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眨眼,原本站在原地的人瞬间失去了踪影。
——尘不染没想到也就百多年不见,器宗的弟子能给他这么大个惊喜,实力退步速度令人望尘莫及。
站至城内一处楼顶屋檐之上,他条件反射一伸手,后意识到什么,随手接住被风吹断又扬起的梨树枝,把头上幂篱别至身后。
——
器宗的弟子还在维持着大阵,但心里已然如死灰。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全身灵力透支,血液不断外送,他们已没有多余力量和精力来维系阵法。
阵法破碎,其下便是满城百姓。
妖兽有灵智,并非愚钝之物,也觉察出了他们再也支撑不住,天上风云涌动,四散黑雾再次聚拢。
最后一击落下之时,金光碎裂,阵法消散。河上花灯早已在河水翻涌间熄灭,阵法消失之时,城内只余一片黑暗。
和黑暗中一双硕大的暗红的眼,眼内黑色竖瞳像两道深渊般,快速向下逼近。
它最先冲向的便是几个弟子,带起的劲风压迫胸腔,骨骼不断发出咯吱声,似是下一刻便要被碾碎,弟子只能在喉间发出破碎声音。
灭顶的绝望蔓延开,嶙峋巨兽袭来的时候,底下人跌坐地上,无声喊叫。
一步之遥,一息之间,妖兽却再也前进不能。
一支梨树枝挡在了它身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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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剑开天光
梨树枝纤细,脆弱,却似有千钧之重,撼动不得。
器宗几个弟子只觉身边似有和风掠过,身上压力顿时减轻,身体瞬间下坠。
在直直落到祭台上前,他们扭转身形翻身半跪在地,再一抬眼,看到的只有在妖兽身前渺小得可忽略不计的清瘦身影。
这个人突然出现,他们不知对方从何而来,也不知是谁,只知道这个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正愤怒的妖兽,天上黑雾聚拢又散去,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黑色颗粒状雾气涌动,妖兽一双瞳孔看向面前看似脆弱不堪的人,竖瞳紧缩,喉间憋出闷雷般声响,大地震颤。
巨大罡风迎面吹来,满头白发被吹得向后扬去,尘不染一手拍上妖兽一眼看不到边的鼻头:“安静。”
下面人不知他做了什么,只看到原本就愤怒的妖兽身形大涨,迅速向上腾飞至高空,卷起席卷全城的气流。
气流所到之处,花叶摧折,纸片碎裂,但到半空中的人身边时,所有的动静都消弭于无形,像是不曾存在过,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妖兽瞳孔逐渐转为近黑的暗红色,眼底暴虐积蓄,杂质纷扰,近乎失智,浑身威压毫不收敛,底下人近乎喘不过气,死死捂住喉咙。
妖兽再次俯冲而下之时,尘不染抬手。
抬起手握紧树枝之时,半空的人的气势瞬间一变。
人还是那个人,气势却截然不同。
一种打从骨子里升起的战栗感和亘古的恐惧瞬间弥漫开,妖兽理智回笼半分,长尾一甩,转身准备后退,却发现速度不及对方半分。
握着树枝的手自空中挥过。
一剑破雾瘴,开天光。
清亮剑鸣缓缓传向远方,青山同震,长空共鸣。
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预兆,妖兽凝实身形瞬间割裂,就这么消散于这方天地。
黑雾随剑意涤荡一空,明月高照,月华如练,山川湖海皆重现光亮。
天上人自半空落下,挤在河边街巷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纷飞白发。
那人怀里揣着梨枝,轻轻落在了祭台之上,器宗弟子身边。
器宗弟子抬眼,还未看清对方长何模样,只看到了随处可见的麻布衣裳,再欲细看时,对方已纵身跃上河面,只余浅淡清冽香气。
从河面上掠过,衣襟不沾半分水,尘不染从河里捞起了被浪拍进河里,和其他普通花灯并无甚么区别的小花灯。
他越过桥面栏杆,轻松翻越而上,俯身弯腰。
已经逃得远离大桥的人站在岸边两侧,看着他将手里花灯递给了坐在桥面之上的小孩。
离得太远,又有头发遮挡,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依稀能看到在浅淡月华下苍白的皮肤。
他们看不到,但小孩能。
