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西尘知道这只是这间工作大楼的控制系统的一个虚拟形象。
职务长在送他到达了房间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楼西尘与房间中央的人形投影。那个投影朝着楼西尘的方向看过来，虽然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但是眼中并不带有属于人的温度和情绪。
投影的声音在这间白色的房间中响起：
“七□□一号，你是否清楚自己被邀请来此的原因？”
楼西尘没有回答。
那道投影接着说道：
“昨日你私自旷离工作岗位，是一种对职业精神的亵渎。现在我要对你进行审判，你可信服？”
楼西尘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智能都有这样一套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原本就预设在程序当中的“礼仪”。楼西尘甚至还看到在白色圆桌之前缓缓升起了一个座椅。
他丝毫不见外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与虚拟人影面对面。
楼西尘轻轻启唇，“如果我不信服呢？”
虚拟人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座椅上的楼西尘，表情上显出一种悲悯。
“那么现在就请接受审核吧。”
自楼西尘面前的圆桌上缓缓浮起了一个虚拟屏幕。
他看到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权限字符，闪烁着一种压迫的光芒。最中央是一个放置公民终端的地方，闪烁着红色的灯光，在催促楼西尘将终端放置在上面。
楼西尘微微眯了眯眼。
他知道这估计才是正常的。作为一生都为社会职能而奉献的公民，每个人的最大意义就是进行自己的工作，如此才能有权利享受这个社会当中被创造出来了和平生活环境、物质和资源。
为工作而奉献是最值得崇敬的。
没有人会想要宁愿在床上多躺一会儿而导致工作迟到、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旷离工作岗位。这些都是值得审判的罪过。
但是关键就在于，楼西尘自己心中当然清楚，他在昨日确实旷离工作岗位了。
如果他将终端放上去，那就是确实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因为每个公民的一切行踪都会详细被公民终端记录下来。包括他昨天因为莫名其妙提前进入自由城而旷下的半天工作。
楼西尘表情严肃地看着虚拟形象没有情绪的眼睛。
心里已经在想在审判结束之后他要如何出逃。
这个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斗乱，因而智能也不需要大型武器来保护国民，所以如果只是武力的话，楼西尘倒是有信心能够从逮捕自己的执法者手中逃脱。但是如果他的抗拒成为性质严重的问题，那么他在今后岂不是都要在这个社会当中躲躲藏藏？
楼西尘思路飞转，竟然没能想到一个能够安然脱身的办法。
就在这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垂在桌面下的手腕上的公民终端亮了一下。
他在桌面下悄悄点开，发现是来自“智能Y”的消息：
【放上去。】
楼西尘恍然。
对啊，他还有他家十一先生呢！就算他被追杀逃亡、或者被降公民等级、又或者是流放又怎么样，他家云星越肯定会收留自己的！
楼西尘不再犹豫，将公民终端按在了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面。
在两侧的字符飞快滑动，似乎是在取读他的公民终端当中的数据。楼西尘静静等待着取读的结束，甚至还能抬头看一眼虚拟人影的表情。
理性，冷漠，仿佛只是一个指令，只要执行它应该做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久之后，数据取读结束了。楼西尘已经准备好了等待自己被抓之后云星越的营救，然而他面前的智能却低头看了一眼取读数据的结果，说道：
“昨天你确实并没有私自旷离岗位，审查结束，七□□一号，你可以回去了。”
楼西尘有些恍惚地起身离开了这间洁白的房间。
他离开之前转头看去，房间中央的人影正垂眸看着面前的结果，楼西尘甚至都能够从对方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看见难解的疑惑。
在回去工作地点的路上，他心情很好地指尖敲了敲终端。
“怎么做到的？”
“智能Y”的回复转换为半透明的虚拟文字浮现在楼西尘眼前的空气当中：
【改变了编码，修改了您昨日的行为和路径记录。】
楼西尘愕然道：“这么厉害？”
他美滋滋道：“原来我家云先生把这么厉害的智能程序都给我了！他一定是很爱我吧！”
智能Y：【……】
楼西尘转头看到空气中的这一串省略号，感觉智能Y原本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被撤回了。
