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青眼神却软了,有些害怕地道:“太子殿下,我、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万般不要多想。”
萧直听到他怯懦的话语,一双粗眉瞬间皱了起来,扫兴道:“看错你了。”
而另一边,井全跟在元问渠身后,心里暗暗焦急。
毕竟刺杀一国公主,即使这位公主看起来可有可无,那也是皇室贵胄。
从轻从重,就是另一番的较量了。
井全忍不住叫住元问渠:“方丈,现在该如何是好?井安……虽是武僧,但绝不会随意杀人,那背后的九头蛇……”
井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元问渠快步往前走着,听到这话,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些许,生气道:“你自己的师弟,你还不相信?”
井全被吼地一愣,连忙摆手:“当然相信,只是……”
在他心里,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人证物证具在,似乎又容不得别人有多余的辩解。
元问渠吼完就后悔了,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
真是越长越回去了,竟然因为元成青那装模作样的几句话就生气了,元问渠自觉丢人。
回到禅院,元四四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元问渠回来,忙道:“查清楚了,是真的。”
元问渠心沉了沉,摘下帷帽递给井全:“进去说。”
元四四直觉元问渠心情可能不大好,自觉地起来给他沏茶,边说:“昨夜的事情,正好轮到井安当值,去大梁那边按照惯例询问一些日常用需,结果半路上,那大越国的十七公主不知怎么地,突然出现在梁国的地方。”
“之后大越那位太子连带着北秦的几位,都赶过去了。”
说到这里,元四四也有些迷惑:“然后他们一众人就在一间空出来的客房里发现了井安和萧绣,哦,萧绣就是那位大越国的十七公主,穿得花里胡哨的那个。”
“据我问到的几个看到当时场面的几个宫女说的,萧直一众人推开门,就见萧绣已经躺在血泊中了,眼睛瞪得老大了,胸前中剑,井全手还抓着那把断剑呢,衣衫也不太整齐,露出了后背的半个蛇头刺青。”
元问渠将茶盏里的茶水饮完:“没了?”
元四四耸耸肩:“嗯,没了,再然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了,井全被抓,一队士兵围着摘星佛塔,恨不得将所有僧人全检查个遍。”
“那个九头蛇什么来历?”
这个元四四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系统判断,这些还是元四四私底下调查出来的。
反倒是井全对这个邪教了解一些。
“我曾经听主持说起过这个九头蛇,似乎是百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邪教组织,信仰九头蛇,说是可以实现信徒的一切愿望,条件则是在实现愿望后,献祭自己。”
元问渠问:“献祭自己?”
井全回想了一下,点头确认道:“对,献祭自己,然后会得到神的指示,于某一天自杀。”
“不过这个邪教组织早在就几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还是四国联合起来共同剿灭的,基本上将所有的九头蛇雕像、画卷全部销毁殆尽,为此,四国还兴师动众地查了全国的人口,就为了搜出背后有九头蛇刺青的人。”
元四四更疑惑了:“既然这样,那井安背后的东西又是怎么麽一回事,你们天天在一起的,就从未发现过?”
说到井安,井全忍不住又叹气了:“自然是没有的,井安洗澡我都看过好几次!哪里有什么刺青。”
元四四捧着脸深思:“嗯这样……”
元问渠看了一眼思考的入迷的元四四,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头,道:“别想了,走吧,去掌刑院,亲自问问不就行了。”
掌刑院。
井安被关在这里,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元问渠并不熟悉井安,反倒是元四四与他关系还不错。
元问渠带着他俩来见井安,看着下面衣衫褴褛的井安,语气平静:“从你被越国太子带过来之后,你就未曾开口解释过一句,现在,你师兄就在旁边,你可要想要辩解?”
井安深深喘了一口气,动了动身体,眼神不再是井全熟悉的天真憨态,他自嘲地笑了笑:“师兄?以后再也不是了。”
井全眼神复杂,听到他这话,一时间气道:“三师弟!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从小就跟在住持身边,也算是我们一手将你带大的!”