头上系着红绸的小孩抬眼,看到的便是如远山般的眉眼。
白发垂下,对面的人低眉浅笑,隔着一段距离唤了声小姑娘,道:“拿着。”
这是刚才被卷走的花灯。
小孩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有些呆愣地伸手接过,大脑转不太动,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什么,细声道谢。
尘不染伸手拍拍小孩头。
头上一重,感受着头上莫名令人心安的温度,小孩就这么看着面前人,丝毫没有移开视线。
他看上去很年轻,比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头发却华白,眉眼间带着见过万千人世的平淡温和。
像是真正的老者般,视线平和而怜爱。
小孩呆愣睁着眼,嘴唇上下翕动,还未能说出任何话之时,对方已经直起身。
他离开了,身形自河面上掠过,白发随衣袂扬起。
有风吹,其他人闭眼再睁开时,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这方天地间,像是不曾来过,无声无痕。
河面映着月光,泛起阵阵波澜,碎光浮动,花灯重明。
不远处,取药店里,店主站在窗台边,浑浊老眼清明了瞬,脸上褶皱跟着一抖。
……踏月而来,浮光满河。
原来月是水中月,光是花灯光。
他恍惚间像是看到,很多年前,也曾有一个幼童努力垫高站在这窗边,趴在窗台之上,睁眼看到了用一生去无限回忆的场景。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老爷子一辈子都在不断重复念叨着那句话。
没有由来,也没有任何原因,他知道这就是河神。
护一方安宁,保一城平安。
曾经的孩童早已故去,他孩子的孩子也垂垂老矣,但苏州仍在,神灵依旧。
清风自河面上吹来,身侧发出一声轻响。店主转头,发现原本被风卷走了树枝,于是已经空了下来的花瓶里又重新出现了支梨枝。
月辉洒下,树枝顶端颤颤巍巍开了几朵白色小花,细小而生机蓬勃。
——
一场祭典,一波几折。
器宗弟子带伤在城内四处搜寻,找到了封印妖兽的黑匣,黑匣未能感受到妖气,妖兽应当是已经魂飞魄散。
城内人坚信方才是河神庇佑,坚持将祭典办到了最后。
皓月当空,花灯浮了满河,像是条星河般,一连蜿蜒到了城池之外。
系列事情发生时,商队的人已经离了河岸,意识到有妖兽横空出世时,他们在街上找着突然消失的人。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街上重回秩序之时,他们回到酒楼,这才打听到对方已经在他们之前退了房。
药和话本都已经拿到,尘不染已经在往回走。
城内锣鼓喧天之时,他走上了安静树林小道。
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活动身体,他打了个呵欠,再顺手捶了两下腰,慢慢迈进树林。
他再回到青山镇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后。
回程路上没有好心的商队,更有甚者路上压根一人也无。
他一个人走完了全程,简单算下来,和与商队一道走花的时间区别不大。
所幸回到镇上的时候,他反反复复的风寒终于好全,不用再戴个幂篱到处跑。
因着带了药草回来,原本没多少人进出的药馆在这两天多了不少人,大多是来拿药,也有来寻其他药的,尘不染看话本子的时间都比平时少了些。
蛋子也来了,他倒不是来拿药的,他奶的病已经开始好转,用不着再去找奇怪的药,只单纯来寻他玩。
这小孩平日看着内向,熟了后胆子可大,话也多,没一刻消停。
尘不染回来时带回了一只通身黑色的毛团,毛团平日在柜台上一动不动,看着像个真毛线团,直到后来蛋子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系了根红绳,这才发现毛团是个活物。
蛋子整日对毛团爱不释手,午饭也省下来给毛团留了一口,尽管对方不怎么领情,至少他付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这是我路上捡的,”尘不染把毛团往蛋子面前一推,道,“你们有缘,那便交与你。”
团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红色瞳孔充满了不可思议。
于是毛团正式更名为小黑。