他回到工作岗位继续自己先前的工作。
不过今天的工作除了被职务长叫走接受审判之外，还有一点与往日不同的是，下班之后不需要楼西尘自己乘坐悬浮大巴回到中央区，而是在出去了蛋壳一样的白色工作大楼之后，便看见了在悬浮旁边轨道上停着的眼熟的悬浮车。
第八五章 消失的智能
——虽然所有人都悬浮车都是一样的, 但是楼西尘认出来了在车门上自己无聊时候的小黄脸涂鸦，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他几乎是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悬浮车的旁边，车窗落下, 坐在其中的果然是云星越。
“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
云星越在看见楼西尘的瞬间笑意便升到了眼角, “对啊, 上来吧。”
楼西尘于是感觉今天一整天都是美滋滋的了。
悬浮车朝着中央区的方向行驶, 楼西尘问云星越：“中央区的公民不是轻易不允许跨越区域吗？你怎么能够来到八星区接我？”
云星越道：“我递交了申请，不过能够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仍然有限。”
楼西尘这回没有因为云星越的偏爱而得意洋洋了, 而是坐直了腰，“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星越安抚地朝着楼西尘笑了笑, “没有, 只是有些担心你, 所以就过来接你了。”
楼西尘则是想到了今天自己被职务长叫去审判这件事。
“那我们回去说。”
*
一进入庄园当中, 云星越便对楼西尘说道：
“我发现今天的主系统同往日的不同，它似乎变得严格起来了, 就连昨日因为【降低智能】而被关在房间内的中央区公民们都面临了审核。所以我才去接你了，想要确认你是否安全。”
楼西尘同云星越一起进入了客厅当中，一边说道：“因为昨天下午工作的缺席，我今日确实是被职务长叫走, 要接受审判。”
云星越瞬间转身去看楼西尘, 表情难得焦急起来：“那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执法者……”
“放心，放心, 我现在不是正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楼西尘抓紧时机凑过去向云星越讨了个抱抱，顺带安抚了对方。
“都是多亏了你给我的【智能Y】，是它帮我修改了终端当中的公民行程数据, 在审判当中得出我昨日认真工作的结果，于是只能让我安然离开了……”
“智能Y？”他怀里的云星越疑惑抬头, “可是，我并没有给过你什么智能Y啊。”
楼西尘原本滔滔不绝的话愣住了。
“没有吗？”他道，“就是之前你转移给我权限的那一次，我的公民终端当中就出现【智能Y】了；甚至上一次我之所以能够得出被【降低智能】影响的结果是休眠仓出现问题，也是因为【智能Y】的帮助……”
云星越面上有些严肃：“我很确定，我并没有转移给你一个叫做【智能Y】的智能。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智能，那么就有被海婴发现、然后成为海婴的一部分反而为他所用的可能。整个庄园只有两个智能，一个叫做W1，中枢被我安置在隔绝外部网络的房间里；另一个就是机械管家，一开始是来自于海婴控制的代码，我将它同海婴的控制阻隔，然后才能为我所用……智能都是危险的，我绝对不可能轻易就将一段智能安放在你的终端里。”
楼西尘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凉意。
如果并非是云星越送给自己的智能，那么它是什么？
他迅速打开自己的终端，发现原本“智能Y”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了。
智能Y，不见了。
楼西尘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被戏耍的气愤：“我还以为是你送我的礼物，它每次帮我解决问题，我都傻开心……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戏耍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接着他不死心地问：“真的不是星越你送给我的吗？智能Y，Y不是代表‘云’？”
云星越抿了抿嘴，“除了‘云’之外，如果说‘智能Y’的‘Y’是代表海婴的‘婴’也并非不合理……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楼西尘点点头，“确实，如果戏耍我的是海婴，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工智能感觉到被揍的疼痛？不能感觉到疼的话，教训起它来岂不是没意思得很？”
云星越怜爱地摸了摸楼西尘的脑袋。
他所想的并不只是这个。虽然智能Y潜伏在楼西尘终端当中的目的还不明确，但是事实却是这个智能Y并没有做什么对楼西尘不利的事情，甚至还三番两次帮助他。如果这是海婴的一部分，那么对方帮助楼西尘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现在“智能Y”已经从楼西尘的终端上消失，想更多的暂时已经没有用了。
