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接嘴:“你也老在外公外婆面前提我爸?”
我妈美目一瞪:“是你爸老在你爷爷奶奶面前提我!”
我爸就给我一个“听你妈说说得了”的表情。
我破功笑出声,笑着笑着,又一瘪嘴,忍不住开始哭,连我妈都猝不及防,吩咐我爸去拿纸巾,我就听见我爸趿拉着拖鞋噔噔噔跑出去,又噔噔噔跑回来。
这天晚上我出柜出得很没出息,居然先是被爸妈挑明的!这种感觉奇妙又玄幻,最后只能归于我投胎时的幸运。
我妈说:“今天看你那样,我真怕你是被他欺负了,你爸刚才还找了根八百年不用的高尔夫球杆出来……”
我别别扭扭,在“男女混双”的嘲笑与关切下,慢慢吞吞敞开心扉,模棱两可浅谈了两句我与司昊的事,重点都放在了我的“年龄差焦虑”上。
后来,我爸妈左一言右一语,凑出一席让我茅塞顿开的话。
“他的帮助和付出,让你感到负担太正常了,你不必一心想着‘回报’,而要学会‘回应’。你可以常常告诉他,在他的提点下你许多时候都受益匪浅,你应该让他看见的,不是你的勉强,而是你的成长。”
“他年长你那么多岁,你站在他的角度想,他如果不照顾你、不替你周全,那他能过他自己心里那关吗?你只怕自己幼稚,想没想过他的成熟稳重有时候也无处安放呢?”
爸妈开导我一番,双双离开深藏功与名,“话疗”结束,不知不觉已是夜里。我掐着大腿来证明没在做梦,鼓起勇气给司昊回拨语音。
但不知道是不是高铁上信号不好的缘故,没能接通,打电话却和我刚才一样关机了。
我就给司昊发消息,认真说对不起,让他在路上好好休息,希望他明天工作顺利,也答应说找时间聊聊。
我卸下重担,人像躺进云里,等司昊回复时,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55章 “还是没有接”
[云天]:[司老师,对不起]
[云天]:[我认真整理了一晚上,也考虑了很多,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云天]:[你先休息,明天工作顺利]
[云天]:[有空的时候再联系我吧?]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我猛然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屏幕确认司昊有没有回我消息,可是在我那几条郑重回复之后,并没有来自司昊的回音。
我有些失落,想着或许是时间不合适。
之前我细问司昊才知道,他选择晚上出发、在路上过夜,其实并不能一趟高铁坐到目的地,中途需要换乘别的列车,花费的时间远不止他随口所说的七八个小时,一路也不是一直坐在舒适的商务座。
如果不是为了节约一天工作日、为了早日敲定合约推进项目,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谁愿意如此奔波?这种程度的恐怖故事,饶是司昊也不能避免。
越回想这些细节,我就越发现,司昊总是有意在我面前隐藏他的辛苦和疲惫。
现在才七点半,还没到站,是舟车劳顿睡着了吗?昨晚……他也没有时间看消息吗?
等一下。
时间……
时间!
“卧槽!”我一激灵,顿时鲤鱼打挺坐起来,“我闹钟没改啊!”
是的,我闹钟设定的还是住在出租屋那边的起床时间,比住在家里整整晚了一个小时!
我:“……”
无论如何都会迟到,我也不必再争分夺秒,这就叫债多不愁。
不过扣钱还是会心痛,我索性申请调休一小时,在家吃过早饭才出门。
情绪平静后想起昨晚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在爸妈打趣的眼神下如坐针毡吃了个囫囵,早餐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路上,我问司昊“快到站了吗”,直到我快坐不住了,手机才终于震动几下。
[司老师]:[好]
[司老师]:[刚到站,把东西放到酒店,马上又要去客户那里]
[司老师]:[今天可能一整天都会比较忙,我们晚些时候说,可以吗?]
