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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穿越重生)——炸毛的红眼兔

时间:2023-12-05 14:00:59  作者:炸毛的红眼兔
  这时席面上已经坐满了人,大臣和新科进士齐齐站起来行礼。
  一时间颇为隆重。
  “启正帝比前段时间更虚弱了些,看来病得更严重了。”元问渠淡淡说。
  孟瑶青手摇了摇他得蒲扇,眼睛含着笑:“是啊,又病了些。”
  “平身吧。”启正帝扫了下面一眼,轻咳一声,说,
  “今日琼林宴,诸位新科进士初入朝堂,当牢记为官之道,谨记‘五善五失’,你们是将来朝堂的中流砥柱,为民请命,要忠信敬上、清廉毋谤,切忌妄自高大,擅自决断,犯上弗知害,轻士人而重钱财……不单是这些新科进士要记,你们,”
  启正帝看向坐下大臣,说:“更需牢记。”
  “谨记陛下教诲。”众士人和座下大臣齐齐起身行礼。
  说完,启正帝重重喘息了一会儿,身体往座背上微微靠着:“……今日大喜,没有那么多规矩,诸位随意便好,开席吧。”
  之后场上渐渐热闹起来,席下不少人也都慢慢走动开,拜谢、喝酒、投壶、曲水流觞、吟诗作赋都开始起来。
  不少大胆些的新科进士会当众为皇帝作诗,皇帝兴致来了,便会赐御制诗、御书箴、赐书等,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少人都兴致勃勃,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地赞美皇帝表达仰慕之情,席上一时间颇为热闹。
  柳轻意坐在角落,眼看着旁边的人已经上前去为皇帝献诗,他垂下眼眸,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看向对面坐着的时重霜,恰好与他对视,柳轻意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
  时重霜会收回视线,接过时子原递过来的酒:“没事。”
  时子原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桥上站了好些模样娇俏,含羞带笑的女子,他了然地“哦”了声,笑着看时重霜,道:“表弟,没想到真让娘给说对了。”
  “什么?”时重霜疑惑道。
  “小娘子啊,你这算不算铁树开花?从没见你对哪家姑娘有好感,原来还是见得太少了。”时子原道。
  时重霜一顿,说:“你别乱说,坏了人清誉。”
  “我没这个心思。”
  时子原摆手:“晓得晓得。”
  时重霜皱眉,正欲解释,却忽然停住了话头。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此事无人奏皇帝,帝心恻隐不知弊。只愿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2}
  这声音宛若一道惊雷,乍然让方才还热闹的宴会变成了一潭死水,众人错愕地看着跪在中央的柳轻意,一时间无人说话。
  良久。
  不知是谁拍案而起,大声怒斥:“你满口胡言!”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东京梦华录》卷七,有删改;
  {注2}为唐代白居易《杜陵叟》,最后两句有删改。
  此外文章中“五善五失”参考的是秦朝“为吏之道”,这里做了一些改动。
 
 
第84章 白尘栖
  拍案而起的是浃州巡抚张善荃,在年前曾主持荒政事务,因为事情办得漂亮,现已经擢升为兵部尚书。
  三月无雨旱风起。这是年前曾在浃州流传来京的一段童谣,被人上奏给皇帝,故而才有了张善荃前往浃州治理荒政一事。
  今日这句童谣一出口,不少人还都记得,自然知道柳轻意说的是浃州的事情。
  不过浃州旱灾的事情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是早之又早的事情,不曾料到今日竟会被一个新科进士在琼林宴上再次拿出来说事。
  猛然听到方才诗中的内容,这些人不禁心中一跳。
  而此时张善荃面容阴沉,方才站起来拍案而起时酒壶都倒了下去,洒了一桌。
  此时他已经恢复平静,坐下来任由宫人上前收拾残局。
  “是不是胡言乱语张大人心里清楚!”柳轻意跪在地上,声音镇定,眼圈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红了。
  他抬头看向上位一声未说的皇帝,又拜,随后声嘶力竭又含着哭腔道:“陛下,浃州地方人情汹汹,去年干旱已是灾年,官府却急敛暴征,硬生生将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百姓无所依,只能典桑卖地,而今年荒歉更甚于去年,如今税收在即,浃州百姓实在是拿不出来钱来交税了啊!”
