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部分都羡慕我匹配到了易司为,觉得他厉害,另外一些人又和我说其实这个学长没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易司为说话腔调跟我不一样,听起来很和蔼又慢条斯理。光被他这副表面样子骗过的人不少,只要不深入接触发现不了他的本性。
“怎么说呢,阿姨您别太介意,学长他狠是真的狠,我后来就懂他为什么不好相处了。语法错他也要挑,专业错也要挑,没事还硬拉着我做英文演讲,他比我们教授还严格。但我知道他狠都是为我好。而且学长也就是面冷,狠过了开车还载我出去买东西。公私分明吧。”
“他从小就那性格。”我妈见怪不怪。我作为被我哥折腾了十几年还没被折腾出什么名堂的弟弟,躺在后座打了个哈欠,难得在内心里赞同起我妈的话。
“嗯……我就是觉得不努力的话对不起学长对我的栽培。我现在有多厉害都是他教的,连开车也是。”说到最后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害羞,声音都小了些。
“小渃那你今年毕业了准备做什么?也读研?”
“啊?我啊……”他的声音不是那么确定,“应该是回国。”
他成绩肯定不差,考上研究生应该也没那么难。我还以为像他这种人肯定也会像我哥一样读完研究生再去工作。
我妈和他聊了一路,终究还是败给了时差,住进宾馆的那一刻看见床她就决定先去睡会儿觉。
我没那么困,帮我妈把行李放好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高渃看着我,打开手机确认了下时间:“学长他现在应该准备好毕业的活动,要一起去吗?”
我衡量了一下好坏,反正留在宾馆里也是无所事事,也就跟着高渃一起走了。
没有了我妈在一旁,高渃明显就没有那么健谈了,只是时不时地跟我介绍一下周围的建筑和商店。我兴趣缺缺地把双手插在兜里,敷衍点头。如果不是我妈硬要拉着我来看我哥的毕业典礼,我现在应该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呆着或者跟人在外面玩。
推开一家酒吧的门,高渃点点头朝门口的人打招呼,带着我朝里面的门走。
“小渃,阿映。”我哥就站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挑了挑眉,大概是没预料到我也跟着高渃一起来了。正在附近聊天吃东西的人群也停下来看我们两个人。
主要是在看我这个不熟悉的面孔。
我和他说:“妈想休息我就跟着过来看看。”
“嗯,活动结束你跟我一起走。”他转头又放低语气对高渃说,“辛苦了,我还得再忙一会。”
高渃在我身旁呆了一会,旁边几个之前盯着我看的人率先过来打招呼,显然是很好奇我跟我哥还有高渃的关系。高渃介绍我:“这就是你们易学长传说中的亲弟弟。”
“哦——?”众人拉长音,“眯着眼睛看像是一个人,睁开眼倒不是那么像嘛。”
这算什么评价?
“鼻子,看鼻子和嘴唇就像。鼻子好像易学长更好看点?”
除了名字能看出我们两个人是亲兄弟以外我和我哥五官并不是双胞胎那种像,他像我们那个离婚的爸比较多,我更像我妈。
从小我就讨厌别人这么比较,听到这些话我只能暂时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冲上来的反感。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我哪里像我哥哪里不像我哥,我却不能让他们闭嘴。
在这里我是易司为的弟弟,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任何有他在的地方我都只是个附加品。
刚说两句,旁边的人急匆匆地过来拉着高渃跟他耳语几句,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我也有事,一会儿我再回来,你们别欺负他啊。”
“哪儿敢啊高大人,你放心吧我们看着他。”旁边头发往后梳成背头的男生立刻保证。
他端着酒抿了一口酒目送高渃的身影远去,“有时候比起易学长,高渃还是更可怕。”
旁边金发女生接话:“不是一家人那能进一家门吗?”她说完话才想起我是易司为的弟弟,偷看了一眼我的表情。
听见她的控诉我笑出声来:“你们随便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不会告诉我哥他们的。”
“哟,我懂了,被欺压的弟弟。”听见我的保证两个人话匣子被打开许多。
“这么说也可以,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比不过我哥。”这是事实。
他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是过来人,不过这里没有人能比过他俩。”
“他俩怎么了?”