看见这些消息,我不知怎么,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我还是赶紧给司昊回复说好。
我秉持知错就改的态度,知道自己昨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无理取闹,怕司昊伤心我从不体谅他……就想表现乖一点、懂事一点,于是我又加上一句小心翼翼的“你先忙,我不打扰”,给司昊发了过去。
司昊却并没有回复我,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或许是出站比较不方便吧。我定定神,到公司不敢耽搁,放下东西就去实验室。
任娜和白霜被我肿泡的眼睛和挂彩的面颊惊了一跳,关切问我怎么了。
我只好省去司昊的部分,又把我悲催的合租故事讲给她们听。
任娜和白霜一致表示:“你这运气真是绝了,天天都在遇见什么烂人啊!”
我无语凝噎。
“不过吧,”任娜老神在在,“你想,你在家里住久了,亲爸妈还看你不顺眼呢,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人,遇到点事儿,自己的利益受到挤压,谁愿意忍气吞声?摩擦和矛盾是必然有的。哪怕像我和室友关系不错,平时还一起追剧吃饭,这都不能说完全不起冲突。合租啊,生活品质上一定会有所牺牲,过得去就过,过不去的……但凡经济稍稍宽裕,也不至于么。”
我叹口气,认栽:“我可不受这个气了。”
司昊的顾虑成真,合租找室友约等于开盲盒,我承认我全是赌的成分,真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仔细考虑。
本以为这次的矛盾症结在我,昨晚我想通后,事情就理应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司昊碰巧的忙碌、对我的无法兼顾,都让我内心空洞。
宛如为面试做足准备、历经心理挣扎,最后对方却通知更改时间、容后再议,是一种有劲没处使的焦虑和气馁。
我心不在焉,好几次连样本都差点加错,险些酿成真正的实验事故。
好不容易做完,我洗干净手,迫不及待拿起手机,本以为自己会错过很多司昊的消息,可我的预想却落空了。
[司老师]:[中午对方请客]
[司老师]:[你也好好吃饭,好好午休]
我本想和司昊腻歪几句,可现在显然也不是好的时机,我别无他法,只好压下心中期待乖乖等他。
他下午还会工作,午饭应该不喝酒,我除了干巴巴的“好”之外,连一句“少喝酒”也没机会嘱咐。
我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也别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场合……感觉孤单。
下午,我继续用工作去填鸭大脑,但我忍不住把手机揣在身上,每一次震动都让我心脏突跳,我总是不嫌麻烦取下双层手套去察看消息,然后又沉默地把手套重新戴好。
手套密不透风,即使不是汗手也会硬生生捂出汗,更不好脱戴,几小时过去,我都不知浪费了多少双手套,烦躁极了。
回家路上,我又主动给司昊发去消息。
[云天]:[司老师,忙完了吗?我下班了]
[云天]:[现在去出租屋,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云天]:[等我回家给你打电话]
我想,八点多,司昊总能结束了吧?晚上一个人在酒店,总能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吧?
我发现,仅仅是“异地”一天,我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状态,我并不急于谈心、不急于聊我们的情感问题,甚至不急于剖白,我只是单纯想听见司昊的声音而急不可耐,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就可以治愈我一整天的低落。
[司昊]:[云天,我晚上还有应酬,可能会很晚]
[司昊]:[你按时睡觉好不好]
我的心沉下来。
我下意识滑动对话框内容,直到画面不能再往上,又回落,如此反反复复。
我看着这两行文字出了许久的神,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司昊忙到不可开交——事实上他平时也像这样连轴转,可是他总会给我预留许许多多的时间空隙,哪怕他转成个陀螺也会让我听见他带起的风声,让我得以对他处处知晓。
可现在这个状态……真的不对。
我有些慌乱——
[云天]:[没关系,等你回酒店]
司昊却好像不想我等他。
[司昊]:[你这两天住家里,早上还得早起]
[司昊]:[今天先听话]
我的心就再不可控地坠入谷底。
那种异样的感觉并不是我的错觉,它越来越明显,直到此刻,我清晰意识到,司昊是在刻意地避开……或者说,他是在拖延与我的交流吗?
我顿时手足无措,刹那间脑海中闪过太多种很坏的可能——
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发脾气,对于司昊而言,是一个“下头”的瞬间?
是不是因为他看见了我的缺点,觉得不太能接受?
是不是因为他想留一点体面,所以用最最下等的冷处理方式,想迫使我先退却?
