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一次就想停下来的,但就因这个发现,他像被重新注入了火药的烟火,只因着这一点新的火星而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将自己和身下人烧了个干干净净。
才睡了至多一个时辰,他浑身脱力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心里默默感受那心跳脉搏。
他不懂脉相,但是他知道手腕处的薄得透明的皮肤下跳动着和他一样有力的心跳。
这么单薄的身子居然他扛得住自己这一夜的折腾,秦修宁意外地想。
过了一会,困意便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远去,意识重新被理智占领。他带着点不舍地手松开那细滑的手腕,重新钻进被子里,手臂覆上那瘦韧的侧腰。
最后那被撞散已经快要失去意志的声音慢慢浮出水面,他听到他问:“哥,你喜欢吗?”
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他昨天没有理智去回应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这个声音连带着那张清冷傲气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令他的困倦一下都烟飞云散。
那挂着眼泪,红彤彤的眼角,被咬得失去血色的嘴唇都一下清晰起来。
他问得模模糊糊,小心翼翼。
喜欢什么?喜欢和他做这种事?还是喜欢他?
秦修宁缓缓睁开眼,李未寻还在昏睡的侧颜逐渐清晰,白皙的脖颈和肩膀上都有他昨夜“作恶多端”的痕迹。
明明受不住,还敢来招他,怎么会有这么不长记性的人。
他再也睡不着,低头在那肩头的红痕上轻轻又吻了一下,然后起身。
关节和肌肉都对他做出了明确的惩罚,他看着自己磨得红肿一片的膝盖无奈地摇头。
他忍着酸痛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强撑着站起身,从泉边掬了一抔温水洗了把脸,头也没回地背上皮囊和弓箭走出了山洞。
不敢回头,只怕看一眼,就忍不住那继续回去搂着怀里暖乎乎的美人睡个昏天黑地的冲动。
得给小狐狸喂点肉了,再一直吃草就真的变成兔子了。
想道到天那断断续续,像小白兔一样的叫声,秦修宁玩味地弯起嘴角。
还是时不时会炸毛的小狐狸崽子有趣一些,着急会对他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尖利的牙齿,再冷不丁趁他不备咬上一口。
他轻揉了下自己的小臂,那些整齐的咬痕痒痒的,火辣辣的,仿佛在挠他的心。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层层叠叠的草叶上,秦修宁拨开一片片遮挡视线的树叶,探进一片新的密林里。
他昨日在树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快被露水模糊掉,但秦修宁还是认得出,这里是他今日搜寻的目标领域。
他一边割着草药,一边想着医书上还有哪些是会对李未寻的旧伤,或者是他制造的那些新伤有用的。
翻看了这一个多月,那本医书已经清晰地被刻印进了他脑中,但是那些对李未寻有用的草药的样子明显更清晰一些。
他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见鬼,“将见鬼”的样子都还没那些草药记得清楚,这病看来是治不好了。
昨天李未寻向他说出实情的时候,他隐隐担心如果真的找到那株鬼苋姜该怎么办,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照自己这“见鬼”程度,说不定等找到药,他也已经心甘情愿地死在床榻上了。
他一边自嘲一边胡思乱想,头顶上空兀然一声鸟叫吓了他一跳,惊得他抬头朝天上看。
他突然想起昨天那只没眼色的鸟,不动声色地从背后卸下弓箭,盯着那茫然停在枝头的鸟拉满了弓。
今晚的肉菜就吃你了。
他浓眉微挑,唇角勾起轻轻笑意。
第31章 猝不及防
今日的搜寻并不顺利,一半是因为他心不在焉,一半是因为过了中午山里开始下起了雨。
雨并不大,他在一个岩洞里避了一会,但发现这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意兴阑珊间,心跟着莫名地有些烦躁和慌乱。
于是,他拎着今天唯一的收获——那只呆鸟,比往日提早不少回到了温泉洞里。
阴雨淅淅沥沥地顺着岩洞顶向下倾泻,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雨帘。
每次回来,他都先会被山洞里铺面而来的热气迎接,紧接着是李未寻瞬间亮起的眼眸和或哀怨或兴奋的一声------“哥”。
“看,我今天带什么回来了?”