“你哥,社团前负责人。高大人,社团现负责人。现在还是他们两个人话事权最大,这次活动以后就要正式交接位置了。两大负责人除了会互相秀恩爱,就只会压榨我们这些下属,惨无人道。”我面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同病相怜地点头。
回想起之前几次我见到高渃的样子,我很难想象他也可以和我哥并列成为一代魔头。
“这么惨?”
“你肯定没看过高大人生气的样子吧?社团里要是出什么乱子都瞒不过他。问题是我们还真不能说什么,人家分内的事情做得是真的好,通宵也要改到完美。高大人自己都身先士卒了,再怎么骂也得受着是不是。”
高渃这性子果然还是跟我哥有像的地方。
我望了周围一圈,人并不少,甚至已经快挤满整个侧厅:“那社团里还有这么多人?”
“一码归一码,社团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他们两个人。这几年要入社都得过两轮面试,刷下去的几率都超过百分之五十。嘴上说是这么说嘛,两位大人的厉害我们也是真的佩服。”
我真心感叹:“这么厉害?”
“夫妻档嘛,高渃这方面跟易学长一模一样,靠折腾自己出成绩。”一想也是,我毕竟隔着一整个太平洋,他们可是天天都能看见易司为和高渃两个人在一起。
金发女生若有所思地接话:“别说,我还以为高学长准备去读研还是怎么的,结果最近他说准备直接回国啦。”
背头的男生咂嘴,“是啊,本来也是我们专业的前几名,教授可都特喜欢他,不读本校研拿个推荐信肯定随随便便。”他又继续,“但高大人去哪里都一样能成,估计早就十多个offer等着挑了,工作好也就没必要读研了吧。”
旁边的两人说得很起劲,还拉着我和其他的人打招呼。比起我哥来肯定我要更平易近人一些,再加上都是被易司为打击过的人,众人和我的距离奇妙地拉近得很快。
我从中得到也得到一些微妙的满足感。他们和我勾肩搭背,做着易司为绝对没办法做的事情,对我就丝毫没有面对我哥的恐惧感。
跟着他们绕场一圈,我的余光瞟见高渃又推门进来,我哥紧随其后。
高渃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一杯啤酒抿了一口,被我哥抢了过去一口喝下去半杯才还给高渃。
他的酒量也不是很厉害,还比不过我。
我哥又拿来两罐可乐朝我的方向走来。我撇撇嘴,知道他这是不想让我喝酒,顺手接了过来。
之前在我周围的两人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我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已经在另外一个角落和其他人聊得正开心。
第3章
“忙完了?”我问我哥。
“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和小渃最后一次组织的活动了。”他的目光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盯着前面的小舞台。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高渃就站在旁边,手上拿着稿子。
“妈怎么样?”
“你毕业她当然开心。”
高渃拿着麦克风上了台我哥就不接我的话了,我也转过头。他的手紧紧抓着话筒,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他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我斜眼看向我哥的方向,他的嘴巴做出加油的口型。高渃显然也看见了,定了神整个人都显得放松些了。
演讲过程中我忍不住打开手中的可乐,一口下去让冰冷的碳酸气泡直击我的头顶,眼睛才勉强继续聚焦在高渃身上。
演讲完众人一齐鼓掌,高渃下了台,我哥直接走了过去,我只好跟在他后面。
靠近舞台的几个人倒好伏特加和威士忌递给高渃,他也照单全收,一下喝下去两杯。
第三杯刚递到高渃面前,手还没碰到杯子,我哥就拿到手里。他一言不发地喝了下去,压低声音跟高渃咬耳朵:“说好不要喝那么多的。”
“知道了。庆祝毕业的话,也不能那么扫大家的兴,都是最后一次了。”
易司为没有继续坚持,只是陪在高渃身旁。23◂0﹗692396
不少人都过来祝福高渃和易司为毕业,递过来的酒几乎全都是进了我哥的肚子里,他自己手里的可乐也塞给高渃。
我倒是发现他们后来塞过来的酒基本也都不是烈酒,估计是不敢给易司为塞烈酒。
我像是个话剧里的活体摆设跟在他们两人后面。
我数着我哥灌进肚子里的酒, 怀疑他过半个小时就得冲进厕所里呕吐。他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高渃中间不知道是为了让我哥少喝点还是不想扫兴,自己也喝了几口。
跟在他们后面的我心里有那么一点恶趣味的心态,我想要看我哥喝醉的样子。
没过多久酒劲终于上来了,我哥黏在高渃身边,十分孩子气地把头倒在他肩膀上。高渃边笑边拖着他拿了两个凳子在角落坐了下来,任由我哥胡闹。
高渃这才注意到还站着的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那边还有凳子可以坐。”
我摇头。
高渃的手抚摸着我哥的头发:“醒醒酒我过一会儿就带你们回去。今天收场不会太晚的,明天早上就得早起去毕业典礼。”
“我哥喝醉了会吐吗?”