可是……可是司昊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但我之所以这样胡乱臆测,都是因为我不够相信我自己,我原本得到他的喜欢就很意外,和他那样优秀的人比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哪里值得。
我怕打扰司昊的工作,怕他开会投屏PPT时弹出我的消息,怕他和客户洽谈时被我的来电打断,因此一整天下来,我和我男朋友的对话别扭生疏,不像情侣,像不熟!
我六神无主、强忍忐忑,一直等、一直等,回出租屋收拾了部分东西,回到家又做了没记忆的事,我继续等。
九点、十点……
我松开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手,深深呼吸,给司昊拨去语音。
一个、两个……
司昊没有接。
我手抖更甚,又换成电话,一遍一遍打。
一通、两通……
可司昊最后还是没有接。
第56章 “他心情不好才会醉”
电子表机械跳动到十一点,我几乎心灰意冷、茫然无措。
正当我发呆时,我那死了一样的微信却忽然弹出视频通话——是司昊。
我一愣,旋即所有隐忍的委屈与憋闷都溃败,愈演愈烈要融化我的眼睛。
我按下接通,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喂。”
司昊喃喃,声音低哑不似平常:“云天……”
我顿时怔住。
司昊不在酒店房间,而在车上,屏幕里的画面并不稳定,一会儿是车顶,一会儿是司昊没有完全入镜的半个身子。
他不看向镜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格外疏离冷淡,目光涣散而不聚焦,像放空了,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想什么。
从赶赴饭局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四个小时……这期间,司昊不会一直都在喝酒吧?
客户刁难他了吗?故意灌他了吗?他以往的应酬都是这样的吗?
我一时忘记我的委屈:“今天喝了很多酒吗?你还好吗?”
出声询问时,我看见司昊好像蹙了一下眉才垂下目光,像在确认声音的来源。
我有种预感,司昊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给我打了这个视频电话?
我小心试探:“司老师?听得清我说话吗?”
司昊歪了歪头,不甚确定:“云天……?你怎么来了?”
来了?
我更加笃然,司昊真的喝了很多。
我重复而耐心地和他说话:“司老师,今天是不是喝了很多酒?现在很不舒服吗?”
“嗯,喝了很多,”司昊下意识抬手掐住鼻梁,眉头皱得更深,“一杯十万。”
我愣住:“什么?”
“给十万,要喝一杯。”司昊一词一顿,气声很重,“是酒桌玩笑,但是玩笑,也不能不喝。”
我心里蓦然滋味难言,心疼极了。
两百万的单子,白纸黑字的合约,价格早就谈好,真的会以喝酒多少为转移吗?不见得。那些人在价钱上的权限或许没有那么大,但却可以拖延时间,因此他们做足甲方姿态,想看人倍受摆布,又面红耳赤。
“还有多久到酒店呀?远吗?”我问。
司昊一顿,小声嘟囔:“不要回酒店,回酒店云天就要和我打电话……打电话说清楚。”
司昊的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小小木讷,我惊觉他不只是喝得太多,而是醉了?
我努力理清他话里逻辑,难免心中刺疼。我刚才还以为他确实仅是因为应酬而顾不上我,现在听起来好像还有别的原因。
我想趁他酒后听一点真言:“你不想和我打电话呀?”
“我想,我很想,我很想云天。”司昊的声音沉沉的、轻轻的,但听上去竟有一丝气馁,“云天在生我的气,我做得不对,想解释……但他好像,好像决定不和我在一起了……我不想接那样的电话,不要接。”
我眼睛睁大,嘴巴张合,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啊?”
醉了,彻底醉了。
我怎么没听懂他的思考路径呢?
我意识到某种荒谬缘由,尝试性去套这醉鬼的话:“你……你为什么觉得云天不想和你在一起?”
司昊垂下眼睫,偶尔一闪而过的路灯光映在他面颊,投射出小块的落寞阴影。
司昊说:“他说他认真考虑了很久。”
我:“嗯?”
司昊:“最终还是整理好了感情。”
我:“啊。”
司昊:“还说不打扰我,突然变得生分。”
我:“呃。”
司昊:“他跟我说对不起,下一句应该就是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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