过了这么几日,此前苏州发生的事也传了过来,成为新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街上街坊都在谈论。知他前些日子去过苏州,不少人来问过,问后被告知什么也不知,便也不问了。
之前取的药已经取尽,药馆又恢复成平时那样,日子过得悠闲又漫长。
蛋子在药馆子外与小黑玩,尘不染坐在店里柜台后,躺在摇椅上慢慢看话本,顺手揉两把白发。
——
自祭典一事后,苏州出离地热闹,各大宗派私下里都派了人前来,但最终毫不意外,没人能找出任何线索,也没能知道祭典当晚的到底是何人。
魔族圣君闭关。
从魔界至苏州,横跨万水千山,一路看过阴晴四季。
街边大红灯笼还未取下,街上人来人往,黑发男人自人群中走过,一手不断盘着缺了角的玉佩,深色长袍暗纹浮动。
这边尽是陌生风景,人也不大相同,说话做事都慢,透着生活长久安稳无波的松弛感。
去了已经开始拆掉的祭台,也问过路边摊贩,被问的所有人都摇头。
男人进了酒楼。
“近日可否有名尘不染的人来过?”
耳边传来低沉男声,柜台后的掌柜抬头,这才注意到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个人。
是个男人,生得挺拔,身上只着身黑衣,无甚饰品,身后也不见仆从,却难掩浑身威势,似是久居高位者,天生掌权人。
很显然拒绝不得。掌柜心里忍不住一抖,之后低头翻账本子,翻得有些急,纸张发出哗哗破空声。
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他最终合上账本,道:
“小店不曾见过,名册上只有位陈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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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连在药馆守了几天,难得一个清早,尘不染没去药馆,趴窗台边看仅剩的几本未看完的话本子。
今日阳光很好,透过头顶树叶打在窗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暖黄色,照着很舒服。
闲闲翻动了一页,刚准备拿起一边酒壶,他却听见敲动院门的声音。
揉了把头发,他起身开门。
木门打开时发出吱吱声响,迎面便是扑了满怀的春风。
抬眼看去时,他正好看到有人站在院子门口,直直地看向他。
瞳色赤红如血。
眉梢微挑,慢悠悠靠在门框边,尘不染喊了句:
“谢景。”
这一声名字,横跨了百余载漫长岁月。
自从离开酒楼后,谢景一路从苏州找到了白云城,再到这个青山镇。
镇上人同样不知尘不染,都只道街上有家药馆,药馆老板名陈不然,上了年纪,年前孤身一人来到这边,住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知他住何方,最后是一个酒楼的小二指明了大致的方向。
然后他来到了这里,繁花深处。
这像是一间随处可见的小屋,竹篱的围栏,简单的小院,繁茂桃树下是木制小屋。
就是这间普通屋子,住着原本死去了百多年的人。
谢景没有出声,而是选择敲动小院木门。他手劲大,却在关键时刻收了力道,木门只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他就这么站在小院门口,耳朵里尽是桃花花瓣摩挲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有脚步声传来。
木门打开,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光下刺眼又灼目的白发。
阳光灿烂,纷繁花瓣热烈,空气却像是冷了下来。
顶着一头凌乱白发的人穿着身粗布麻衣,开口喊了声他的名字。
还活着。
百余年载,复得再见。
眼前的人身形熟悉到了骨子里,却又显得十足陌生。
木门打开时,迎面扑来的便是不可忽视的药味,混杂着桃花的味道,像是盛春里的枯木一般。
曾经满头黑发一朝成雪,原能稳拿剑柄的手细瘦苍白,掩着唇咳了两声,声音喑哑,不复当年。
人还活着,却变了副模样。
谢景站在原处,握着缺了角的玉佩的手指微动。
片刻后,他垂下眼睫来,再抬眼时,所有情绪下咽,只笑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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