  “他们朝难谋夕,随处可见子女鬻于路人的景象,不少人被活活饿死曝尸荒野衣不蔽体,只因为他们的衣裳全被人剥光典去当铺换口粮去了。”
  “百姓食难果腹,官吏却大鱼大肉,城中不见任何施粥的地方,臣偶到浃州,一块饼,便可买三个人甚至更多,而巡抚府则每天大鱼大肉, 每顿饭近百两银子,残羹剩饭将府中看门的狗都养得膘肥体壮。”
  柳轻意道:“今日臣冒死以上圣听,如有半分虚假,任君处置。只求陛下救浃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间,毋要被奸佞蒙蔽,当减少税收、整治旱灾、救助灾民、惩治贪官污吏!”
  柳轻意声音悲戚,狠狠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皇后面色动容,忧心地看向启正帝,想要去扶皇帝。
  启正帝挥开她的手,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看向在下面坐着脸色不好的张善荃,说:“他说的可是真的?”
  “荒谬!”
  张善荃一身官服,挺着大肚子上前:“满口胡言!臣以官位担保,臣在浃州时,一心为民,广修水利,甚至亲自为百姓施粥,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污蔑,纯属污蔑!”
  说完,张善荃怒目圆瞪,指着柳轻意质问:
  “你怎能证明你说的不是夸大事实?灾荒年年有,只凭你口头说说,本官便要平白蒙受这等冤屈,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岂不是全都乱了套,无缘无故搬弄是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作为新科进士,官都还未封,如此急功近利,如何能做良臣好官?如果你说的是假的,你又该当何罪?!本官为人父母,平日里最看不得人吃苦,常常施舍野巷孤儿流民以饭食,这是邻里都晓得的事情,又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段话说得旁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若是寻常的新科进士,为了而以后的仕途,怕是早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但柳轻意可不在乎什么官不官的。
  他看了一眼张善荃一身官府被他浑圆的肚子撑起来,梗着脖子冷笑:“张大人说得话好生动听,怕不就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才会如此心虚,随手丢些吃食好让良心过得去些。”
  “你巧舌如簧!”
  “你黑心肠!”
  “……你!我说不过你!”
  时子原坐在时重霜身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暗戳戳往时重霜身边靠了靠,忍不住嘀咕:“现在这些新科进士都这么有胆了吗?这张善荃素日里就阴阳怪气好吃懒做的,我可不信他还会救助孤儿流民。”
  时重霜看了时子原一眼,没说话。
  “好了。”
  启正帝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怒。
  “张善荃,有人参你都参到朕脸前来了,你也要反思平日里自己哪里地方做的不好。”
  张善荃诺诺回:“是,陛下。”
  “至于你。”启正帝话一顿,看向柳轻意,“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随意污蔑朝廷官员,你可知是大罪?”
  “念你年轻气盛,以后万不要道听途说,做事还需稳重些,回去吧。”
  “陛下!?”柳轻意眼睛微微睁大,似是不敢置信。
  张善荃冷哼一声,甩袖回到座位上:“想要参本官,便要先拿出证据来。”
  启正帝坐在上方,不再看还跪在原地的柳轻意,咳嗽了两声,便要起身。
  皇后连忙起来,搀扶着一同离去。
  “我作证,他所言句句属实!”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席位末端,本要离去的皇帝也顿在原地。
  柳轻意趴在地上眼神闪了闪,往后撇了撇,差点把眼里憋出来的半滴泪给眨了回去。
  众人视线聚集到席位末端站起来的一个人,他衣衫简朴,似乎也是受邀前来参加宴会的新科进士,他走到柳轻意身边,说:“陛下,臣名白尘栖,是今年的一甲第三,正是来自浃州。”
  白尘栖撩开灰扑扑的袍子,跪下来,道:“我能证明,柳轻意所言,绝无半分虚假!请陛下明察!”
  说完,他转身看向席上坐着的其他新科进士:“诸位,今日我们第一次面见圣上,为人臣子,头等要事便是侍奉君主,若是有奸佞在陛下面前胡乱非为,蒙蔽圣听,我等也自当敢做谏鼓谤木,以清圣听!”
  白尘栖眼神转向席上一角,眼神微动。
  那人会意,拉起身旁不明所以的同伴就起身上前,大声说:“没错!”