秦修宁弯腰从雨帘里钻进去,全然没顾得上滴落在脖颈那冰凉的雨滴。
可山洞里静悄悄的。
连热气也不似往日,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寒凉。
秦修宁卸下皮囊往山洞最里面的床铺走去。
“阿寻?”他环顾了一下,空寂的山洞里水面无波,他走到泉边想看看是不是藏在水里又想搞什么突然袭击报复他。
他的唇角上扬,眼眉里含着一些自己并不察觉的温柔笑意。
“还睡呢?这可都一天了。”清澈的泉水里没有人,他继续往里面走去,发现毛毡已经被铺回到床上,看上去被子里鼓鼓囊囊。
不会真晕过去了,还没醒?
他手上还拎着想拿给他看的那只鸟,快步走上前。
今日洞外湿冷,山洞里聚集的水汽始终散不出去,氤氲弥漫在秦修宁眼前成为一道阻隔。
这种近乎怪异的安静令他不觉心头下沉,而眼前这团水雾也令他更加烦躁不安。
皱起的眉头在他穿过雾气抵达床铺时骤然收紧。他掀开被子,那双狭长的瞳仁微微一震,阴沉寒意一瞬散开。
秦修宁身体僵直在原地。手掌按上床铺,冰凉的。
人走了。
李未寻走了。
得出这些推断很容易。无论是那天他特意要回的衣物还是被特意伪装过的床铺都能给出很明确的答案。
他甚至还真的带走了那幅画。
而且他也很快地将那些“他只是暂时出去很快会回来的”的可笑推测排除在外了。
因为这样才说得通,他昨晚为什么会突然坦白,又为什么装伤口疼哄他心疼。
还有,为什么会明知会受不住还来讨他的那番“蹂躏”,刚才在山里的那些心不在焉和莫名的忐忑都一瞬间坠在地面上。
他额头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本就冷厉的脸上骤然覆上一层冰霜。
咔嚓一声,手中的鸟儿被折断了细长脆弱的脖颈,两只漆黑的眼诡异地随着歪栽下去的头扭曲到一边。
又被这只狐狸咬了一口。这一口猝不及防,鲜血淋漓。
因为这次,咬在了他心尖上。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是怕他不肯放他走?还是被折腾狠了,怕殒命在他身下?
四肢僵硬半天,脑中缓缓恢复了思考,但只要一想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头就越来越沉,心越来越疼。
最后他放弃了,顺从着身体的本能想出去试着找找看。但心底其实清楚,这毫无意义。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后脑忽然传来一阵猛烈剧痛。
他痛呼一声捂着头向前栽去。这次是一记真实且高效的闷棍,用足了力气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他努力地转身想看清楚那张脸,但对方已经先一步后退,隐在了白色的水雾里。
倾斜的视野在光线合拢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种特殊的紫色花纹。新编好的花篮被那双脚踏碎,一片嫩绿的叶子被踩烂进泥土里。
南朝,汴京。
纷杂慌乱的脚步贴着宫墙根蔓延至金阳宫内。
“陛下,陛下。”王庆佝偻着身子,神色慌乱地呼唤着塌上的人。饶是这位经历过三朝更迭的老人,每每到这种危机时刻也无法保持如常的镇静。
一旁的御医和宫娥已经被吓得抬不起头,瑟瑟发抖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柄剑,提着心尖等待着它被拿开或者落下来。
随着门外太监的一声传秉,众人揪紧的心骤然舒展一些,因为能定夺这把悬剑去向的人终于来了。
“二殿下到。”
一位身着玄色束口骑装的青年疾步直奔入寝殿,白玉烫金腰封紧紧贴在劲瘦的腰间,长身玉立,容颜如画,浑身散发着俊逸矜贵。
若不是此刻脸上难掩的焦急神色,定会令人误以为是画中人走了出来。
他扑至龙榻边,抓起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全然不见往日雍容雅步的娴雅风态。
他眉深目阔,此刻却紧紧皱在一起,“父皇,儿臣不肖,儿臣回来了!”
床榻上的人,微微蹙眉努力睁了睁眼帘,但徒劳无力地动了动又闭上,仿佛抬起眼皮对他来说也是极奢侈的一件事。
“父皇,父皇.....”高璟衍的声音不自己地颤抖,令周围人都为之动容,微微啜泣之声窸窸窣窣在他身后响起。
“哭什么!都闭嘴,父皇还好端端地,都出去!”
高璟衍头也未回,眼神一瞬不瞬地黏在那张枯黄的脸上,焦急地问身边人:“父皇究竟如何?”
