视线。
“谢谢。”
机器人管家声音没有波动，“不客气，先生。”
在某一个房间之内，正看着这一切的男人喃喃出声：
“究竟是不是’反叛者’呢……”
对于楼西尘来说，自己可能的未来伴侣，那位中央区的精英同面前这位机器人管家没什么不同。相比于性格如同机器人一样的精英伴侣，他反而对于怎么样从面前这位机器人口中套到更多有关于这里的信息更感兴趣。
直到这位管家机器人抬起自己的机械臂，投影出一张背景为办公间的照片，并且说道：
“这位便是十一先生。”
而楼西尘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不是惊讶于这个瞧起来严苛的社会自由到无视性别可以组成伴侣，自己的匹配者并非是个冰冷的女精英，而是一位男性。他惊讶地凑近了照片，忍不住出声：
“……竟然这么好看的吗？”
监控的屏幕背后，被楼西尘称作好看的男人轻轻挑了挑眉。
第五章 通话
楼西尘原本以为未来社会，想要找一些末日当中没有的娱乐项目简直轻而易举，结果在他在管家机器人的带领之下逛遍了庄园当中所有能逛的房间、却连一台游戏机、一张影碟都没有找到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本的希望就是错的。
说好的未来世界里全息游戏盛行、VR电影当道、枪战机甲游戏仓呢？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楼西尘站在客厅中间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管家机器人道：
“你家主人……就是那位十一先生，一般结束工作之后都会做什么娱乐活动？”
管家机器人瞬间明白，说了一声“稍等”，然后在楼西尘期待的目光之中转身去到其中一个房间、捧着一摞高高的东西呈给楼西尘。
楼西尘满怀期待，掀开盖在上面的绒布。
下面显露出来的赫然是一摞整齐的书。
每一本的书脊都有八’九厘米厚，第一本书光滑的封面上是几个醒目的字，《人类联盟史》。下面几本的书脊上印着《规则的形成》《八星区高级律法一千三百二十条》等等。楼西尘几乎只是扫了一眼，便迅速撇开头。
并且嫌弃不已地摆手：“拿开拿开，快拿开。我才不要。”
管家机器人吭哧吭哧地把抱来的有一个它那么高的书重新抱回去。
自己的匹配者，那位在管家机器人口中被称为“十一先生”的好看的男人现在正是工作时间，整个庄园当中此时也没有除了楼西尘之外的另外一个活人。楼西尘还惦记着自己在外面见到的那个震撼的空中花园，对管家机器人说：
“我想出去逛一逛。”
管家机器人语调平板：“您请。”
*
中央区整体呈现着和宣誓广场的雕像一样的颜色，是纯洁的白。光线晴朗同十二等区域简直像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一丝的机械隆隆声，分明是整个国家机器的最中枢部分，却平静得见不到一点运行的轨迹。不过平静反而是楼西尘最喜欢的，也是在末日当中二十年求而不得的东西。
进入空中花园的道路楼西尘究竟是没能找到，在围绕着十一先生的庄园逛了一会儿之后，位于庄园上方的空气当中一阵微妙的波动，紧接着一块半透明的标牌出现在那里。随后，半透明的悬浮轨道一路蜿蜒，在半空中徐徐展开，仿佛是飘扬着的彩带。宁静了许久的城市出现了一丝算不算热闹的热闹，悬浮车井然有序地出现在悬浮轨道之上，发向它们各自的目的地。
是下班时间到了。
半空中出现的标牌上显现了时间，楼西尘猜测那应该是电子屏幕或者是虚拟投影一类的东西。在显示了时间之后，沿着并行交错的悬浮轨道的许多类似的标牌上出现了一些标语。楼西尘仰着头仔细分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标牌，写着的是“所有人平享这个世界”。
平享吗？
原来末日前的人们常说的未来“乌托邦”，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楼西尘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勾起一抹带些讥讽的笑。
这些中央区的精英们工作时候的穿着和楼西尘也没什么区别，是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带着兜帽的连体工作服，一模一样的衣服在楼西尘眼前的街道上经过，带着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给楼西尘的感觉就像是机器人。什么“所有人平享这个世界”，这里简直就是机器人的国度才对。
他想起前世末日之前看过的科幻电影，未来世界机器代替人类掌管了国家。现在看来简直是无脑又讽刺，机器是否能够立于人类的国度之上尚且不知，但是为了更好地使国度绵延，人类让自身变成了机器却是不假。
没有了人的诸多欲’望争端，自然成为了理想当中的“乌托邦”。
十二等区的公民和中央区的公民外在的最大区别便是胸口的个人身份编码。楼西尘的身份编码是长长一串十二位的数字，而中央区的精英的身份编码则是由所在的区号加上不超过五位数字组成。因为中央区的精英并不像八星区和十二等区的公民一样，能够有去其他区域工作的机会，他们终身都只能待在所分配的中央区的其中一个区域工作，所以区号比身份编码更能够代表他们。
而楼西尘现在顶着一个与中央区人截然不同的身份编码，明晃晃象征着他来自十二等区的身份，本以为会引起旁人的某些反应，谁知所有人经过楼西尘都是面无表情的。
别说什么惊讶鄙夷，简直是漠不关心。
未来的社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有人都要工作，连人也这么无趣，这让在末日当中被异变成丧尸之后最大爱好是吓唬人类的楼西尘感到无趣极了。
在远远地参观了一遍那半空中的宏伟花园之后，因为在与匹配者进行信息链接之前都并不属于中央区的原因，楼西尘仍然只能步行回到十一先生的庄园。
庄园很大，实际上他方才外出逛了那么久，也只是走到了庄园外的不远处罢了。进入大门，然后是一条宽阔的主干道，经过喷泉和绿化林，左拐之后才是别墅的前方。
楼西尘这时候却脚步一顿。
因为在十一先生的别墅门前，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白色连体工作服，纯白的色彩倒映着一丝太阳的光辉。连体衣的领后带一个兜帽，并没有整齐严谨，而是略微凌乱地翻卷着。那人似乎正要开门，听见了逐渐走近的楼西尘的脚步声，微微侧过头。
楼西尘在距离男人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这是一个长相漂亮的男人。
冷白的皮肤，及肩的头发，身材很高挑。侧脸有一种如同沁着凉意的俊气，鼻梁高而挺直，眼睫微长，尾部带着些卷。眉梢显得稍凛冽，又都被对方含着笑意的深黑眼眸化去了。
对方目光上下打量了楼西尘一遍，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这目光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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