  “奸佞当道,蒙蔽圣听,若是张大人这么清白,何必如此急着否认!待一切查明,若真无此事,再行处罚也不迟!我等一朝入仕,谨遵陛下教诲,做官要牢记‘五善五失’,张大人亦当如此。”
  有人站出来,又有人跟着出来,之后这些新科进士陆陆续续又有人站出来,而剩下的为了不被落下,也跟着跪在宴席中间。
  “请陛下明察!”这些人齐声道。
  若是一两人还好,但若是所有的新科进士一同上奏,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张善荃脸黑如锅底,喘着气捂住胸口,他面容恼怒,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似乎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你们,你们胡搅蛮缠!”
  穿着一身仆役衣裳,站在时重霜背后的元四四将这场闹剧尽数看在眼里,他皱着眉看向跪在柳轻意身旁的白尘栖,心里直犯嘀咕。
  这人谁啊?
  胆子这么大,竟然就敢就这样站出来为柳轻意说话,他简直不知道是要感动还是无语好。她这一下子,直接将元问渠原本的计划尽数打乱,将事情推到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上去。
  元四四看得直皱眉。
  现在这局势,谁也说不好。
  但见时重霜没什么示意,元四四只好将诧异憋在心底。
  周围的女眷已经被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当家主母给叫走了,郡夫人也跟着人群离开,场上除了在座的大臣和跪着的新科进士,周围一时间空旷极了,也安静极了。
  皇帝重新在皇后的搀扶下回到座位,之后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皇后柳眉蹙起,满目担忧,轻柔地拍着启正帝后背。
  良久,皇帝平息下来,喘着气说:“都起来。”
  “请陛下明察!”
  席上静默了一瞬。
  随后启正帝猛然抄起手边的酒壶砸下去,酒壶正好滚落下来,碰到白尘栖脑袋。
  启正帝怒了:“朕让你们起来!”
  “请陛下明察!”众人道。
  “你们是在威胁朕吗?”
  “不敢。”
  ……
  “很好,那就一直跪着吧。”启正帝沉着脸推开皇后的手,甩袖离去。
  皇后看了看这局面,轻叹一口气,跟着离开。
  ——
  “原来是他,有趣。”孟瑶青倚靠在窗边,收回视线,好奇地问,“这也是陛下安排的?”
  元问渠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收回视线:“自然不是。”
  “想来也是,如此激进,不像是陛下会干出来的事情。”
  元问渠指向柳轻意身旁的白尘栖:“这个人,你认识?”
  “认识。”孟瑶青笑着说,“要说他有多了解浃州的情况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嘴皮功夫好得很,最会忽悠人。”
  元问渠抱臂,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尘栖:“他什么背景?”
  “浃州白氏,他父亲是前枢密使,老来得子,这位是他们家唯一的香火,无法无天惯了。”
  “挺好。”元问渠评价说。
  孟瑶青耸肩。
  孟瑶青看天,想了想,还是问:“如今大梁出现这样情况的地方多了,陛下为什么要单单拿浃州说事?”
  指的是急敛暴征,流民四起的情况。
  元问渠瞥了孟瑶青一眼,轻笑:“国师不妨算一算。”
  “我可算不出来。”
  元问渠已经重新戴上帷帽,转身下楼:“走吧。”
  孟瑶青:“陛下不再看了吗?”
  “事情已成定局,看与不看都一样,送我出宫吧。”
  “遵命,陛下。”
  另一边。
  白尘栖跪在地上动了动腿,微微弯下身子,手伸进衣摆摸了摸。
  柳轻意冷着脸跪在他旁边,听着他悉悉索索地摸着什么,低垂着头看地。
  突然,什么东西碰到自己的手。
  柳轻意看向手边一个手掌大小的软垫,眼神疑惑地看向白尘栖。
  白尘栖眨了眨眼睛,“嘘”了下,用气声说:“垫垫呗,跪那么久,你不疼啊。”
  柳轻意看了白尘栖一会儿,没犹豫,迅速伸手接过垫在膝盖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将原本就厚实的护膝又加厚了一层。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柳轻意问。
  “哦,这个啊,平常被我爹罚跪祠堂,次数太多了,就随身带着了。”白尘栖不以为然道。
  柳轻意:“……”
  柳轻意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话,白尘栖一下笑开颜,看着柳轻意小声说:“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我注意你好久了,一个人坐在澜风亭也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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