*
不管突然变得严苛的主系统究竟是因为什么，夜晚两人还是如时在自由城当中醒来了。
中心城是一个更加黑暗的地区，甚至路边也并没有路灯，让楼西尘想要弄些什么动静来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云星越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楼西尘这才打开了门。
清和零零一闪身进入了屋内。
按照清昨晚所给出的方法，今晚他们便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装扮成中心城的执法队，那样在中心城当中无论是以怎样迅速地方式赶路，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清说道：“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注意到了昨晚的篝火？”
“在对面广场的那一个？”
“没错。”清走到阳台处，悄悄拉开了脏污的窗帘。
站在这一处阳台上，能够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广场上正逐渐围聚起来了穿着黑色衣袍的暴徒。有穿着不一样衣服、戴着面具的人拿了些什么东西走到中央，慢慢点燃了篝火。
人还没有到齐，篝火也尚且还小。
“那个篝火和执法队有关？来参加跳舞晚会？”
清说道：“那并非是晚会，而是一场‘审判’。”
“审判？”楼西尘疑惑。他对于这个词语有些敏感，因为白日里他才经历了一场“审判”。
这个词语显得很正义，与自由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云星越为他解答道：“中心城向往权限的人以执法队作为匕首，抓捕阻碍自己的执行者进行‘审判’，通过这个来确立自己为众多执行者信服的地位。很疯狂，等稍后那边的审判开始之后，你就能够明白了。”
“审判”听起来就是一个很冠冕堂皇的词语，不管什么疯狂与否，也就导致了楼西尘对于执法队是真的生不起任何好感来。
在第一个【赏金时刻】开始之后，那边的篝火终于也到了最旺盛的时候。清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广场上的一行戴着面具的人说道：
“那些就是执法队了。中心城的执法队同东十九区的有很大不同，不管是行事还是装扮，我建议两位大人在观察仔细之后，找机会潜入进篝火当中，想办法获得几件执法队的衣服……”
在清回头看一眼楼西尘的时候，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只见楼西尘面前的地面上已经安安静静放好了两身同外面广场上的执法队一模一样的衣服。楼西尘尚且还觉得不够，敲了敲手腕上的金属镯子：
“系统，再兑换两身。”
于是楼西尘的脚边又多了两身衣服。
清：“……”
楼西尘看向他挑眉，“还愣着干什么？拿走两套，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只有云星越能够阻止他：
“不用着急，先观察一下执法队的行为作风和习惯，否则若是被揭穿我们的假扮，还会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楼西尘闻言耸了耸肩，“那好吧，说实话我还是很好奇‘审判’是什么样子的。那就先留下来看一场好戏吧。”
*
并不算宽敞的阳台上摆放了一张小茶几、两张沙发，茶几上是从系统面板当中兑换出来的新鲜水果和各种零食，坐在沙发上的云星越腿上还盖了一条代表着明晃晃的偏爱的粉红色的毯子。
清和零零一两人肩并肩站在墙角，感觉这片地方好像已经没有能够让他们插脚的地方。
楼西尘喂给云星越一块水果，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转头亲切地招呼两人：
“坐啊，你们怎么不坐？”
清和零零一对视一眼，于是盘腿在脏污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而楼西尘见状竟然还嫌弃地“噫”出声，“你们可真不讲究，受到的爱卫生的教育扔到哪里去了？”
清：“……”
云星越这时候往楼西尘嘴里塞了一块水果，后者终于心满意足地闭嘴了。
隔着一层窗户，那边不算远的小广场上的篝火的亮光几乎能够映到他们所在的阳台的窗户上。
广场上竖起了两根由圆木组成的架子，紧接着一个人被穿着黑色衣袍的执法队押送了上来。
从几人所在的阳台上，能够听见那边围聚的暴徒们陡然响起的欢呼声。被押送来的暴徒很快被绑到了架子上，然后被慢慢移动到了篝火中央。
火舌撩拨到暴徒的衣角，很快就攀爬而上。周围围聚着的暴徒纷纷从系统面板中兑换出了什么液体，一个一个朝着下方的篝火当中泼去。每多泼一瓶液体，下方放篝火就更加旺盛一些，很快火苗便攀升得几乎要与被绑在中央的暴徒齐腰高。
57/75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