井全神情严肃,但语气却软了下来:“今日你摊上了事,我们定会为你讨公道,你告诉师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背上……还有,那大越国十七公主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井全住持!”井安喊道。
井全一愣,看着他一时间难言,伤心道:“你……为何连师兄都不叫我了?”
这一切变故都太快了,在井全心里自己的三师弟怎么都不会是狠心杀人的邪教余孽。
毕竟昨天,他还是那个机灵活泼又有些憨傻的三师弟啊。
井安不再看他,抬头看向上座的元问渠道:“方丈,人确实是我杀的,如何惩戒,我甘愿承受。”
“你可知道,杀害一国公主是死罪?”元问渠问。
“是,我知道。”
“那你还问怎么惩戒?惩罚不是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吗?”元问渠歪头疑惑地看着他说。
井安顿住,眼里闪动着微光,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一把断剑,手忽然颤了颤。
元问渠唇角微勾,问:“怎么,不敢?如果现在不直截了当地死,出去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井安眼神晃了晃,手慢慢抓向面前的断剑,抵在脖子上。
井全捏了捏手上挂着的佛串,脚步动了动,看向元问渠,犹豫道:“方丈……”
元问渠看他一眼,抬手让他不要说话。
此时元问渠并未戴帷帽,浓烈的眉眼神情却浅淡,以至于整个人更显攻击力,气势上就压了井全一半。
井全被元问渠眼神制住,缓缓退到他身后,在一旁站着,眼看着井全将断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慢慢滚出了鲜血。
而元问渠则从从头至尾都冷眼看着井安的一举一动,知道他满眼恐惧地将断剑扔出去也没有一丝波动。
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井全无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了。
这就像是将井安在自己心里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碎,再将曾经那个纯真善良的师弟彻底践踏在地上。
井全看着他满眼的惊惧以及眼底慢慢泛上来的对生的贪婪,一时愣怔。
眼前这个人他忽然变得不认识了。
“既然这么不想死,那就说说吧,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呢。”元问渠声音称得上是柔缓。
井安面色灰败,声音发钝:“……方丈问便是。”
“为什么杀越国的那位公主?”
井安听到这个问题,似乎笑了一下。
“因为……她扒了我的衣服。”
“想强占我。”
第25章 请勿打扰!
“噗。”元四四发出声音,忙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元问渠凉嗖嗖的一记眼刀看过去,好像在问,有什么好笑的?
“昨夜不过正好轮到我去询问梁国的用需,谁知半路那十七公主拦住我,强拉硬拽,我实在是不好强行挣脱,就被那十七公主拉进一间空出来的客房里。”
“之后的事情,相想必方丈也有所耳闻,我衣服被扯乱,身份暴露是我没想到的,但那十七公主的确不是我杀的!”
“这件事口说无凭,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这么多人看到你亲手抓着那把剑,这件事你又如何证明?”元四四道。
他虽然是个系统,但还知道传统的借刀杀人和陷害的手段,但也不能排除自导自演。
虽然他很乐意相信井安是个好人就是了。
但他相信也没用。
“我不过是上前查看情况,正好被他们看到了。”井安反驳道,“如果你们不信,那间客房的窗户上应该还有这把剑穿过来划破窗户纸的一道痕迹,你们自可去查。”
元问渠看向井全。
井全点点头,立马出去找人去那间客房查看。
待井全出去,元问渠换了个姿势,手扶着椅手敲了敲,问井安:“这件事我们自会查明,那关于你背后的刺青,你可有话要解释?”
井安神色僵了僵,没再说任何有用的东西。
元问渠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了,起身打算离开。
“你们寒食寺还打算包庇这个孽障不成!”
元问渠面无表情又重新坐下。
看来一时半刻是离不开了。
回头刚想喊元四四帮他把帷帽拿过来,元四四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门外守着的僧人一声痛呼,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
元问渠“啧”了一声,有点烦。
主要还是有点累,想睡了。
还是那位太子殿下,首当其冲,看起来真的很看重他那位“十七妹”。
一进来,萧直就看到跪在堂前的井安,上去就是一脚。
井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蜷缩着。
元问渠皱了皱眉:“太子殿下,一切尚且还未定论,倒也不必这么为难我寺弟子。”
萧直嘲讽一笑,这才抬眼看向上座,脱口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哽住:“方丈,这孽障……”
“你……是谁?”