他眨眨眼有些惊讶:“他酒品还不错,不怎么吐,酒量就一般了。”
我这么解释:“他出国那年我十三岁。”
“怪不得。和亲弟弟喝酒也会很奇怪吧?你还小了他这么多。”
他抬头看我:“这几年你也长高很多了呢,像个大人了。”
只是像吗?
我哥没听见我们的话,歪着通红的脸起身又嘟囔起来:“小渃我之后带你去你最想去的夏威夷玩。”
高渃听了他这话又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酒而微红的脸色只是让他显得更加温柔:“毕业以后等你带我。”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也可以被称作为魔王的,让人难以想象。
这么想着,后面有几个人又准备过来搭话,被高渃全部毫不留情拦住:“再过来灌酒的话今天你们负责收场怎么样?”
“魔王夫妻档……”我不自觉把之前他们跟我说的话说出了口。
高渃半分无奈地看着我,但眉眼之间显露出他并不讨厌这个说法:“他们之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随便聊了些。”
“只要你们不讨厌我,被他们叫什么都一样。”他没追问这个话题,一点也没被冒犯的样子,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半个多小时以后我带你们走吧?之后我还要回来这里。一群醉鬼里总得有个清醒的人负责收拾。”
我忍不住馋,趁着我哥还没清醒过来,去拿了一瓶啤酒加入一旁玩起了酒桌游戏的一群人。在聚会里不需要什么共同话题也能很快融入进去,我挺喜欢这点。
我甚至没注意到时间过了多久,感受到肩膀上的轻拍转头才看见高渃示意我可以走了。几瓶啤酒下肚,我有些飘飘然,意识仍旧清醒,跟着他和我哥一起上了高渃的车。
“看你和他们一起玩感觉真奇怪。”
他发动车子,把我哥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奇怪?”
“虽然他会和人一起喝酒,但都喝得很少,也从来不会加入这些游戏。在酒吧里那个灯光下看你跟他,真的很像。他和别人一起玩的样子,就是你这样了吧。”他还是语气还是那么柔软,眼神飘到闭着眼睛的易司为身上。
难道他一直盯着我和那群人一起玩吗?
我本来因为酒精愉悦的心情忽然有些烦躁,脱口而出:“我和易司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我语气中过于明显的不满让高渃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无言地开着车,不再朝我搭话。
驶离那片仍旧散发着欢乐气息的街道,我耳边只有五月夜晚的冷风呼呼吹着。
要是我不是易司为的弟弟是其他人的话,高渃早就回嘴了吧?也就是顶着这个名头他才那么费劲地来容忍我、讨好我。
到酒店的时候我哥酒醒了一半,在我的房间里呆了几分钟还掏出身上带着的口香糖放进嘴里嚼了几十下才敢去我妈那儿。
我看着十分好笑,他能做到的叛逆也就这个程度了。
过了一会儿他敲响我的门,我凑过去开了门他就直接倒在房间的床上。
“妈说什么了?”我坐在另一张床边,“你今天睡这儿了?”
“没说什么。”他揉着太阳穴,“早上走,七点钟我得起来回去换衣服。今天晚上再跑太累了。”
我安下心来。我哥应该没听到我和高渃的那些对话,以他的性格铁定得说我两句。
“高渃来接你?”
“我自己回。他得陪他父母。”喝了酒的易司为人也放松了几分,“他家里……没那么赞成我们俩。”
他们对易司为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吗。”我克制住追问的欲望。
“你和你女朋友呢?”
“分了。”
“怎么分了?”
“她跟我分的,说没必要耗着。”我和她毕业填志愿考的大学天南地北,我没有主动说分手但每天看不见她了也不会特别想念。她嫌我从来不主动联系她,异地跟我谈恋爱还不如跟语音助手谈。
我哥点头,从那张床伸手安抚地拍拍我的腿。
明明我没有难过,他安慰性质的互动还是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可怜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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