王庆朝身后挥了挥手,等人都退下后眼眸微颤地垂下,勉力提声道,“太医已经给陛下服了药,二殿下去烈焰营巡营期间,陛下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陛下此刻怕是要睡上一会,不若殿下先随老奴换身衣服,再.....”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伺候,王公公辛苦了也先退下吧。”
王庆的话就这样被坚定的语气拦下,他颤巍巍地后退两步行礼,临出门前朝门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
小太监会意,弯腰扶了下他的手臂,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父皇,”宽阔幽深的宫中立刻安静下来,西沉的日光透过繁复的花纹从窗中投在宫内的方砖上,朱红立柱的阴影在这半明半暗间爬上了龙榻,斜斜投在高璟衍后背上。
“父皇,你看看我,是我。”
高立泽朦胧中听到了一声比一声遥远的呼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光线中一步步走至面前,那张明媚刚毅的脸上有着连他都羡慕不已的威仪。
这皇位,本该就是属于他的。
他应声努力睁开双眼,手上不勉用了几分力。
当感受到那双手也回应了相应的力度,他那艰难维持跳动的心像是终于要完成最后的坚守一样雀跃起来。
高立泽紧急握住他的双手,微微仰头,似乎是想再将面前人看个清清楚楚。但那张脸如梦中一样,总是蒙着层光晕,教人看不清。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高立泽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听上去模模糊糊,“这王位为父一直为你留着。”
因药效在发挥,他听上去像是无意识地喃喃,但高璟衍离得极近,他听清了,一颗心随着这些话语高高悬起,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
他期盼了二十多年的那句话呼之欲出,漆黑的瞳孔放大地盯着他的父皇。
高立泽艰难吞咽了下口水,微微咳了两声后,继续残喘道,
“朕,这就还给你,瑄儿。”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仿佛他坚持到今日也只是为了再次喊一声这个名字。
高璟衍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握着皇帝的那只手猝然松泄了力量,挺俊的身形僵直一秒后向下坍塌倒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幽暗的甬道宫人小心提灯远远跟在他身后,一道巨大的斜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陛下,该决定了。”
高璟衍没有抬眸,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被泪水模糊一片的朦胧中,身影在一步步朝他走近。
“只有神会帮你。”
当那人靠近,高璟衍感觉到体内沸腾着一种令他快要撕碎的恨意。他抬眸,那只苍老的手递上一朵紫色的花。花开荼蘼花瓣极尽向外炸裂开,露出褐红色的花蕊,每一片柔软的花瓣末端生出刺一样的尖。
“吃下它,这江山都是你的。”
高璟衍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够勤勉、够优秀,这江山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有的是耐心等。
可直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清,他的父皇心里只有大哥,近二十年过去,他仍然在等他那天生帝王相而生死不明的大哥。
宁可等一死人,也不把皇位传给他。他之前不信那人说的话,现在他信了。
心底积攒了多年的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颤抖着接过那朵丑陋的、奇异的花。
“只要我吃下它就可以长生?”
“没有什么比帝王的血更滋养它的了。”阴恻恻的声音带着蛊惑。
高璟衍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比起那个温良谦恭的二皇子,他好像更喜欢服下蛊毒后这个充满力量的自己。
第32章 一只巨手
风云变幻,无形中一只巨手缓缓从身后靠近,又缓缓扼住了这个存续了三百年王朝的咽喉。
随着那朵花被吞下,紫色汁液顺着剌开的喉咙,一种奇异的力量开始逐渐填满他的整个身体。他渐渐感觉不到自己,却能听到百米之外的虫鸣,脚下的每一步如重锤将地砖踏出裂缝。
最初的恶心、剧痛过去后,他像换了一副身体一样,成为了巍峨巨人。
尽管他的身高外貌并没有变,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那个战无不胜被尊为南朝英雄的大哥高璟瑄。
他现在要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金羽卫发现了二皇子高璟衍的不对劲,尤其是他手握长剑据不肯缴械执意要入养心殿,纷纷抽刀将高璟衍围在当中。
可是二皇子双目猩红,唇角露出一丝狂狷的笑。
“让开。”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那狰狞的脸上笑容更加扭曲,哐当一声,他将剑扔到一边,像掷出的不过是一个破铁片,“哈哈哈,父皇,你戏弄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今天要向你讨回一样东西,你不肯给,我就自己来取了。”
第一个冲上来的金羽卫刀剑直指高璟衍的心脏,但被一双书生一样的手拨轻松弄到一边,高璟衍像拨一根无根草一样提着那金羽卫的脖子把人抡起,朝右边的宫墙扔出去。
砰一声闷响,脑浆迸列,红白相间的脑浆溅满宫墙。
御前精锐令人闻风丧胆的金羽卫个个面色惨白,眼前这不是二皇子,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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