元问渠挑挑眉,刚才实在是已经来不及让元四四拿帷帽了,是而无奈露出真容。
倒不是他要保持什么神秘,只不过元问渠也知道他这一头白毛实在是不怎么平常,遮掩住不过是以免惹来多余的是非罢了。
因此,到现在,很多人也只是觉得寒食寺的方丈声音过于年轻了些,但也仅限如此,心里依然觉得元问渠还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故而,也不怪萧直问出这句话。
元问渠手半握撑着脸,耸拉着眼皮,听到这话,缓声道:“你不是已经在喊我了么?”
算是回答了他。
跟在萧直后面赶过来的人再见到元问渠面容时也是一愣,面上满是惊艳之色,不过很快就转为忌惮了。
萧直亦是如此,前几次见到元问渠时,到底隔了层纱,从前在大越怎么张扬放肆,在寒食寺就是怎么张扬放肆。
而现在,明明人还是这个人,没了那层白纱的遮挡,属于元问渠那一股无形的气势无端让他心底一阵忌惮。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眼前的人看似鹤发僧衣,满身的禅意,但隐隐露出的却是杀伐之气。
萧直一时间被哽地不上不下,总觉得丢了脸,面上一时间挂不住。
反倒是后面的秦云庭最先反应过来,淡淡瞥了一眼羞恼的萧直,看向元问渠:“问清方丈,今日一见,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元问渠眼眯了眯,看向这位北秦的怀王殿下,对其似是而非的夸赞不置可否:“怀王殿下。”
“是。”
“不知诸位贸然闯进我寺掌刑院有何贵干。”
“自然是关于这邪教余孽一事。这人即是杀害一国公主的凶手,又与当初霍乱天下的邪教有密切联系,自然就与我们有关了。”秦云庭道。
元问渠:“你怎知,那萧绣就一定是他杀的?事情尚未定论,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是,方丈说的是。”
“是什么是!怀王,昨夜的情景你可在场,怎么今日就改口了?这和尚是杀死我皇妹凶手还需要有什么疑问吗。”
这好一会,萧直也缓了过来了神,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北秦的怀王实在不是个干事的人,和方才的那位大梁三皇子如出一辙。
“来人,给我带上来。”萧直道。
元问渠身体倚向靠背,看向门外一群士兵押送上来的僧人。
元四四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个眼熟的,低声“靠”了一声,低头对元问渠附耳道:“是咱门寺负责对外购置一些衣物的僧人。”
被扣押进来的僧人被士兵齐齐按倒在地上跪着,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割开。
九头蛇的刺青出现在众人面前。
数十双阴冷邪恶的蛇眼映在众人眼里,和井安后背上的如出一辙。
萧直眼睛毫不避讳地看向元问渠,嘲讽一笑:“问清方丈,看来寒食寺不止这一个孽障啊。”
“就是不知,您在这里面又知道多少内情。”
“还是说,寒食寺真的就成了一个这邪教的老巢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方丈您,也是呢?”
元四四忍不住出声:“喂,你说话注意点!什么脏水也敢乱泼。”
“呵,是不是脏水,一看不就知道了?”萧直瞥了一眼站在元问渠身后毛头小鬼,练的与他计较。
说着,萧直抽出腰上一直佩着的剑就要上前。
元问渠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萧直这好大一场戏。
不,应该是四国共同主导的这一出戏。
元四四看见萧直已经抽出了剑,一个机灵,挪了挪脚,藏在元问渠身后:“操,元问渠,这人要动武!”
“方丈,自证身份而已,不过是脱了这一身僧衣,一切真相大白,我们自然也不会对您多加为难,一切都是为了清楚这邪教余孽而已,您应该会配合的吧?”萧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元问渠的脸,眼底露出不怀好意的光。
元成青眼神一闪,看向萧直,眼底似有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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